华尔街从来不缺泡沫。一家几乎没有自主技术的越南电动车企刚在美国上市，市值居然远超福特通用等传统车企巨头，甚至逼近了掌控电动车行业核心技术的比亚迪。


全球市值第五大车企


美国股市周二，越南电动车企业VinFast在纳斯达克交易所上市第一天报收于37美元，比起开盘价飙升68%，比前一天收盘价飙升260%。VinFast因此市值高达850亿美元，空降成为全球市值第五大车企。


VinFast并不是通过首次公开募股(IPO)方式上市的，而是借助过去几年华尔街最为青睐的借壳上市方式——SPAC(特殊目的投资工具)。VinFast刚刚与一家2021年上市的空壳公司Black Spade Acquisition完成合并，对VinFast的估值为230亿美元。合并完成之后，VinFast将股票代码改成了VFS。


上市之后，VinFast估值就翻了三倍。850亿美元市值是什么概念？年销数百万辆的德国与美国汽车巨头都没有这样的资本市场认可。美股周二收盘时，宝马和大众的市值均为690亿美元，而福特和通用汽车的市值分别为480亿和460亿美元。


按照市值排名，美国特斯拉以6948亿美元位列全球车企第一，日本丰田汽车以2200亿美元排名第二，而中国电动车巨头比亚迪则以970亿美元位列全球第四。市值仅次于VinFast的就是梅赛德斯奔驰。


即便在造车新势力中，VinFast的市值也令人震惊。美国上市的几家中国新势力车企，理想、蔚来和小鹏的市值分别从400亿到150亿美元不等；吉利沃尔沃旗下的极星目前市值80亿。而美国几家新势力车企的估值更是已经白菜价，Rivian市值200亿美元、Lucid 140亿美元、Fisker 19亿美元、Nikola 13亿美元。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Faraday Future终于交付了第一辆FF91，但贾跃亭创办的这家豪华电动车企估值并没有得到资本市场认可。目前市值仅为3.6亿美元，比起2021年借壳上市之初的估值缩水了九成。按照这样的市值，贾跃亭所持股份的价值远远不够偿还此前乐视期间欠下的巨额债务。


“越南许家印”造电动车


VinFast究竟是怎样一家的越南车企，何德何能可以力压诸多老牌车企和中美造车新势力？


VinFast是一家创办于越南的电动车企，是越南首富范日旺(Pham Nhat Vuong，也有翻译为潘日旺)创办的集团公司Vingroup旗下公司。2022年，VinFast将总部迁往新加坡，但运营总部依然在越南。VinFast的CEO黎氏秋水(Le Thi Thu Thuy)也是VinGroup的副董事长。


Vinfast在此前的监管文件中表示，潘日旺通过诸多实体控制着Vinfast超过99%的股份；虽然Vinfast并没有透露此次上市的流通股比例，但这是一个流通股极少的上市公司。


范日旺不仅是越南首位亿万富翁，也是目前的越南首富，目前的个人资产为59亿美元。他的白手起家经历颇为传奇。上世纪九十年代，留学东欧的范日旺在乌克兰创办了一家方便面公司，很快获得当时物资匮乏的乌克兰民众欢迎，成为当地最大的方便面公司，并在2009年作价1.5亿美元出售给雀巢公司。


在海外靠方便面发家致富之后，范日旺在二十年前回到了越南，趁着越南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开始做房地产，逐渐将业务拓展到零售、教育、医疗、酒店、汽车、智能手机、互联网等诸多领域。短短十年之后，范日旺就成为了越南首富。


此次上市的VinFast是范日旺在2017年创办的车企，在越南海防投资建厂，主要生产乘用车、摩托车和商用车等产品，一开始也是做燃油车。不过，VinFast的第一款SUV车型Lux SA2.0可以非常明显看到宝马X5的影子，就是基于宝马平台的越南仿制款，旨在满足越南消费者的本土豪车梦想。


在生产了三年“越南民族汽车”之后，VinFast从2021年宣布进军电动车。当年年底就开始交付首批电动车，成为越南首款本地生产的电动车型。去年开始，VinFast宣布完全放弃燃油车，全面转向电动车。由于投资转向电动车，VinFast在2021年巨亏了12亿美元。


在技术研发实力薄弱的越南，VinFast几乎所有的电车核心技术全部来自于博世、ABB等全球供应商，而关键的电池技术则来自中国的宁德时代，高级辅助驾驶技术(ADAS)则来自于德国采埃孚(ZF)。


不过，范日旺为VinFast挖来了来自通用汽车的高管团队，引入了诸多全球一流供应商，其中包括来自中国的电动车产业链。而VinFast的最大优势则来自于越南工厂的廉价劳动力和迅速交付的生产效率。


进军美国投资建厂


尽管背靠着越南首富，但连续亏损的VinFast迫切需要上市融资，以继续扩张他们的电动车业务。范日旺今年4月初刚刚向VinFast注资了15亿美元用于海外市场扩张与建厂，同时向VinFast提供10亿美元的五年期贷款。为了获取资金，范日旺还卖掉了旗下的智能手机业务。


在资本市场，VinFast给自己打造的定位不仅是“越南特斯拉”，而且是要做“亚洲特斯拉”。除了在越南本地生产销售，VinFast还在积极规划拓展国际市场，在欧洲和美国市场销售，计划今年销量达到5万辆。


VinFast美国官网显示，目前只有两款电动车VF8和VF9销售，售价分别从4.6万美元和8.3万美元起售，续航分别为264英里(424公里)和369英里(593公里)。而且，消费者还可以选择不带电池的车辆(价格便宜1万多美元)，以每个月169美元和219美元的价格租赁电池。


据该公司表示，去年年底他们已经在全球获得5.8万辆电动车的订单，其中美国市场就有1.2万辆。今年3月，VinFast开始在美国市场交付首批电动SUV。但仅仅两个月后，就因为软件问题宣布召回。


而根据最新的数据，VinFast已经从越南向美国出口了2100辆车。但按照VinFast今年5月向美国监管部门提交的文件，他们在美国首批交付的999辆车中，只有111辆真正交给了用户，其他都是库存。换句话说，直到今年5月，VinFast只在美国卖出了111辆车。


和当初的贾跃亭一样，VinFast也要在美国建厂。FF早在2016年就在北拉斯维加斯的沙漠地带投资10亿美元兴建制造工厂，计划在当地创造4500个就业岗位，得到了内华达州近3亿美元的税收减免。


很快，随着乐视控股资金链破裂，贾跃亭无力继续为FF输血，内华达工厂的项目在2016年底就被迫停工，仅仅清理了一半沙漠土地就荒废。FF转而在加州中部的汉福德租了一个废弃的轮胎工厂厂房，改造之后安装设备用于组装FF91。而占地5000多亩的内华达工厂土地也在2019年挂牌出售。


在美国兴建组装工厂，显然是为了进入美国市场，也给美国上市打造更好的估值故事。和贾跃亭当初一样，VinFast去年年初也宣布要在美国建厂，并计划在美国上市融资20亿美元，成为越南最大的IPO项目。


2022年3月，VinFast宣布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Chatham郡投资40亿美元兴建一座电动车组装工厂，以为当地创建7500个工作岗位为条件换来了高达12亿美元的税项减免。这也是北卡罗来纳州的首家电动工厂。


今年7月，这家电动车组装工厂开始破土动工。一期投资20亿美元，计划2025年建成投产，年产15万辆。北卡罗来纳州长库珀(Roy Cooper)也参加了破土动工仪式。


电动车企市值泡沫


不过，电动车企在美国上市首日估值疯狂飙升，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之前几家美国新势力车企上市初期，都曾经获得了资本市场无理性热捧，市值被炒到了与其业务规模及前景极不相称的高位，甚至超过了诸多传统车企巨头。


加州电动车企Rivian在2021年底上市，前几个交易日甚至市值超过了1100亿美元。当时仅仅交付了100多辆车的Rivian一举成为全球市值第四大车企，仅次于特斯拉、丰田与大众汽车。在当时的美股大牛潮中，总部同样位于加州的Lucid也一度市值超过800亿美元，力压福特和通用汽车。


但是随着美股市场降温，资本市场开始冷却，投资者也看清楚这些造车新势力面临的困难，他们的股价也开始大幅回落。现在Rivian股价已经从最高时的130美元暴跌到20美元，市值也急剧缩水到不到200亿美元。而Lucid市值同样缩水到140亿美元的规模。


更为离谱的是曾经的新势力明星Nikola，这家处处模仿特斯拉的氢动力新势力在2020年6月上市初期市值从33亿美元急剧膨胀，一度达到350亿美元，甚至超过了福特汽车(又成为了背景板)。而当时Nikola甚至一辆车都没有交付。


仅仅3个月后，Nikola的诸多泡沫和谎言就被一一揭穿：震撼广告里面的新车是假的，根本就不能上路；宣称的廉价氢燃料供应也是假的，完全没有技术能力；宣称的诸多订单和技术合作伙伴也是假的，甚至发布的新皮卡也是改头换面的通用汽车车型。


去年年底，曾经身价接近百亿美元的Nikola创始人米尔顿(Trevor Milton)被判三项欺诈罪名成立。他的具体刑期将在下个月宣判，或将面临着和Theranos创始人霍尔姆斯(Elizabeth Holmes)一样的十多年监禁。


虽然Nikola董事会迅速和米尔顿撇清关系，但这家公司现在的市值仅有13亿美元，仅仅交付了200辆电动卡车。而且因为电池着火事故，他们本周刚刚宣布召回所有电动卡车，公司前景更是雪上加霜。


华尔街一次次疯狂热捧各种造车新势力，更大的原因是不愿错过又一个可能的特斯拉造富神话。从2019年开始，特斯拉股价如同火箭般飙升，市值也从600多亿美元急剧膨胀到一度突破万亿美元(目前在7000亿美元左右)，马斯克也因此成为全球首富。


因此，在2020年和2021年Nikola、Rivian、Lucid上市之初，投资者都抱着极高的热情，争先恐后涌入这些新势力股票，希望打造又一个特斯拉股价神话。然而，特斯拉只有一个，当投资者看清这些新势力发展面临的诸多障碍和目前电动车市场的竞争状况时，这些车企股价就开始大幅回落到合理的低价位。


中国电车望美国而却步


在Cherry Lane资本合伙人莫克勒(Rick Meckler)看来，VinFast的股价飙升也是因为投资者看好他们在电动车市场的前景，但和数年之前的特斯拉不同，越来越多的车企推出产品，现在的电动车市场已经非常拥挤，VinFast在美国市场前景并不乐观。


从房地产集团转做汽车，模仿国外名车车型，推出本地车型产品，转投电动车领域，三电技术几乎完全来自于世界各地的供应商，尤其是来自宁德时代的电池，真正的产品竞争力来自于本地廉价劳动力：在范日旺和VinFast的身上可以看到诸多中国富豪与车企的影子。


但不同于中国诸多新势力车企的是，作为越南车企，VinFast在美国享受着比较宽容的准入环境。蔚来CEO李斌在上个月接受采访时表示，美国对中国品牌汽车设置了高额的关税与限制，这种商业政治化的做法，不利于全球汽车业的发展与创新。


中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出口国，去年汽车出口总量超过了300万辆。中国也已经是全球最大的电动车出口国，去年全球出口的电动车有35%来自中国。而国际能源署的数据显示，去年欧洲销售的电动车有16%来自中国。


虽然比亚迪、蔚来、小鹏等中国电动车品牌逐渐走向欧洲市场站稳脚跟，但对美国市场却只能望而却步。在目前的美国电动车市场，完全找不到中国新势力的身影。比亚迪在美国有销售电动大巴，在加州有生产基地。


在欧洲和美国状况截然相反的主要原因是，欧盟对中国电动车设置的税率仅为10%，而美国设置的关税却是27.5%。此外，智能汽车涉及到数据业务，尤其是自动驾驶技术，中国电动车企在美国运营也可能会面临着诸多非贸易壁垒。


中国电动车企无法进入美国，为VinFast这样的越南组装厂提供了机会和条件。不过，几乎没有核心技术的VinFast能否在欧洲市场与中国车企竞争，后续能否在美国市场站稳脚跟，依然是个未知数。


虽然VinFast上市第二天股价大跌33.6%，但估值依然高达560亿美元，排在全球车企第八位，高于通用汽车和福特汽车。这家“越南特斯拉”的高市值还能维持多久？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浪科技 （ID：techsina），作者：郑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