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报观察家 （ID：eeoobserver），作者：近藤大介，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2月10日下午，《日本经济新闻》刊发了一篇特别报道：


“东京大学名誉教授植田和男（71岁）被定为下任日本银行（日本的中央银行）总裁，副总裁定由前金融厅长官冰见野良三（62岁）和日本银行理事内田真一（60岁）担任……”


看完这篇报道，我惊讶不已。这其中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两点：


其一，《日本经济新闻》曾于2月5日发文称：“日本银行现任总裁黑田东彦（78岁）将于4月8日卸任。政府已向副总裁雨宫正佳（67岁）征询是否有意接任。”


日本银行总裁的任期为5年，现任总裁黑田东彦是第31任总裁。从来没有哪个人在征询中拒绝政府抛来的橄榄枝。另一方面，按照惯例，日本银行总裁这一要职通常由日本银行的人员和财务省的人员轮流担任。黑田东彦出身财务省，所以日本银行出身的雨宫正佳无疑成为了下一任总裁的“第一候选人”。


换句话说，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关心下一任日本银行总裁人选的日本人，都认为雨宫正佳一定会高升一步，由副转正。


其二，令我惊讶不已的另一个原因源自2月6日我和冰见野良三的聚餐。我和冰见野先生是老朋友。他很喜欢吃西餐，这在60多岁的日本人中是比较少见的。那天，我和他在一家法国餐厅里，边吃边谈论最近的国内外形势。无意间，我们聊到了前一天《日本经济新闻》刊发的那篇关于“雨宫新总裁”的独家报道。冰见野先生表示，雨宫正佳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接着，他还展望了日本经济形势。


根据冰见野先生当天所说的话，我可以认定，当时他并没有接到“就任副总裁”的邀请。但是，短短几天之后，日本银行下一任总裁人选和两位副总裁的人选就被公之于众。


其实，指定这些人选的人正是日本现任首相岸田文雄。按照惯例，日本银行总裁和副总裁的提名人必须要经过日本国会的承认才能最终确定，历史上也曾出现过继任者没有获得国会承认的先例。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执政的自民党控制着日本国会的多数席位。所以，在岸田文雄指名的那一刻，结果就已经确定了。


通过以上这些线索，我们不难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岸田文雄很早就考虑过推举雨宫正佳继任。但雨宫正佳坚决拒绝，理由可能是“我在过去的10年里一直辅佐黑田总裁，如果我接任，就等于黑田总裁继续担任总裁。这样一来，没有任何新鲜感了”。


10年前，时任亚洲开发银行（ADB）总裁的黑田东彦被刚刚上任的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从马尼拉“挖”回了东京。当时，安倍晋三大肆宣扬“2%的通货膨胀”目标，试图将推行大规模货币宽松政策的“安倍经济学”作为政权的招牌。对此，时任日本银行总裁的白川方明面露难色，他表示：“自1882年成立以来，日本银行的核心工作就是抑制通货膨胀。也就是说，日本银行不能制定与此完全相反的通货膨胀目标。”虽然白川方明的这番话合情合理，但安倍晋三却“化白为黑”，将拥护自己政策的黑田东彦推上了日本银行总裁的位置。


10年之后，正如大家所了解的那样，安倍前首相于去年7月遭遇枪击。他竭尽全力推进的大规模金融缓和政策也出现了明显的“副作用”。


受新冠肺炎疫情和俄乌冲突等危机的影响，全球主要的中央银行都在试图摆脱金融缓和政策，从而抑制通货膨胀，只有日本还在默默坚守着“10年前的政策”。目前，日本银行仍然贯彻零利率政策，同时，持有半数以上的日本国债。


在和冰见野先生聚餐的过程中，我向他询问了今后日本银行有可能实施的政策。对此，他做出了这样的回答：“无论谁成为日本银行的下一任总裁，他都只能让现在的政策逐渐‘软着陆’。毕竟，所有的政策都是有一定的规约范围和时限的。”


所以，即使植田、冰见野、内田的三巨头体制从4月开始发力，相关经济政策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换句话说，他们只能逐步修正持续了10年的大规模货币宽松政策的“前进方向”。


三巨头中的核心人物植田和男，此前在日本是个寂寂无名之辈。这次被定为新总裁，他一下子就获得了“日本伯南克”（曾于2006年至 2014年担任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的美国经济学家）的称号。


实际上，植田和男和伯南克一样，都是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前副主席斯坦利·费希尔的门生。近几年，经济学家坐上中央银行“头把交椅”似乎成了一种全球流行的趋势。但在日本，正如上文提到的那样，日本银行的“头把交椅”一般是本行人员和财务省的人员轮流坐。


1951年，植田和男出生于富士山脚下的静冈县牧之原市。祖父是当地的邮局局长，父亲在当地的一家电话公司工作。


植田和男从小品学兼优，从东京大学理学院数学系毕业后，他再次考入了经济学院。之后，他远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MIT）深造。获得博士学位之后，他回到日本成为了东京大学经济学院的教授。后来，他担任经济学院院长，直至退休。与此同时，从1998年到2005年，植田和男还是一名决定日本银行政策的政策委员会的审议委员。


日常生活中，他喜欢喝酒、唱K、跑马拉松。据说，他是出了名的“酒鬼”，经常在KTV通宵唱到天亮。同时，从不间断慢跑。


和植田和男相同，冰见野良三也是国际派。他是第一个担任巴塞尔银行监督委员会（Basel Committee on Banking Supervision）事务局局长的日本人。在他担任金融厅长官期间，我曾去过他的办公室，里面的装修颇具希腊哲学风格。他说正因为如此，才会思如泉涌。


冰见野先生在中国古代哲学和文学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诣，时时和我探讨这两方面的问题。2018年，冰见野先生出访中国时，还以“金融科技与红楼梦”为主题，做了一场非常有意思的演讲。


时隔10年，日本银行的核心管理层再次完成了人员更替。今后，日本银行会有怎样一番作为，让我们拭目以待。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报观察家 （ID：eeoobserver），作者：近藤大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