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那些原本是废话的常识 (ID:feihuayuchangshi),作者:叶克飞,原文标题:《Kindle生错了时代?也许是我们辜负了阅读》,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早在去年,亚马逊就已宣布将于2023年6月30日起在中国停止Kindle电子书店的运营。5月31日,亚马逊发布公告,解答Kindle中国电子书店运营停止的相关问题。该公司表示,Kindle中国电子书店将运营至2023年6月30日,在此之后用户将无法继续购买新书。
字面意思为“点燃”、寓意“点燃智慧之火”的Kindle,于2013年进入中国市场,一度高歌猛进,冲击着固有的实体阅读方式。但在十年后,它黯然离场,似乎只留下“泡面盖”的传说。
Kindle是由亚马逊Amazon设计和销售的电子阅读器。2007年11月19日,第一代Kindle在美国发布,售价399美元,首批产品上市后五个半小时便被抢购一空。
2009年,Kindle 2发布,并于当年发布国际版,开始全球发售。此后十几年间,Kindle陆续发布各种版本,屏幕越来越清晰,内存越来越大,机身越来越轻薄,续航时间越来越稳定,从按键到触摸屏,阅读灯和冷暖光等相继成为标配……不过不管如何改进,两个基本要素始终没有变:单一阅读功能和自身不会发光的护眼墨水屏。
这曾经是Kindle的最大卖点,但在中国市场,它却变成了最大劣势。中国消费者相对更喜欢多功能产品,Kindle作为单纯的电子书,却往往被拿来与平板电脑进行比较。不能看视频、不能玩游戏、不能刷朋友圈,都成了缺陷。至于墨水屏,尽管护眼,但再如何高清,也远远比不上手机和平板的电子屏那般绚丽多彩。而且,因为墨水屏生产厂商相对集中的原因,经不起任何磕碰的墨水屏售价几乎与Kindle本身相当,更换成本高且繁琐。
当然,也有价格因素。Kindle最初是一个价格市场的搅局者,它进入中国市场之前,部分国产厂商将电子书阅读器定位为高档产品,产品毛利率一度高达50%,Kindle进入后,通过各种低价甩卖硬件策略,将整个市场价格体系拉低。2013年到2018年,Kindle电子阅读器在中国累计销售数百万台,中国成为亚马逊全球Kindle设备销售第一大市场。
但时至今日,这个希望走“低价卖硬件,靠虚拟平台售书长期获利”之路的搅局者,多少已经落后于市场。
Kindle商城的图书购买价格尽管低于纸质书标价,也有会员订阅制服务,但国内纸质书市场在网购平台的推动下,时常呈现“畸形折扣”。同时,近年国内电子书阅读器市场竞争激烈,不但产品多,如微信读书等电子书平台也纷纷崛起。它们的包月价格更低,而且借助于平台原有的社交功能氛围,诸如相互点赞、留言和阅读时长排名等功能都颇受欢迎,因此注册用户和日活用户都远远超过Kindle用户。
与之相对的是,对于出版机构来说,曾被视为行业发展方向之一的电子书,经过多年探索,增长相当缓慢,盈利空间早已出现瓶颈,许多业内人士反而不看好电子书平台的崛起,认为它们压榨了原本就相当艰难的传统出版市场。在这个对抗格局之下,两头都不讨好的Kindle更显边缘化。
也有一些网民的版权意识依旧较为淡薄,习惯四处“求资源”。而Kindle对盗版书格式支持不佳,原本是版权保护层面的做法,但在这些网民眼中也成了“不好用”的证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Kindle虽是电子书领域的划时代产品,但也有生不逢时的一面——自诞生之日起,它就面临着智能手机这个大敌,苹果手机就是与它同一年诞生的。智能手机作为多功能载体,迅速突破了固有的通话功能,将人类带入社交媒体和视频时代,压缩着人们的阅读时间与空间。更何况,如果不在意电子屏的伤眼问题,手机和平板也能用来阅读电子书。相比之下,Kindle在功能上的“纯粹单一”,在用户眼中很可能变成“可以不支付的成本”。
Kindle退出中国市场,更多是出于市场利益考量,并不会改变中国的电子书市场乃至阅读市场的格局。对于读书人来说,也仅仅是少了一个平台渠道而已。但借此机会审视“阅读”,也许是个不错的契机。
相比在中国市场的状况,Kindle在海外市场的表现还算不错。这当中有许多因素影响,比如纸质出版市场的差异、纸质书和电子书发行节奏的差异等。但有一点确实不容忽视:在生活节奏相对缓慢的欧美地区,人们的手机使用频率、对短视频平台的依赖都远远低于中国,在公园里、地铁上乃至理发店里长时间读书都很常见,这给了Kindle更大的生存空间。
Kindle为代表的电子书阅读器,可容纳大量书籍,解决纸质书的承载限制,同时又比纸质书更便于摘录、搜索、批注和查阅字典,“沉浸式阅读”是它最大的价值所在。许多电子书阅读器和纸质书的拥趸之所以抗拒手机读书,恰恰是因为手机功能太多、诱惑太多,一个微信消息可能就打断阅读节奏。
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短视频用户日均使用时间达到110分钟,2021年,这个数字扩大到120分钟。对短视频的沉浸甚至依赖,引发许多担忧。在空闲时间有限的情况下,每天两个小时甚至更多的短视频时间,意味着许多人或许从不阅读。所以,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阅读的载体如何变化,而是谁在阅读,又有多少时间阅读。
自古以来,书就是知识的载体。古时有竹简、牛皮卷,到了纸张和印刷术逐渐兴起后,纸质书走入人类生活,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仍是奢侈品。对于中国普通民众而言,直到明清时代,雕版印刷术步向成熟时,小说才真正走入市井生活。
至于中世纪欧洲,藏书能有几百册便已可享誉各国,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拥有一本私家书籍。直到古腾堡金属活字印刷术成熟后,书籍才得以普及,知识不再被教会垄断,为欧洲进入公民社会和工业革命提供了契机。
电子书阅读器只不过是知识载体的又一次变化,知识获取的途径一直在变,但获取者却不会变,始终是人类个体。作为划时代的成功产品,Kindle颠覆了图书销售模式,是数字内容产业盈利模式的先行者,它无愧于最初的那句口号:“把书店开到大众的口袋中”。而对于个体来说,在一个“口袋里就有书店”的时代,不阅读算不算一种辜负?
Kindle离开,但阅读仍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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