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深圳客（ID：szhenke），作者：张世堂，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尊敬的各位顾客，欢迎光临深圳文和友，如果您需要用餐，请在这边取号排队，拍照打卡请上2楼，感谢您的光临，祝您用餐愉快。”
4月1日，文和友1楼入口处，喇叭里不停重复着上面的话。和开业时6万人排队取号的盛况相比，2周年的文和友没有任何宣传，显得极为低调，似乎不想让人知道如今的状况。
一、文和友败走深圳
如果说早年的深圳文和友究竟是餐饮界的迪士尼还是餐饮一条街仍有争议的话，如今这样的争议完全失去必要。因为无论哪一种模式，都是围绕美食打造的，而现在的深圳文和友，已经和餐饮关系不大。
整个2楼和3楼全然找不到任何一个小吃，大量撤场商铺被过去的老物件填充，改造成具有怀旧意味的老场景。唯一能买到的食物是潮州三宝（老香橼、老药桔、黄皮鼓）。据这家店的老板介绍，从文和友开业邀请入住到现在，人流越来越少，再加上疫情的影响，一层的商家全走了，自己的店铺之所以还能坚持，恰恰是因为疫情很多人生病，反倒增加了消费量。
唯一能买到美食的1楼，主打品也换成了小龙虾。在文和友的点餐界面中，清一色都是湘菜，只有悬在半空的巨型生蚝壳和菜品中的蒜蓉生蚝一道菜，提醒着人们这里曾叫做老街蚝市场。
早在2021年茶颜悦色即将离开深圳时，我就在《茶颜悦色走了，深圳文和友怎么办？》一文中提到，像文和友这样打着“市井文化”做餐饮，深圳人很有可能不会买账，而且把生蚝作为主打品实在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据说深圳文和友当时选择生蚝，是因为吸取了广州文和友菜品没有充分本地化的教训。然而从商业的角度讲，小龙虾明显是比生蚝更适合作为主打品。各类连锁的小龙虾店早已经过市场的充分验证，而生蚝虽然在深圳已有上千年的养殖史，可是对于大多数深圳人来说，并无特殊的感情，而且这种随处可见的街边美食明显更适合烧烤的场景。
和开业时100多号商家争相入驻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过去1年多的时间里，绝大多数文和友入驻商家都纷纷退场，其中不乏喜茶、泡泡玛特、TOP TOY和黑洞美妆这样的新消费品牌。
2021年9月初，深圳文和友原招牌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新招牌“老街蚝市场”，其微信公众号也随之更名。半年后，公众号迁移到文和友。至此，深圳文和友作为一个独立运营品牌宣告结束。
二、就是来拍照的
深圳文和友所在的港岛银座小区裙楼，是一个已经空置多年的商业裙楼。虽然地处罗湖传统商业旺区，但由于裙楼前面有广深铁路高架段穿过，让这个商业裙楼与东门步行街区之间有了明显的“分隔”，在许多商业地产人士看来是不适合做商业的地方。“而且改造成这个样子，转手可不容易。”
不过对于来打卡的游客来说，现在的深圳文和友反倒更适合拍照。
先在楼外来几张合拍，然后直奔二楼，在随处可见的摆拍装置前，摆出各种各样的pose。姐妹们不停地更换着双方拍照的位置，而有男朋友的小姐姐则有更充分的时间面对镜头。
可以说，现在的深圳文和友已经彻底成为网红拍照打卡地。类似香港九龙城寨的复古空间也的确能给相当一部分深圳人带来新奇感，80年代的布置加上视觉冲击极强的色彩，拍照的人甚至不需要什么技术就能轻易出片。
但凡仔细一些，不难发现即便是场景布置，现在的深圳文和友也和开业时差异巨大。“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标语消失，老深圳照片、东门车站牌等物件全部被替换，围绕“深圳墟”打造的一系列概念已经不复存在。
不过在很多人看来，何为“深圳墟”并不重要，场景的变化反倒成为二次打卡的动力。
三、活不下去的新型文化空间
事实上，文和友在深圳的失败并非个例。
就像深圳诚品从寄予厚望到落寞离场，不少成功的文化品牌来到深圳都明显水土不服。殊不知，每个城市都有不一样的文化特质、人群消费习惯，任何一个大型文旅商综合体，想要跨地域复制，都是一件难事，尤其是在深圳这座过去40年快速崛起，以商业逻辑为绝对主导的城市。
和单纯的物质消费不同，带有文化属性的消费是不能完全用市场价格来衡量的。比如文和友的美食，如果纯粹以食物的角度讲，性价比肯定不如旁边的东门老街。文和友之所以构建一整套复古空间和相应的商业故事，就是希望增加食物的文化附加值，当然结果是大多数深圳人并不买账。
不过深圳人不买账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一直觉得深圳可能是全中国最不为情怀买单的城市。
深圳的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还有车贷房贷要还，用于文化生活的时间少之又少，能用于此的预算也并不宽裕。而愿意消费的年轻人收入相对低，工作时间长，流动性大，还没有和这座城市建立太深的情感，消费也更注重品牌和性价比。年轻人愿意在奶茶店喝一杯30块的奶茶，也不愿意在书店买一本30块的书；可以攒几个月的钱购买一件LV的钱包，却嫌弃入驻诚品的服装店卖的衣服太贵。
这并不是说深圳人缺少文化，或者不愿意为文化消费。而是深圳独特的生活氛围没有与之相适应的商业文化空间。
每每谈及类似诚品这样的文化品牌在深圳的失败，经常会陷入两种叙事：一种是2000万人的深圳，养不活一个诚品，把深圳作为“文化沙漠”的事实再重复一遍；另一种则归因于品牌自身策略的问题，反正深圳有这么多书城，不差一个诚品。
其实一个文化品牌能在当地扎根，一定要经过漫长的适应和调整。深圳从来不缺少市场，也不缺少想入驻的品牌，真正缺少的是能耐住性子，经得住时间考验的文化商业。而像文和友这样的商业模式，目的是讲好故事早日上市，必然急功近利，投资人也输不起。
时间是一个文化品牌的护城河，根植于内心的情感，才是人们二次消费的动力，从这个角度说，深圳文和友的失败并不是偶然。
周末的东门老街人潮涌动，完全恢复了疫情前的热闹。站在离麦当劳不远的十字路口，各路音响发出的声音混在一起，导购员拿着麦克风宣传店铺的优惠，买鸡翅包饭的人排成长队，躁动的男女等在一边大口吃着烤串。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文和友的失败仿佛是一种必然。
本文图片均由作者供图，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深圳客（ID：szhenke），作者：张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