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争议非常大的一点,是本科毕业于211华中师范大学、研究生毕业于211高校中国传媒大学的超超,曾有过一段在火锅店做保洁的经历。
据超超本人自述,她因为抗拒继续靠写文字这种过度耗费自己精力的方式继续赚钱,思考再三后决定通过出卖自己的体力来谋生,最后找了一份在火锅店打扫卫生的工作。
穿插在视频中如雪花般密集的弹幕里,毫不意外地出现了“对此无法理解”的言论,有人质疑超超干保洁完全是一种“暴殄天物”式的学历浪费,觉得她应该为自己的“自降身价”感到羞愧。
但让人意外的是,比批评指责多得多的,是另外一种声音。在弹幕里,很多人和超超发出了同款感慨,“长时间从事脑力劳动后,现在只想找个省心的体力活”。
相比于上面这些还停留在幻想层面的诸君,有一些高学历者表示已经迈出了实践的步伐。
这样的经历在外人看来,多少有点大材小用、离经叛道,甚至会不由发出“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唏嘘。
但必须承认的一个现实是,的确有很多苦脑力劳动已久的年轻人,现在只想在职业赛道上找个不用动脑的避风港。
1
最近,豆瓣上有个“轻体力活探索联盟”小组火了,一大堆年轻人正在这里扎堆讨论:“如何找一份靠谱的体力活?”
其中,有不少人有着令人艳羡的985学历,有人有着大厂的高薪工作履历,但是来到这一片天地,他们的共同目标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找一个不用费脑的体力活,从焦虑、麻木、神经紧绷的脑力劳动当中解脱出来。
这个豆瓣小组创建于2022年11月15日,至今成立不过短短3个多月,就已经有将近2.5万个成员加入,并且每日还有成百上千个新成员在不断涌入。
“轻体力活探索联盟”的组长叫久期,创建这个小组的初衷,是因为她观察到自己身边的朋友对脑力劳动的抗拒。
虽然从事着身边人都颇为艳羡的工作,但其中的苦却只有自己知道,开不完的会、无数个ddl,搞得自己心力交瘁,最后发现,脑海里向往的工作,“好像都是一些不太废脑子的活”,于是启发了她建立这个小组的想法。
创立这个小组之前,久期以为只有少部分人会这样想,但随着组员人数的飞速增加,她发现“饱受脑力劳动之苦”的人绝不在少数,而“辞职尝试轻体力劳动”可能会成为很多年轻人的择业新趋势。
在小组介绍里,久期写道“看到园艺师、发型师、旅拍工作者、保安大哥、修理工人、家政人员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也会很羡慕”,这句话可能说出了很多组员曾经有过的想法。
万万没想到,小时候被爸妈警告“不好好学习长大就会像他一样”的清洁工和保安,现在却成了自己无比羡慕的对象。
而之所以会羡慕这些体力工作者,是因为这届年轻人已苦“脑力工作”久矣。
因为是动脑子的活儿,所以不需要特定的工作场景、特殊的生产资料,一部电脑加一个脑子,随时随地都可以被资本家使唤着开工,007是常态,996都成为奢望,做不完的需求,加不完的班,两点一线,看夕阳、谈恋爱、旅游等通通成了奢侈,在日复一日的消磨间,少年也愁白了头。
因为干的是动脑子的活儿,很多人只是宏大工作系统上的一颗小小螺丝钉,提案和策划可能一次次被否定,PPT可能需要改了又改,工作枯燥乏味没有成就感是常态,精神上带来的压力、领导甩锅感到的无力,再加上没完没了的精神内耗会把人逐步逼到崩溃。
因为干的是脑力活,长时间坐在办公室既晒不到太阳也缺少锻炼,身体可能会面临各种亚健康,肥胖、肩周炎、腰痛、腱鞘炎、视疲劳等各种大大小小的毛病接踵而来。
曾经大家印象中还是“高薪轻松”的白领,近几年似乎正在成为社会新底层,他们纷纷陷入身体健康和精神状况双重贫瘠的状态,急于重新给自己寻找一处可以躲避的港湾。
“轻体力活探索联盟”里有成员说,曾经在互联网公司上班的一段时间里,他感到了一种非常漫长的焦虑,一想到要工作,就会生理性想吐。直到他选择从事体力劳动,才从工作中感觉到久违的平静和快乐,上班时不再有苦大仇深的感觉。
“再也不想干动脑子的活儿了”,成为一部分年轻人新的职业追求,他们试图通过身体的一种物理运转来消除精神上的压力和疲惫。
但如果让久坐办公室的白领们真正去做装卸、采矿、搬运等高强度工作,大部分人也是无法胜任的。
所以对体力要求不高、工作相对轻松的“轻体力劳动”,就成了很多年轻人的再就业首选。
2
在“轻体力活探索联盟小组”里,大家从事的体力活种类繁多,其中包括且不限于宠物店员、保洁、前台、花艺师、船员、便利店店员、保安、电影院检票、外卖骑手、健身教练、面部护理师、瑜伽老师等等,组员们在里面互相分享经验,交流讨论。
小组内的其中一篇精华贴子,出自一个逃离了大厂后成为一名宠物美容师的女孩。在从事目前这份工作之前,她在大大小小的公司都做的执行类岗位,在职场上这几年的摸爬滚打让她陷入了一种严重的精神内耗,“做不完的需求,加不完的班,很bitch的同事们”,让她感觉身心俱疲,感觉自己活得像个老鼠。
疫情期间,她整个人更加抑郁,最后咬牙辞职到广西和云南自驾游了一圈。美丽的风景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开阔,更让她突然觉得其实人生没必要非要像之前那样苦逼地过着。
回到深圳之后,她就到小区楼下的宠物店应聘,从零开始跟店里的师傅学习如何给宠物洗澡护理,这份工作让她感受到了在职场上从未有过的开心。同事们很好相处、工作不劳累、每天按时上下班,虽然工资少了一点但是也足够生活。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贴主在换工作前后的心态变化,从曾经的苦大仇深到目前的快乐轻盈,可以感受到在逃脱“脑力劳动”后的解脱。
在“轻体力活探索联盟小组”里,从脑力劳动者转换为体力劳动者的例子有很多。
比如“对数据深恶痛绝,再也不想过天天对着电脑掉头发,一天不说几句话的生活”的广东女孩在被裁员之后,转行去做了保洁。
然后发现做保洁工作虽然身体会累到不想说话,也会有人很难沟通,但是工作中有很多互动让她感觉很鲜活,处理掉污渍也会很有成就感,曾经被困扰的精神内耗问题也都烟消云散,最重要的是,公司包吃包住还可以攒下不少钱。
还有985高校毕业的互联网er,裸辞转行去做了瑜伽老师。
身为卑微的乙方,为了应对难缠的甲方金主,贴主因为心里压力过大被折磨的天天失眠,最终身体发出强烈预警,心悸头晕站不稳,入睡后又被心绞痛惊醒,于是果断离职。
离职后,再也不想回到格子间、拥有办公室生活、身体又落下各种小毛病的贴主因为一直喜欢运动,于是就走进了瑜伽教室。
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瑜伽老师,她拿下了RYT200的瑜伽教练证书,还在进行系统的瑜伽训练学习,流瑜伽、阴瑜伽、维密塑型、垫上普拉提、理疗瑜伽.......
能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切实帮助到面对的每一个人,也使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以及探索自由生活的新方向。
还有被工作压得不堪重负的互联网运营在裸辞后接连尝试了10个新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淘宝、快递代收、闲鱼群以及伴郎等等等等,这些副业的收入加起来已经远超之前的薪资,其中兼职做伴郎的体验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愉悦感,并引来了大批群员的围观和效仿。
甚至有人为了缓解互联网岗位给自己带来的强烈不适,又去麦当劳做了一份兼职,虽然脏活累活都是自己做,但是再累也很快乐。
通过这些经历,大家多多少少可以看到,以上案例都是通过脑力劳动向体力的转换,找到了一种让自己更舒适的工作方式,这种舒适和愉悦,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接受身体的劳累和更低的薪资,换来更加健康的身心和更广阔的自由。
3
即便“不想干脑力活儿”的人不在少数,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敢迈出第一步去从事体力劳动。
毕竟“劳动不分高低贵贱”的口号虽然喊了很多年,在当下的社会评价体系里,体力工作者普遍获得社会更少的尊重是不争的事实。
更何况,拥有高学历高素质的人群去从事无需任何学术含量的体力劳动(当然,真正实际从事的脑力劳动能多大程度上需求自己的“学术含量”也要打个大大的问号),在很多人看来无疑就是一种学历浪费,甚至会被周围人发出类似“大学生研究生不是照样没出息”这样的嘲讽和冷眼。
正因如此,很多人尽管已经在脑力劳动的痛苦深渊中挣扎良久,也不敢鼓起勇气放下面子去迈出那一步。
有网友甚至觉得自己的学历是职业选择中的累赘和枷锁。
而另一边,一些已经跳出去尝试了体力活的朋友,在实际经历了一段时间后,可能也会突然发现这份曾经心心念念的工作可能并不适合自己。
有人好不容易从零基础学成了咖啡师,结果因为自己有胃炎不能天天喝咖啡辞职了。
更多的,是因为所谓的“轻体力劳动”,作为一个外行人看确实觉得活不重,但是真正置身其中才发现身体根本吃不消。
脑力劳动对心力的消耗可能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是重活干下来给身体带来的劳累,可能干上几天就已经无法忍受。
比如说有人雄心勃勃进军美甲行业,结果干了几天就发现自己的腰椎和颈椎喊着要罢工。
看起来轻轻松松的地铁安检员,没想到才连续站了几天,小腿就开始僵硬肿胀,再加上工作内容的无聊和极差的伙食,迅速劝退了刚入行的贴主。
还有人在洗鞋店打工三个月,但落下的关节僵硬不能握拳的病根,在辞职五个月后都还没消失。
所以,这些看起来轻松、可以解放大脑的轻体力劳动,虽然不乏一些愉悦轻松有前途的好工作,但不能忽视的是,摆在前面的也有不小可能是个坑。
而从脑力劳动转为体力劳动的美好畅想,在付诸实践后有可能是一次对新生活的拥抱,也有可能是从一个“围城”跳到了另一个“围城”。而至于怎么选,可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