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18岁的我,带着折翅的女外交官梦进入大学校园。20年后,40岁的我,竟然获得女性奖学金,走进了牛津大学的课堂。
有人说,这是上天送给人到中年的我,一份迟到的礼物和惊喜。而只有我知道,每月行程4万里,跨越3大洲的二宝妈求学之旅,并不轻松。
如今我越来越觉得,鸡娃不如鸡自己。因为教育胜于无形,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父母才是孩子的起跑线。
(我是独立自强的40岁宝妈)
我生在一个温馨的家庭,是独生女,家人们都特别疼爱我。
奶奶是幼儿园园长,父母一个学文一个学理,都有教学经验。他们对工作很拼,自小给我树立了榜样,还鼓励我女孩要自强,自己的事情自己干。
得益于良好的家教,我从小个性就特别独立,自尊心很强。干什么都要干好,有点完美主义。
上高一时,我担任班长,刚开始同学们相互还不太熟悉,在一次班级评选“三好学生”中,我的得票很低。
一向自尊心超强的我很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时候的我,和父母在一起看连环画)
为这事,我还写了一篇短文,记录自己的这段心路历程。投稿后发表在《语文报》上,得到了8块钱稿费。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份自己赚到的钱。
从那时起,我打算从自己的性格开始改变。
高三那年,我以学生会主席的身份,被评选为省级优秀学生干部,而且是高票当选。不过,当时自己的心态已经平和很多。
因为我已经想通了:世界上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我能改变的,一件是我不能改变的。不能改变的,吸取教训后,那就尽快忘记它;能够改变的,就尽100%的努力去改变它。
我有一个外交官的理想。然而,高考结束时,作为黑龙江考生的我没能进入梦想的北京外交学院英语系,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所大学,主修的专业全国排名前四。
(清晨6点的牛津大学图书馆,褪去职场高管身份的我,在这里只是个学生)
但我把遗憾抛在脑后,四年里,憋着一股劲埋头学习。
我恨不能天天住在图书馆里。每天晚上,舍友们睡了,我还没回宿舍。每天早上,她们还没有起床,我已经到图书馆去了。
那时候《流星花园》风靡一时,寝室的夜谈会讨论得热火朝天,可我根本没看过。
后来放暑假时,舍友姐妹们塞给我一堆VCD,假期里补看了后,我才知道了她们
念念叨叨的F4,原来是四个帅哥。
就这样拼完整个大学生涯,我一个学期不拉地收获奖学金。毕业那年,成为那届唯一获得文学学士和经济学学士两个学位证书的毕业生。
另外,还怀揣微软认证在内的一堆证书,7.5的雅思高分成绩,拿到了英国布里斯托大学硕士的入学通知。
(圣诞节在家门口的海滩上,我家小哥俩摆摊卖自制柠檬水)
21岁的我,一个人准备和完成了所有的出国手续和材料。
当时还是拨号上网,我自己查阅的相关信息,自己去北京办理签证。在北京的旅馆入住时,才看到不放心一路偷偷跟来的母亲。
在布里斯托大学读硕士的那一年,我面临学业和经济上的双重压力,让我几乎崩溃。
我至今仍然记得第一堂课,是一位以色列助教上的数理分析热身课。我基本没听懂几句,脑子是懵圈的,下课后一路哭回了宿舍。
我明明在假期作了充分的预习,把一整本书都读完了,但还是没听懂。
(站在婚礼牧师前的我的先生,一位IT暖男)
为了能尽快听得懂课,我拼上了“小命”。课前细致预习、上课全神贯注、下课反复回顾,一有不懂就跑去问同学、问老师。
终日埋头课业,让我人生第一次假性近视,戴上了眼镜。
紧张的课业之外,我同时打三份工,在学校图书馆担任临时管理员,兼职当中文老师,在校友办公室打字。虽然辛苦,但也缓解了一定的经济压力,而且还收获了自己的朋友圈。
人生没有白费的努力,没有白走的路,也没有白吃的苦,跨出去的每一步,都算数。
2004年硕士毕业,我接到了人生的第一个offer,成为了英国政府学历认证中心的一员。
(我在牛津大学叹息桥下)
当时,两轮面试结束后,主考官们都同时站起来,还有一位考官送我出来,感觉有戏。
后来,果然接到了被录用的电话通知。
当听到这份工作可以到北京教育部出差,可以住高级宾馆,而且换算成人民币是超高的工资时,我心里乐开了花,马上就接受了这份工作。
后来,老板告诉我,干任何事,不要把钱当做目标,当你把一件事做到极致的时候,钱就是它的衍生品。这句话,成为了我人生的一个准则。
为了把工作做到极致,我勤奋认真,还锻炼出了“厚脸皮”。不懂就问,不怕啃硬骨头,很快得到了几次升职。
(这小哥俩跟我很亲)
二十几岁第一次当领导的我,看着比我年纪大、工作年限比我长的元老们,作为亚裔小姑娘,虽然有些心虚,但我工作出色,我和他们的配合还是挺顺畅和愉快的。
在工作中,我结识了很多朋友。生活上,也通过朋友认识了我的先生。
在我眼里,他是一个英国绅士和IT暖男。在我家人眼里,他是一个好女婿。
我们的性格互补,他温文尔雅,谦和有礼,做事不急不慢。每次搬家,他总是能妥妥当当地准备好一份打包清单,我根本不用操心。
(在牛津大学的课堂上,我激情澎湃)
他尊重我的每一个选择,支持我的每一种想法。对于我所做的事情,即使他不能理解,也会表示包容。
虽然我们曾经因为文化背景的不同产生过小摩擦,但如今的我们,已经成为彼此最坚强的后盾。
工作之余我们仍然继续学习,提升自我。在怀大宝9个多月时,我坚持去参加一个项目管理的考试。
考试那天,我是自己开车去的。不让先生送,让他把假期留着我生娃后用。
那天我走进考场,监考人员看到我挺着像吞下两个篮球那么大的孕肚,顿时惊呆了。
为以防万一,他让我写下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和地址。我边写先生的联系方式,边告诉他:“我选择这个考点,就是因为对面是医院,产检的病例都带着呢,不怕。”
我将刚柔相济的中国文化,运用到了管理工作中,获得了同事一致的好评。
(小哥俩来到牛津大学)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常去悉尼大学出差,学校领导了解了我工作的情况,向我伸出橄榄枝。
我有些纠结,那个时候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老大三岁,小的才一岁。
但丰厚的待遇和贴心的搬家费,加上老公的支持,让我觉得换一个环境工作和生活也不错。
记得当时悉尼大学的领导对我说:“你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圣诞节过后要来上任。”
于是,2013年底,我们全家搬到了悉尼。这所南半球最古老的大学,给了我一个新的起飞跑道。
(初到悉尼,独依海港大桥)
我在这里先后担任学校的录取经理和招生总监,工作至今。
目前我在牛津大学现在研究工作的方向是学生技能和职业生涯规划。这个想法,源于我在悉尼大学对两个华人家庭的深刻印象。
其中的一个男生,他的数学很好,声乐也很好,同时拿到了悉尼大学声乐系和数学系的录取通知。
男孩想学声乐,可家长觉得声乐不好找工作,让他学数学,以后搞金融。最后男孩拗不过家长,放弃了自己的爱好,选了数学系。
还有一个女生,她在澳大利亚高考获得了满分,相当我们国内的状元了。同时考上了悉尼大学的音乐表演和医学专业。家长让她自己选择,她选择了先趁着年轻学她心爱的钢琴本科,然后学医。
所以你看,很多时候,家长和孩子的对未来的期待和认知有所出入。可在我看来,其实是可以做到孩子和家长双赢的, 前(钱)途和兴趣也并非只有单选题。
(课余时在悉尼大学哈利波特楼前跳一下芭蕾放飞自我)
后来没多久,因为一个小手术,我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再后来,遇到了疫情,我们被封控在家中。
我想,工作多年,自己也该进一步更新知识,充电和补充能量了。这么大把的时间,必须要学点什么。
经过网上多方搜索比较,牛津大学的多样性,勾起了我的向往和好奇。
我用了6周的时间,从开始考虑申请Executive MBA(高级管理人员工商管理
硕士)到笔试,我写了5封录取文章,一路杀到了面试。
在悉尼大学做招生总监,我面试过很多学生。如今我转换角色,坐在了面试官的对面,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我“本色出演”,对答工作设想和看法,感觉还挺顺利的。
(你们说说,我家哥俩谁更帅)
2021年9月的一天傍晚,老公在音乐房跟自己的上司视频汇报工作,两个孩子在为如何训练刚捡回的流浪狗激烈争论,而我正在为先做晚饭还是先回工作邮件挣扎。
突然,叮咚一声,我收到了一封邮件。
我打开一看,这是来自牛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有几十万的女性奖学金!
我抱着两个孩子一起尖叫,和老公拥抱,手舞足蹈,开心到飞起。
踏进牛津大学的那一刻,我百感交集。这里,曾经那么遥不可及。如今,我竟然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这里。
(我真真切切收到了牛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不是梦)
从那以后,我成了每月一次的空中飞人。行程往返4万里,跨越3大洲,全程30多个小时。
从悉尼到牛津,没有直达飞机。我一般在上午7点15分出发,中间在迪拜或者新加坡转机。
从悉尼到伦敦,加上转机时间,全程飞行时间大概是21个小时。
英国伦敦的时间4点15分,我已经端坐在牛津的图书馆学习和处理公务了。7点钟,我和悉尼大学的同事连线,两地时差9小时,这个时候是他们的下午4点。我安排完工作上的事情后,8点钟,和华人朋友一起吃早餐。
9点钟去教室上EMBA课程。中午小休一会,练习一下芭蕾。
课程在下午5点半结束后,赶飞机回悉尼。两地时差9小时,回到悉尼是当地的下午3点半,我顾不上倒时差,又赶紧投入紧张忙碌的工作。
我计算了一下,到2024年5月拿到毕业证,我将飞行64万里,妥妥的“地球自转忠实的陪跑者”。
(每月飞行4万里,跨越3大洲的我)
重回课堂的感受,一个字:“快”。要是没预习,根本跟不上,内容“嗖”一下子没了。有时我还在想上一题,大家已经开始讨论下一题了,弄得我又紧张又兴奋。
课余的聊天讨论,比上课更有趣,思辨的过程火花四射。
难怪爱因斯坦说:“当我们已知圈扩大的同时,我们对未知领域触角的圆周也越大。”
人到中年的我,再一次改变思考的角度,向不同背景的人学习,受益匪浅。
看到自己的妈妈成了“钢铁侠”,我的两个儿子也有了梦想的种子。
2022年7月份,我带着两娃来到牛津校园,去了图书馆、天文馆,还拜访了一些同学和老师。
两个孩子回来后,特别兴奋。尤其是已经懂事挺多的大宝,他说他将来也要去牛津,他想读一个科学类的专业。
(上牛津大学的中年妈妈,给哥俩播下了梦想的种子)
鸡娃不如鸡自己。别老想着别人家的孩子好,先做一个别人家的老母亲吧。
对孩子的教育,我发明了一个词,叫“有边界散养”。在可控范围“散养”和“圈养”,找一个平衡点,把握一个度。既不放任自流,也不封闭教条。
我希望他们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成为最好的自己。
我从来不要求孩子听话,鼓励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和对事物的见解,他们是我亲密的朋友,和他们眼神平视,平等交流。我接纳他们的喜怒哀乐,认同他们的感受,无条件爱他们。
他们上个月喜欢踢足球,这个月迷上打排球,明天嚷着学国际象棋,我和先生都统统支持。但是条件是他们做什么都要认真地有意识地去尝试。
(我们一家四口在牛津大学)
很多人都问我,事业、家庭、自我提升,三手一起抓,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觉得在特定的时间要做特定的事。我也没有三头六臂,我会对工作,学习,家务做个统筹安排。
在孩子小的时候,我把事业放在“自动驾驶模式”,专心陪伴他们。孩子出生时,我休了整整一年的假期。
我一边做饭,一边听学习的课程;一边做家务,一边和孩子聊天,了解他们各方面情况。晚上孩子们睡了,我才开始工作学习。
“散养”加“圈养”的两个孩子都很懂事,很自立。
趁着他们还没有到青春期,是我可以离开的空档期,我一边工作,一边求学,一边陪伴他们。
(我两度成为牛津大学网站的封面女郎,两娃也来给老母亲助阵)
我很幸运,遇到事业带娃两手抓的超级奶爸,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我在家带娃时,每次他一下班回到家就立马接过孩子,让我休息。我母亲问他,上一天班不累吗。他却说:“上一天班,特想孩子,抱抱孩子,是一种享受。”
做起家务他也很利索,洗衣服晾晒衣服熨烫衣服一条龙。我母亲说:“大老爷们做什么家务?”可先生却说:“家务是两个人的,男人做家务是应该的、必须的。”
先生不会说汉语,母亲不会说英语,我是他们的同声翻译。
有一次母亲节,先生抱着一大捧花递给母亲。母亲满脸问号,我告诉她:“你女婿送你的母亲节礼物。”母亲笑得很开心。
(2023年2月我应邀参加英国教育峰会)
半生走过,我经历了很多,活的充实而满足。但直到现在,仍然记得在悉尼大学参加岗位竞聘的情景。
那次面试完后,我在忐忑不安中等了几天,上司让我去她的办公室。
我坐等她宣布,心想那可能是一个会让我哭的结果。
可她笑着告诉我说:“面试委员会达成了共识:你是最适合这份工作的候选人。谦逊虽然是美德,但不适用于所有场合,比如面试。”她拥抱我,接着说了一句让我震耳发聩的话:“你要保证你永远永远永远不要贬损自己!”她连用了三个“永远”。
正是这句话,让我一直步履不停,最后走到了牛津。
(我把自己融入海天一色)
如今,我和我同学们的五人团队,在进行学生职业生涯规划的研究。这是我后半辈子的努力方向。
2023年12月,我将完成牛津大学的最后一个论文。2024年5月,我将结束空中飞人的旅程,和家人团聚,回归忙碌的日常。
最后,我想说的是:追逐梦想,永远都不晚。与所有在逐梦路上,重拾梦想路上的每个人,一起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