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2019年的一个阅兵式上载有无人驾驶飞行工具的卡车。 Thomas Peter/Reuters
拜登政府上个月发誓要打击向俄罗斯出售关键技术的公司，以遏制该国对乌克兰发动的战争。但中国无人机仍在不断流入俄罗斯，这种情况表明拜登政府的誓言为何难以兑现。虽然销往俄罗斯的无人机数量已有所减少，但美国在俄乌战争爆发后实施的制裁未能彻底阻止它的出口，在前线，这种无人驾驶飞行工具充当着空中之眼的角色。据一个第三方数据供应商提供的俄罗斯官方海关数据，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一年时间里，中国已向俄方出售了总值逾1200万美元的无人机和无人机零部件。
很难确定中国向俄罗斯出口的无人机是否包含美国技术（此举违反美国的法规），或者它们是否合法。这些无人机中有些来自世界上最著名的无人机制造商大疆创新，有些来自各种小公司，它们通常是通过不起眼的中间商和出口商进行转销。
复杂的出口销售渠道以及海关数据对产品的模糊描述也让人难以确定中国产品是否包含美国零部件，从而违反了美国的出口管制规定。而且，有官方记录的销售很可能只是流入俄罗斯的大量技术的一部分，很多技术通过非官方渠道以及其他对俄罗斯友好的国家（如哈萨克斯坦、巴基斯坦和白俄罗斯）进入该国。
结果就是俄罗斯拥有稳定的新无人机供应，它们已被用在乌克兰战争的前线。在战场上，这种悬停空中的四轴飞行器通常仅飞几次就被炸毁。即使是最基本的无人驾驶飞行工具的补给也变得与采购炮弹和子弹等其他战争必需品一样重要。
在军事、外交和经济上，中国已经成为了俄罗斯的战争努力越来越重要的支柱。它一直是俄罗斯石油的最大买家之一，从而为其入侵提供资金。中俄还举行联合军演，一起抨击北大西洋公约组织。
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与俄罗斯总统普京本周举行会晤之前，美国官员曾警告，中国仍在考虑向俄罗斯出售用于乌克兰战场的致命性武器。
俄罗斯总统普京周一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克里姆林宫举行会晤。 Russian Presidential Press Office, via Associated Press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周一表示，习近平的访问等于是“为俄罗斯继续犯下（战争罪行）提供外交掩护”。
中国在全球电子产品供应链中的主导地位让美国难以阻断俄罗斯获得急需的技术和现金。
“这给出口管制带来了挑战：房地产从业者用来勘测地产的无人机型也能在乌克兰用于情报目的，”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研究员芮恩希(William A. Reinsch)说道，他曾任美国商务部负责监督出口管制的官员。
芮恩希表示，“这些无人机不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它们不一定包含美国的芯片。”他还指出，如果无人机中不含美国零部件的话，将其销往俄罗斯就是个政治问题，而不是法律问题。
北京的一家大疆无人机店。 Jade Gao/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大疆的问题对美国政府来说尤其严重，它制造的四旋翼无人机已成为乌克兰新型战争的象征。尽管该公司表示已暂停向俄罗斯和乌克兰发货，但公司生产的无人机仍在继续销往俄罗斯。大疆已被列入美国的出口管制名单。
美国商务部已在2020年将大疆列入黑名单，美国公司未获得明确许可不得向大疆出售技术。此举对大疆的行业主导地位几乎没有影响，海关数据显示，大疆产品在销往俄罗斯的中国无人机中占了近一半。其中一部分是大疆通过其旗下的智翔科技直接销售的。
自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共有近70家中国出口商向俄罗斯出售了26个不同品牌的中国无人机。销量第二大的品牌是道通智能，这家中国无人机制造商在美国、德国和意大利设有子公司；出口商向俄罗斯销售了近200万美元的道通智能无人机，最近一批在2023年2月发货。道通智能在公司网站上宣传它向美国警方销售产品。
员工在柏林电子消费产品交易会上组装道通智能龙鱼系列无人机，摄于去年9月。 Adam Berry/Getty Images
大疆创新发言人表示，该公司没有发现自2022年4月16日以来直接向俄罗斯销售产品的记录，并将对其他似乎在向俄罗斯销售大疆产品的公司展开调查。他说，自俄乌战争开始以来，大疆已停止向俄罗斯和乌克兰发货，以及在两国的业务运营，并制定了确保不违反美国制裁的“周密方案”。
“与所有电子消费产品公司一样，我们的产品在许多不同的商店出售，这些产品离开我们的控制后，我们无法影响所有产品的使用方式，”该发言人在一份用电子邮件发来的声明中补充道。
道通在一封用电子邮件发来的声明中表示，它不知道有对俄销售情况的存在，并正在对这个问题展开内部调查。
虽然悬停式四旋翼无人机多年来深受摄影爱好者和旅游者的欢迎，但它们现已为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前线士兵提供了一个主要优势，他们把这种无人机用于战场侦察。因为双方都在以越来越高的效率击落无人机，所以需要定期的补给。
乌克兰一直依靠第三方组织和个人捐赠无人机，这意味着乌克兰士兵也在前线使用大疆无人机。据顾问估计，乌克兰军队库存的大约一半无人机是乌克兰制造的，另一半是外国的，其中大部分是大疆制造。
部署到战争前线之前，在基辅地区测试大疆无人侦察机，摄于2022年。 Sergei Supinsky/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俄罗斯虽然得不到捐赠，但一直能买到数量稳定（尽管不大）的中国无人机。业内专家表示，来自中国出口商的直接销售只占销往俄罗斯无人机的一部分，该国已从周边市场广为采购这些零售店就有卖的无人机。
一些专家指出，应该把流入俄罗斯的中国无人机与更致命的武器一样看待。加拿大无人机制造商Pegasus的首席执行官科尔·罗森特雷特称，即使销往俄罗斯的中国无人机总值只有微不足道的1200万美元，但“也将影响前线发生的事情”。罗森特雷特曾在俄乌战争中向乌克兰人提供使用无人机的建议。
“我们已经回到工业规模战争的时代；双方现在都把无人机看作与炮弹一样重要，因为谁拥有生产能力超过对方的后勤基地，谁就在战场上拥有明显优势，”他补充说。
因此，即使习近平只是心照不宣地支持新无人机进入俄罗斯，那也是俄罗斯军队拥有的一个长期优势。因为目前很难完全控制高技术零部件进入俄罗斯，例如用于组装无人机的零部件。
向俄罗斯供货的中国公司无论是出于政治考量还是出于利益动机，有时都会使用可能包括十几家中介公司在内的销售链。在有些情况下，对运往俄罗斯货物的描述可能故意含糊不清，或故意少写所运货物的总量。
一名乌克兰士兵在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地区的战争前线操作无人机，摄于今年3月。 Tyler Hicks/The New York Times
“我们从中国人那里看到的是，高层发表希望结束战争的声明，但他们暗地里利用战争的机会取代曾经通过欧洲和美国进入俄罗斯的贸易渠道，”詹姆斯·豪德森说，他是叶尔马克-麦克福尔俄罗斯制裁国际专家组的成员，也是有益人工智能基金会的首席执行官。
他说，制裁的目的通常不是彻底阻断运货，而是切断“90%的物流”。
“完全切断将非常困难。但令人担忧的是，就某些东西而言，好像什么都没被挡住，”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