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说,自己是幸运的一代。上学的时候不花钱还包分配,工作的时候正赶上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结婚的时候不需要有房产证。
现在到德国来了,既不需要花大钱供孩子读书,也不必为看病住院发愁。对我而言,教育、医疗和住房,这三座大山已经不存在了。
然而,生活中依然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带来不大不小的困扰。
(我是大宝,已过知天命的年纪了)
我的祖籍是山西洪洞县,父母都是那里出来的。不过,我出生于南京,在铁道部直属的一个工厂大院长大。
我小时候上的是工厂的子弟小学。大概是比较有天分吧,上学的时候,我不怎么费力,就可以让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但同时,我也是最调皮捣蛋的那一类孩子。
我会悄悄地溜出去,偷农民地里的萝卜。晚上,也跟大孩子出去抓青蛙,到长江里游泳。最多的还是各种打架,在家里和哥哥打,出去和邻居打,在学校里和本班同学打。老师见了我都头疼。
后来进入南师附中,我身上这种野孩子的风格,和那些城里人或者有钱人家的孩子总是格格不入。
我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小时候,老妈的希望就是我们四兄弟都能高中毕业,然后有个正式工作。
(人生处处是风景)
多年以后,老妈的愿望实现了。四个孩子都比较有出息,老大考上了北外,老二上了很好的大学,老三学医,而我考上了复旦大学。
在我们那个小镇上,这种光环让老爸老妈着实骄傲了许久。
拿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全家都很高兴。当然,我更高兴的是可以离开家去上海,感觉自己是个大人了。
在大学,除了学习,我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就是追到了我太太。
在别人眼中,我们俩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如果说我是那种聪明且调皮的孩子,那她则属于品学兼优的代表。
但是,大部分人只看到了表象,而我看清了太太的内心。那就是,太太和我一样,也希望活出自我,活的任性潇洒,不被社会的条条框框束缚。这才是我们能走到一起的根本原因。
我和太太的相识,源于一次销售。那天,我和同学跑到女生宿舍卖毛绒娃娃。当我向她推销的时候,她拿起一个毛绒娃娃,使劲捏了好多下,那副开心的模样可爱极了。
(和女儿在一起最开心)
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竟然是本系最优秀的两个女生之一。如此佳人,怎能错过?于是,我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能追上,因为她身边不乏比我优秀的各种追求者。
为了追到太太,我是绞尽脑汁,花样百出。
有一次,我花一毛钱买了朵花送给她。那个年代,学校的男生都不送花,能拿一束花送人的都是校外的或者参加工作的人。像我这样送这种便宜花的根本没有,但太太收到花的时候依然很开心。
后来赶上太太过生日,我送给她一个一米多高的大娃娃。那娃娃的体积非常大,很惹眼,女生都很喜欢。
几次接触下来,我发现太太骨子里也是不喜欢循规蹈矩的那种人。在别人眼里她是品学兼优的优等生,也是未来的女强人,唯独我,把她看作是可爱的女孩子。
(临海听风,心情大好)
所以,我知道女孩子都喜欢浪漫,喜欢花这些东西。而且,我们那个年代,大家都很纯情,男生追女生只要够真诚,还是可以打动对方的。
幸福又浪漫的大学生活很快结束了。1991年毕业后,太太留校任教,我回北京工作,从此开始了异地恋。不过,距离不会成为阻碍恋情的因素,反而让我们更加珍惜彼此。
有一年圣诞节,我在书店看到一种手绘的卡片,比A4纸还大,便买了一套。然后从圣诞节前开始,我就一天一张,给太太寄过去,一直坚持寄到元旦。她的同事们都羡慕不已。
我也会找机会带她一起去旅游,不一定要去多么远的地方,但这个确实很重要,一来可以增进感情,创造共同的回忆。而且,在艰苦和不确定的环境中,更容易了解一个人的心性。
(不同的建筑,有不同的历史意义)
曾经,我们在峨眉山走错了路,迷失了很久,但她始终没有任何抱怨。当时我心里就想,她确实是一个值得交往一生的好朋友。
在追求太太的过程中,觉得她条件很好,可能看不上我,我也就没有了得失之心。开始无所顾忌,真情流露,没想到一不留神竟成了。这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成就。
和太太不同的是,她一直在复旦大学稳定地教书育人,而我却活的任性,工作也换了个几个。我进过国家级新闻机构,也曾公派出国。但是一路走来,我都不怎么珍惜别人觉得非常难得的位置和资源。
本身我工作能力出众,却讨厌办公室政治,不喜欢搞那一套,所以懵懵懂懂混在江湖。有时觉得自己有绝世武功,却完全不懂江湖世故。
为了早日和太太团聚,1995年我们结婚后,我回到了上海。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太太比较务实,不矫情,努力让自己和家人生活得好一些。但,“王子”依然率性而活。
(体验国外的生活)
刚开始,我在香港一家银行做经济研究员。我喜欢每一份工作,不管在哪个行业,我都能自得其乐。但是,我不喜欢长久待在一个地方,每天重复做过的事情。
面对新工作,在不怎么会做的时候热情最高,投入最大。几年之后,觉得该学的都学了,没啥新鲜的了,就开始想着跳槽。
所以,我换了很多公司,虽然主要在媒体关系、企业传播这个领域,但覆盖面很广,涉及的行业也广。好奇心是被充分满足了,自己感悟也很多,但终究没能成为“成功人士”。
我的前半生,就这样留在了国内。下半生,我和家人转换了人生舞台,来到了德国。
本来,太太一直留在复旦教书。直到2015年,她去德国做访问学者,碰巧有个机会可以留下。经过慎重考虑,她决定接受德国这边的工作,和女儿一起留在了德国。
(女儿是我的骄傲)
女儿当然非常开心,因为这边上学是没有作业的,可我只能国内外两边跑了。那几年我申请了德国的家庭团聚签证,并没有一直留在那里。
直到2019年的圣诞节,我和往常一样到德国探亲,没想到疫情突然爆发。当时国内外都情况不明,我觉得非常时期,一家人还是在一起的好,就选择留下来了。
住久了,发现国内外有很多不同的地方。生活方式、消费习惯、人际交往等方方面面,都在冲刷着我原来的三观。
德国人比较独立,讲规矩。他们属于有规矩要守,没有规矩创造规矩也要守的那种。说是高冷,但实际上骨子里是缺乏安全感。这可能和历史有关吧。
这里的贫富差距很小,有钱人比例不高而且都很低调,他们从来不炫富也不羡富。生活中,人们不太在乎吃穿用度,反而只爱度假、过节,找乐子。
(柏林墙遗址留念)
在教育方面,这里从幼儿园到博士,学生可以享受免费的教育资源。因此,家长没有任何压力。
除此之外,政府每个月还会给孩子发放200多块钱,基本上可以满足孩子的吃喝了。
医疗方面,这边是全民医保,按收入比例缴纳。
如果没有收入也可以享受免费医保,收入高的可以买私保。总之,在德国每个人都有医保,而且上不封顶。只要医生认为是医疗必须的,无论多大花费,都是医保付钱,个人支付的比例很少。
这一点我深有体会。之前由于听力下降,我住院两周,做了个人工耳蜗植入术。这种手术在国内至少要几十万,但是在这边我只花了30欧元。其中还包括一日三餐,甚至擦身护理。
这里不存在非医保药物一说,除非是非治疗性的。比如,补牙是报销的,整牙就贵了,但其中如果有些能归入治疗的,保险也会付一部分。
(在外企时做演讲)
所以,不用担心看病看不起,住院住不起,也不用担心医院不给你好药,或者不给你用最先进的设备。
不过,这边看病是先通过家庭医生,他们负责简单的病,有必要的情况下,开转院单去专门的诊所或者大医院。除了急诊,其他情况都要有预约。
很多人说国外预约时间太长,等到死都约不上。实际上,那些不痛不痒的病确实难约,但如果真的是症状十分严重,他们也非常快的。
德国住房也不贵,只要努力点,买房子不成问题。所以,教育、医疗、住房这三座大山都可以说没有。在这里生活压力很小,也不卷,幸福指数就成倍增长了。
不算原先的两头跑,我在这里生活四年了,感觉各方面都挺好的。主要是人均占有资源比国内高,所以,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也好一些。
其实很简单,你走街上都看不到几个人,自然容易面带微笑地和路人打声招呼。
(冬天的雪景,值得纪念)
当然,德国再好,也有它的一些问题。现在的德国,全社会效率低下,开始各种折腾。
比如盲目吸纳难民,过分强调环保、气候保护等等,导致经济发展动力不足,生活成本上涨。
生活中不合理和荒谬的东西也越来越多,部分环保主义者乃至政府呼吁人们不要吃肉而去吃虫子;高速公路要有限速,甚至取消使用汽车等。
还有这里的冬天,我很不喜欢。整个冬天非常寒冷,经常阴雨连绵,看不到几天太阳。有时候也会影响人们的心情。
最难克服的就是,这里好吃的东西太少了。
德国人天生味觉不敏感,饮食文化又落后。如今在这边,除非是应酬或者旅行,其余时间我们基本上都是在家吃饭。因为外面口味纯正一些的中餐馆少的可怜,大部分都是洋人中餐。他们怎么可能做出正宗的中餐味道呢!
有人调侃说,在国外生活,除了寂寞,就只剩好山好水了。实际上,德国人也可以交朋友的,在这边也可以有邻居,有同事,有同学。主要看个人的心态。
我有一个朋友,前两年刚过来的时候,他总说德国人排外,我问他为啥这么说?他说孩子在学校总受欺负,问我们有没有这感觉?
(人与动物和谐相处)
我说我女儿倒是人见人爱,在学校里特受欢迎,射箭俱乐部更是把她当宝贝供着。因为女儿语言学的快,成绩也好,射箭比赛总为俱乐部拿全国冠军。
可是他儿子到德国来的时候,德语不会英语也不怎么会,所以很郁闷也不合群。我觉得这也正常,全世界中小学都有欺负孩子的,并不因为你是中国人。
后来,放假的时候,那个朋友带孩子回国专门学了些武术。回来以后,因为语言关已经过了,和同学交流不再有障碍,更何况会了点武术,整天被小朋友崇拜。
所以,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到了一个新环境,如果要快速融入进去,就得改变自己,而不是抱怨环境。
对于每一个生活在国外的人来说,语言永远是第一大关。德国人很看重德语,只要你说你在努力学习德语,他们就会很开心。这里会说英语的人也很多,但大家都不愿意说。
我也在努力学习德语,无奈年纪大了,学起来有点慢。即便如此,我依然愿意融入这个新环境。
回首我的前半生,走错了很多路,也做了很多错误的选择,但并没有后悔的。我一直活得很任性,很开心,这样挺好。即便大富大贵,开心程度也不过如此吧。
(我喜欢这种残破古迹)
回看前半生,我感觉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我们这一代人,上学,就业,结婚都赶上了国内的好时候。现在到德国来了,也不需要花大钱供孩子读书了。
一家人和和睦睦在一起,你亲我爱,我挺知足的。愿大家都能跟着自己的心走,过上喜欢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