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了手你就要摸手,要是提到别的地方,你老小子想干啥,我都不敢想了。
关于性骚扰,尤其是职场性骚扰,确实是个全球性的难题,几十年来不少国家都对这个问题重视了起来,无数新的法律法规出台。
就在上个月,我国人社部、卫健委等六部门联合发布《消除工作场所性骚扰制度(参考文本)》,对性骚扰定义及其主要行为表现、用人单位如何防治性骚扰等内容进行了明确。
可消息出来一个多月,坊间舆论却不甚热络,不少人想当然认为这是鼓励小作文搞陷害。
咋回事儿呢?有个细节是这样的。此次《参考文本》明确性骚扰以受害人的主观感受作为判断标准,而非加害者的主观意愿,并且强调避免对性骚扰受害人的二次伤害,有效防止损害后果的扩大。
也许正是这一点让不少人误会,以为从此以后诬告有理,人人自危,每个男人可能都会被搞成性骚扰嫌疑犯……
不过,如果仔细读读《参考文本》内容,就会发现,这里面也没分男女啊,换句话说,这也是我国第一次出台法规,保护被职场性骚扰的男性。
目前为止,现行法律关于“性骚扰”的规定主要分布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与各地实施办法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中。
比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第40条规定:“禁止对妇女实施性骚扰”;《上海市实施办法》第32条规定:“禁止以语言、文字、图像、电子信息、肢体行为等形式对妇女实施性骚扰”;《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37条将强制猥亵、侮辱罪定性为“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制猥亵他人或者侮辱妇女”。
这些反性骚扰的法律,无论名字还是内容,都讲明是要保护妇女,那如果男性遭遇性骚扰?岂不成了无法可依?
而在今次的《参考文本》中写明的六项性骚扰行为,没有指明男女,定义是中性的,这就让男性遭遇职场性骚扰时,有了保护自己的武器。这真的十分重要。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不论国内外,针对男性的职场性骚扰,实在是太多太猖獗了,再没有法规保护,可真是不行了。
1
先从一个小故事讲起。
国外一个叫SoFlo的团队进行过一次“街头性骚扰实验”。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一个女生不断地摸一个小伙的身,抓他的手,甚至拍屁股。女生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小伙的动作反映了他很受困扰。
小伙一直在试图躲避女生的纠缠,身旁经过的人们却像看热闹一样瞄几眼,大多都不以为然。还有人当面取笑他,甚至说“你疯了吗?她挺不错的呀”之类的话,劝他快快就范。
然而角色对调,当小伙向女生各种纠缠和咸猪手时,马上就被商场里路过的人们呵斥制止了,小伙也被推开。
社会舆论对于男性遭遇性骚扰的问题,就是这样的忽视。
换到职场上又怎么样呢?
根据香港平机会发布的2021年全港性骚扰调查显示,男性也比女性显著有较大机会,在实际工作场所以外遭受职场性骚扰,以及遭受科技相关形式的职场性骚扰。
来自美国EEOC(就业机会平等委员会)的数据显示,2018年,职场性骚扰投诉中,近1/5为男性;而2017年,这个数字还是 16.5%。
哪怕是一般被认为主要是女性受骚扰的印度,数据也很惊悚。《印度时报》的调查显示,在孟买等7个大城市里,19%的男性都有被职场性骚扰的经历。
日本一名长年负责相关案件的律师,调查了2500名22-39岁男性,发现4人中就有1人曾被女上司或前辈骚扰;骚扰内容包括开黄腔、过度或故意碰触身体,甚至有女上司命令男下属欣赏自己的泳装秀。而这么多受害者当中,竟有高达75%的男性,认为职场性骚扰不宜公开讨论。
换到中国大陆又怎样呢?也挺严重。
2000年,《深圳周刊》精确新闻调查中心在深圳特区曾做过600份性骚扰问卷调查,调查结果显示:62%的被调查者曾遭受过不同形式的性骚扰,其中女性占43%,男性占19%。
2005年,北京红枫妇女心理咨询服务中心对北京、广州等6城市进行调查,结果显示,在受害者中男性比例已经达到了35%,呈明显上升趋势。
2014年,智联招聘对上海2600多名职场人进行职场性骚扰调查,统计结果显示,遭遇性骚扰排名前三位的行业为行政文秘、物流运输和建筑房地产,并且,令人惊讶的是,男性遭受性骚扰比例在不断提高。
2016年,《大学生性与生殖健康调查报告》显示,从性别区分上来,34.8%的女性曾遭遇过性暴力或性骚扰,男性人群中这一比例稍高,为35.6%。
你说吓人不吓人?
2
每一个看到这儿还在乐呵呵地说“男性被性骚扰不是占便宜吗?”的人,都得提升下认识喽。
而且,您各位以为只有“小鲜肉”才会遇到这种事?不,说实话,就像穿得是否暴露与被性侵无关,你长什么模样也与会否遭到性骚扰无关,人家骚扰者选择受害者哪有什么标准?
美国弗吉尼亚州林奇堡的核设施工人佩里·芬克就是这么一个例子。老哥其貌不扬,也不年轻,但这没有挡住性骚扰汹涌而来。
事情要从2013年说起。在为美国海军生产核反应堆的工厂工作15年后,佩里终于得到了晋升,这次晋升带来了更短的工作时间和更多的薪水,他十分满意。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佩里发现新工作让他很痛苦。这份新工作的地点比较偏远,佩里说他从一开始就受到另一名工人的日常性骚扰。
“一开始是玩游戏,开玩笑,”他说,“情况变得越来越糟。”
起初他不太愿意谈论他所说的工作中的经历。“你是个男人。你应该能够保护自己。”他回忆自己的想法。
但日复一日,佩里对同事的行为方式感到更加焦虑和不安。根据美国地方法院的资料,佩里的同事经常吹嘘自己的**(penis),并用昵称来称呼它。
当佩里去上厕所时,他的同事会主动提出一起去。而当其他员工参观大楼时,他会告诉他们佩里与他发生过性行为。
最严重的是,有一次佩里俯身在喷泉边休息时,他的同事走过来,拉开自己的拉链,把裤裆放在佩里的脸旁边,并对他说:“喝点吧。”
佩里开始害怕去上班,他失眠并服用了越来越多的抗焦虑药。有些日子,他会因为工作而心烦意乱,早早下班回家。
佩里向上级汇报,但上级建议他“拉倒吧”,因为那名同事很快就要退休了。
甚至家人都不鼓励佩里申诉或控告。佩里的妻子建议他不要将问题进一步升级,她担心佩里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糟。
佩里自己也不想拿这份工作冒险,因为报酬丰厚,尤其是考虑到他没有大学学位。自1998年以来,他每周在工厂工作7天,通常每天工作 12 小时,赚取加班费。他在占地9英亩的土地上买了一栋可以看到蓝岭山脉的房子,并养活了成年的儿子,还照顾到了其他亲戚。
但人忍来忍去,总有忍无可忍的一天。
2015年春天,一怒之下,佩里去找了一位经理,然后又去找了另一位,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包括性骚扰以及其他一些违反程序的细节。次年2月,佩里还向EEOC报告了性骚扰事件,且聘请了律师。
公司终于开除了性骚扰者,却并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然而,事件发生后,工厂的许多员工都怀疑佩里的告发导致同事被解雇,他们开始称佩里为“告密者”“工贼”。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告发性骚扰的人是工贼,那进行性骚扰的反倒是阶级战士了?
有男人被男人性骚扰,自然也有男人被女人性骚扰。
疫情期间,在家隔离的美国姑娘Anna意外发现老公的手机收到了几张女性的自拍照——差不多都是胸部或臀部的特写,还有一些挑逗意味十足的文字。
Anna炸毛了,她几乎确定自己头上已经顶着一个茂密的草坪,直到她看到发这些的是一个50多岁,长得像馕一样的女人,而她还是20多岁老公的老板。
此刻的老公,已经哭得梨花带泪。这时Anna才回想起,老公以前好像提过,女老板有时会在办公室对他动手动脚。不过,大条的她以为是个笑话,听过就忘了。
名人也有干类似事情的。在我国以“水果姐”外号扬名的美国王牌歌手凯蒂·佩里,在“美国偶像”的试镜中骗取了一名年轻男子的初吻。尽管对方表示困扰以及不安,但没太多人把这个当回事儿。如果一位男评委诱骗一位女性选手的亲吻,结果可能会大不相同。
3
48岁的瑞安·奥洛汉指责他的前雇主谷歌解雇了他,因为谷歌的一位高管蒂芙尼·米勒于2019年12月在一家餐厅摸了他,并进行了明显的性暗示。
据《纽约邮报》报道,米勒是谷歌程序化媒体的主管,她抚摸瑞安的腹肌,称赞他的体格,并告诉他自己的婚姻缺乏“情趣”。
据称,这是在瑞安被提升为食品、饮料和餐厅总经理后不久举行的一次酒会上发生的。瑞安是七个孩子的父亲,他最初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他的同事后来将事件归因于“蒂芙尼就是蒂芙尼”。
瑞安在接下来的一周向谷歌的人力资源部门报告了这个问题,但投诉没有任何结果。
米勒在瑞安提出投诉后开始报复他,批评他并向人力资源部报告他的“微侵犯行为”。好家伙,贼反荷杖了。
据称,这种报复行为在2021年12月由谷歌主办的一次活动中继续进行,米勒喝醉了酒,当着同事的面怒斥瑞安。
2022年4月,米勒在一家卡拉OK酒吧举行的公司聚会上醉酒后再次斥责瑞安。而到了7月,瑞安被开除了……
一位日本男子也因为碍于男性尊严,独自笼罩在性侵阴影中20年。
男子表示,他曾被女性友人下药迷昏遭到性侵,事后只要听见类似的女性声音,就会感到害怕,造成工作困扰,甚至无法继续工作;之后即便患上忧郁症,也不愿意对医师敞开心扉。
“安眠药的效果越来越强,身体还算能动,但却很懒,什么都不想思考。我想大叫‘住手!’可是嘴巴说不清楚,反抗的话她就威胁拿烟烫我眼睛,我怕到全身发抖,只能乖乖听话。”
受害者表示,因为我是男人就是要坚强,我一直这么想。
至少芬兰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在这个以女权著称的北欧国家,男性遭遇职场性骚扰的事情也愈加得到重视。
芬兰律师协会发布了一段视频,视频中一位年轻女性在办公室以极具挑逗的方式吮吸着一根冰棍。
男同事尴尬地移开视线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在热气腾腾的片段中呻吟着舔着棒棒糖。然后屏幕上出现一个问题:这是性骚扰吗?我们知道答案。
代表该国数千名法律人士的芬兰律师协会在官网上表示:“我们发布这段视频是为了提出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工作场所的性骚扰可以针对任何人,无论男性还是女性。”
“我们完全打算把猫扔进鸽子中,并希望激发关于什么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法律领域的辩论。我们还想告知公众,如果他们不确定他们可能面临的复杂情况,律师会在那里帮助他们。”
的确,律师协会这么做的目的是希望打打广告多接案子,但它引起的思考相当重要。
在上文提到的几个例子中,遭遇职场性骚扰的男性有比女性更多的困扰,第一,周围的环境不利于他们维权,因为大家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二,在是否找人倾诉,或是否向上级控诉的问题上,他们都表现出了犹豫。
数据显示,多数男性在职场遭性骚扰后,更倾向于隐忍。女性受害人在职场遭遇性骚扰后,较男性显著地更愿意采取行动(女性受害人:84.1%;男性受害人:71.1%)。
在父权传统教育的规训下,男性被要求成为一个“强大”的人,职场男性在成为性骚扰受害者时无疑会被视为弱者,所以他们很难找到问题原因真正所在,不少人甚至会将一切归咎为自身的错误。
然而,职场性骚扰的实质不是性别差异,而是权力关系的一种体现,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攫取与侵犯。
只是现实来说更多男性处于职场领导地位,所以男领导性骚扰女下属的案件更为常见,而且父权社会文化也让男性更有侵犯性。
但性别对调,也会出现同样的问题,由于“传统”要求男性“强大”“有尊严”,男下属往往会比女下属有更强的耻感,不敢站出来说自己的遭遇。
这一切都不该这样下去。社会应该认识到男性遭遇职场性骚扰的问题,不该用戏谑且忽视的态度去对待,这样受害者才能更有勇气表达,情况才会慢慢变好,无论是从公民权益还是真正的性别平等角度,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