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一面中国国旗附近可以看到的监控摄像头
美国知名管理咨询公司贝恩（Bain & Company）的上海办事处最近遭到中国警方突击搜查。同时，中国全国人大刚刚修订了《反间谍法》，扩大适用范围和执行权力。这对在华营运的美国和其它外国企业意味着什么？美中会近一步脱钩吗？
据英国媒体《金融时报》26日（周三）援引知情人士称，两周前，上海公安突然登门搜查了美国知名咨询顾问公司贝恩的上海办事处，并对公司员工进行问话。警方还拿走了电脑和手机，但没有拘留任何人员。
贝恩公司遭突击搜查 美国务院：密切关注
贝恩公司发言人周三对路透社证实了公安造访该公司上海办事处并对那里的职员进行问话的消息，但未提供详情。该发言人还说，“我们正与中国当局进行适当的合作”，并表示目前没有进一步的评论。
目前,尚不清楚警方为何前往贝恩，以及搜查是否直接与这家咨询公司或其客户有关。截至发稿，该公司尚未回复本台的置评请求。
不过，美国国务院一位发言人以背景说明方式回复本台说：“我们注意到贝恩公司办公室遭到突击搜查的报道。我们正在密切关注此事。我们目前不予置评。”
事实上，中国当局上个月就曾突击搜查了美国企业调查公司美思明智集团(Mintz Group) 的北京办事处，并拘留了五名中国员工。该集团随后在声明中说，当局关闭了其在北京的业务，公司一直无法与这些员工取得联系。
2023年3月24日，美思明智集团（Mintz Group）北京办公室被关闭。美国尽职调查公司美思明智集团（Mintz Group）周五表示，其北京办公室遭当局突击搜查，五名中国籍职员被拘留。(法新社图片)
专家：担忧未来更多外企会受骚扰
华府智库哈德逊研究所的全球经济和技术问题专家莱利∙沃尔特(Riley Walter)以书面方式告诉本台，“我担心未来几年，包括北美、亚洲和欧洲在内的外国公司会受到中国官员的更多骚扰。”
美国管理顾问公贝恩（Bain & Company）（贝恩官网图片）
《反间谍法》引外企担忧 美议员：中国无私营公司
就在贝恩公司事件被披露的同时，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周三（26日）刚通过了修订版的《反间谍法》，并将在7月1日起实施。中国官媒新华社报道，新修订的《反间谍法》将“投靠间谍组织及其代理人”，“针对国家机关、涉密单位或者关键信息基础设施等实施网络攻击”等行为明确为间谍行为。
美国《华尔街日报》报道指出，中国透过修订《反间谍法》，加强了国家对于更广泛的数据和数字活动的控制。这将扩大其权力，有助其应对外部威胁，并令企业在华面临的风险上升。
报道说，外企高管表示，《反间谍法》适用范围和执行权力扩大，可能导致日常的交流互动变成涉及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许多外国企业认为在中国面临的环境恶化，有可能破坏中共领导人争取外资以恢复经济增长的努力。
华尔街日报的报道强调，外国高管担心的一个问题是，新版《反间谍法》将允许有关部门检查机构的设施和电子设备，以及被怀疑从事间谍活动的个人的数字设备，如智能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他们还担忧，间谍活动的定义扩大后，正常的商业活动，比如收集当地市场、竞争对手和商业伙伴的情报，可能会被视为“间谍活动”。
针对中国扩大《反间谍法》范围和权限，以及突击搜查贝恩公司和美思明智集团的办公室，美国众议院美中战略竞争特设委员会主席加拉格尔（Rep. Mike Gallagher）27日发表声明说：“中共更新后的反间谍法向世界发出了一个响亮而明确的信号：中国没有私营公司这样的东西。国家保留任意没收任何财产、窃取任何知识产权、收集任何数据的权利。”他还说，中共在嘲笑国际商业规范。如果美国没听到，应感到羞耻。
美中成"敌我关系"？
对于贝恩公司被搜查与中国修订《反间谍法》，旅美经济学者夏业良认为，中美关系正处于五十年来最低点。这些行动都反映出双边关系日趋紧张：“由外交关系的紧张、到军事上、战略上的对峙，都形成了一种敌我关系。”
夏业良还指出，许多国家都在中国做生意，为何美国人总是首当其冲被指为间谍？中国是采用战狼式外交，对于美国等西方国家用阴谋论来污化。他也奉劝那些外企，应该敏感地意识到这种威胁性,有必要的话就撤资。
身在纽约的律师陈闯创告诉本台，无论是《反间谍法》的修订，还是贝恩等少数美企被搜查，虽然会升高在华外企的担忧，但都不太会改变那些想坚定留在中国市场、继续赚钱的企业的决心，因为他们在进入中国市场前就已做出了决定。
“中国市场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你进去而且还能待下来，就说明你的企业并没有那种价值观、在意人权、公平这些。” 陈闯创认为，这些外企只会考虑以后更小心些，不再刺激中共而已。
对于外国高管担心新的《反间谍法》将允许有关部门检查机构设施和电子设备的说法，陈闯创则感到很荒谬:“中共之前难道就没有法律可以去搜查你的电子设备和信息吗？早就有！这些外企无非是觉得自己以前在中国享有这样一种超国民待遇，（其实）中共以前是要给美国的脸色好看一点，以前不敢动你们而已。”
习近平要对外接触"以我为主"
谈到美中经济脱钩的问题，陈闯创表示，美国这些企业根本就不想脱钩，而美国政府也没有这个想法，但是中共可能会想把一些外企赶走，因此对外企有打也有拉。中国政府要求国企停用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就是很好的例子。
“就是看你下跪的姿势漂不漂亮，给中共提供好处的能力到底有没有。如果没有的话，那你就走人。总是有人会想挣中国的钱。”陈闯创说。
陈闯创认为，习近平所主张的对外开放有一个标准，“就是以我为主的开放” 。而对于《反间谍法》的修订, 他说：“习近平要把国内搞得稳固，对他来说威胁更少，对外的接触联系是要官方控制起来的，就是这个目的，很简单。”他还说，日前媒体披露，党媒《光明日报》编辑董郁玉涉间谍罪被抓捕起诉就是一个例证。
美国咨询公司贝恩员工遭中国当局问话
上海外滩拍照的民众。中国的有关部门来到贝恩上海分公司对员工进行问话。 QILAI SH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中国的有关部门本月来到美国管理咨询公司贝恩公司(Bain & Company)上海分公司，对员工进行问话，这是最新一起知名美国企业在中国受到官方盘问的事件。
贝恩在一份书面声明中表示，它正在“与中国有关部门进行必要的合作”，但拒绝就调查的性质以及员工的手机和电脑在搜查时是否遭到没收发表评论。
在对贝恩公司员工进行问话不到一个月前，当局拘留了在北京为美思明智集团(Mintz Group)工作的五名中国公民，并关闭了该办事处，这家美国咨询公司在全球设有18个办事处。这五名中国公民在被拘留一夜后，他们的家人才接到通知。中国外交部随后表示，该公司涉嫌非法经营。
周四，美思明智没有立即回应关于其五名员工是否已获释的置评请求。
企业在购买或投资一家工厂或另一家公司时，通常会聘请像美思明智这样的公司进行所谓的尽职调查，确保没有涉及收购企业的隐藏问题。与美思明智不同，贝恩做企业咨询：企业与贝恩分享销售、运营和长期计划的细节，以获得关于如何改进的独立意见。
对贝恩上海分公司的突袭是中美经济关系陷入紧张的最新迹象。拜登政府施加了限制措施，阻止向中国出售关键的半导体制造设备，这令北京尤为不安。中国半导体行业已经被认为技术落后，如果没有关键的芯片制造工具，将难以缩小与领先企业的差距，并难以获得用于从军事设备到消费电子产品等各个领域的尖端技术。
宿迁的半导体生产车间。 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北京还对美国的执法部门感到不满。美国执法当局在纽约市逮捕了两名男子，指控他们帮助管理一个未经批准的中国警察站，用于恐吓和控制中国公民。美国检察官还指控42名中国警察和其他官员在美国对异见人士采取各种行动。周三，公安部指责美国检察官的指控是“恶意炮制”、“完全是无中生有”。
“如美方继续一意孤行，中方必将坚决反制到底，”公安部表示。
财政部长耶伦上周在一次讲话中呼吁两国建立建设性和健康的经济关系，这似乎是为了这一跨太平洋关系降温。她特别指出，美国不需要与中国经济“脱钩”，中国的增长也不必以牺牲美国的经济领导地位为代价。
美国驻北京大使馆和上海美国商会拒绝就贝恩员工受到问话一事置评。
中国将咨询公司作为目标之际，它的最高立法机构批准了反间谍法修订案，扩大了间谍活动的构成范围。周三通过的修订案令外国企业感到担忧，因为正常的商业活动可能会使外国公司的高管和员工被列为间谍。
公司在投资之前对当地市场进行调查，并对未来的合作伙伴或竞争对手做背景研究，是一种常见的商业惯例。它们通常依靠美思明智和贝恩这样的咨询公司来帮助完成这项工作。
上个月，中国的经济决策者还在推动更多外国投资，而现在对知名美国公司的审查发出了一个含混不清的信息。外国商界越来越担心，曾经帮助建立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经济实用主义已经让位于中共及其领导人习近平的优先事项，即意识形态和国家安全。
过去三年，中国严苛的新冠“清零”政策令外国公司尤为担忧，这些政策经常扰乱业务，使经济增长几近停滞，并使海外高管难以前往中国查看员工和业务情况。
中国总理李强上个月在一次外国商界领袖论坛上表示，中国着力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 POOL PHOTO BY FLORENCE LO
中国总理李强上个月在一次外国商界领袖论坛上表示，中国着力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据官方的央视新闻报道，他说，“无论国际形势如何变化”，中国将继续开放经济。
这些咨询公司在中国难以驾驭的商业环境中为客户提供咨询建议，目前尚不清楚北京针对的是咨询公司本身还是它们的知名客户。
《金融时报》早些时候援引知情人士的话报道，中国警方多次突击搜查贝恩的办公室，没收电脑和手机，但没有拘留员工。
中国对美国咨询公司的警方突击检查给这些公司带来了艰难的法律困境。中国政府有时会针对突击搜查发出禁言令。
跨国公司通常根据保密协议与咨询公司共享敏感信息，这些协议要求当客户数据泄露时通知客户。因此，遭到搜查的公司面临着对中国政府及其客户在法律义务上的冲突。
许多在中国经营的跨国公司正试图隔离在中国境外的计算机系统，以限制损失商业机密和其他有价值数据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