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贫富街区隔离现象愈发严重
法国统经所(Insee)的研究显示,2004-2019年间,50个法国大城市中有超过30个的贫富街区隔离越来越严重。参与研究报告写作的吉哈尔丹(Mathilde Gerardin)表示,“依照不同收入水平,不同的街区逐渐形成。城市政策优先区(QPV)本来贫穷的人口就多,现在更是不断增加”。
▲ 美国摄影师约翰尼·米勒的“不平等的场景”系列图片曾走红网络。图片中米勒用航拍的形式展现了南非几处居民区中令人惊骇的贫富差异对比。南非经历过多年的种族隔离,许多社区和街道都被分割成了差异明显的各个区域。米勒说:“人们生活在这些街区中不易发现明显的贫富差距,而航拍给了我们一个全新的视角来俯瞰全局,从而看清事实的全貌”。图片左侧为南非德班Papwa Sewgolum 高尔夫球场,环境优美绿树丛荫;而几米之外的右侧区域则是破旧的棚户区,中间一堵低矮的混凝土围墙将二者隔开。(新闻报道截图)
随着最近15年来的住房危机,街区隔离现象更为严重。里尔、马赛、鲁昂和昂热等城市情况最为严重,朗斯(Lens)、波城、格勒诺布尔和圣艾蒂安人口融合相对较好。
报告显示,城市街区隔离程度与城市本身的大小和人口密度关系不大,主要与社会住房(logements sociaux)的分布,以及城市居民收入差异大小有关。
此外,街区隔离严重的城市中,低收入人群的收入通常比其他城市的穷人更低,20%最富的人和20%最穷的人各自聚居在一起。
02 融合不成反加剧隔离
某些学者认为,形成街区隔离的主要是个人主动选择远离某些人群的结果;另一些学者认为是结构性原因造成的,比如某些城市的“去工业化”引发街区变化;某些城市的都市化、在市中心集中高学历的就业岗位。
巴黎一大讲师里巴尔蒂耶尔(Antonine Ribardière)指出,“高收入人群中主动选择‘隔离’的情况比较明显,希望和‘自己人’住在一起,形成‘镀金隔离区’(ghettos dorés),人员构成单一”。
▲ 巴黎市中心也有社会住房的存在,只是比例相对低。(法新社图)
相反,1960年代的大规模楼群建设政策却无意间造就了今天的街区隔离。事实上,这一政策原本是为了让不同社会阶层的人在一起居住,结果随着时间推移,生活相对优裕的人搬离,更贫穷的人不断填补进来,逐渐形成了一个穷人聚居区。
此外,因为富裕街区的居民不愿在自己的街区建造社会住房,很多城市不得不继续在贫困街区建社会住房,结果把穷人又叠加到了一起。
对此,法国城市更新局回应说,统经所的研究“促使我们对如何应对街区隔离问题作出思考”。皮埃尔神甫基金会(Fondation Abbé Pierre)表示,“这是消除贫困街区隔离政策的失败,也是强制富裕街区建设社会住房政策的失败”。该协会一直要求在街区和城区层面规定社会住房比例,而不是在整个城市层面笼统规定社会住房比例。
贫困街区隔离造成很多后果:年轻人职业融入机会降低;学校隔离现象加重;因为住房困难、人口密集、绿地面积小,贫困街区居民的健康状况受到影响。巴尔蒂耶尔表示,“这是个真正社会问题,不同街区公共服务水平差异非常大”。
▲ 咨询公司德勤(Deloitte)曾在为法国政府做的一份调查报告中指出,测试显示,一个应聘会计职位的求职者,即使拥有法国姓名,如果简历上的住址是社会福利房聚集区,被淘汰的几率也比其他人大得多。
03 城市发展导致街区隔离严重
总的来说,大城市里不同社会阶层混居的街区越来越少。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很多,而且每个城市有不同原因,比如城市发展的特殊历史、家庭收入和房屋价格间的巨大差距、公共交通不够便利和公共政策,等等。
比如贫富街区隔离情况极为严重的里尔,专家认为这主要是由于城市发展和收入严重不均造成的。
▲ 由于城市发展和收入严重不均,里尔的贫富街区隔离情况极为严重。(法新社图)
古斯塔夫·埃菲尔大学(Université Gustave Eiffel)讲师米奥(Yoan Miot)指出,从19世纪开始,里尔的中产阶级就因担心污染和治安问题,不愿住在工人聚集地,在鲁贝(Roubaix)Barbieux、兰贝尔萨尔(Lambersart)跑马场和Marcq-en-Barœul附近开辟了自己的小圈子。
1960年代,纺织工业走下坡路,第三产业经济加剧当地平民阶层,尤其是工人群体的贫穷化,这导致低收入人群被排挤出商品房市场,集中到鲁贝的社会福利房街区。与此同时,富人也更加紧密地聚居在高档街区,比如高尔夫球场附近的别墅区。即使Bondues这种富裕地区会建社会福利房,但实际上也只有平民阶层的“上等人”才有机会住进去。
与里尔不同,里昂则是住房方面社会阶层融合相对较好的大城市。里昂二大社会学教授Jean-Yves Authier分析说,首要原因是该地居民收入差距远比巴黎、马赛等城市小;其次是因为里昂房地产市场没有其他大城市那样紧张;第三点则是里昂市中心有不少社会住房,客观上让“穷富结合”;此外,市府也在城市更新之际有意减少东部平民街区的社会住房比例,避免“穷上加穷”。
04 法国有意在福利房扎堆城市实行限建
法国2000年通过的《社会团结与城市更新法》(SRU)第55条规定,到2025年,人口超过3500(巴黎大区1500人)的城镇社会住房率必须占到20%。但是,近年来,法国社会住房呈现过度集中趋势,街区居民逐渐单一化,“社会混合”受到挑战。
《巴黎人报》指出,巴黎大区有130万套社会廉租房,占全法四分之一。2019年数据显示,巴黎大区有42个城市廉租房比例超过40%,前三名分别是:Dugny(69,2 %,塞纳-圣德尼省)、Île-Saint-Denis(61%,塞纳-圣德尼省)和Bagneux(60.4%,上塞纳省)。
▲ 巴黎大区和瓦兹省廉租房比例超过40%的城市。(《巴黎人报》报道截图)
【巴黎大区廉租房数据】
(法国战略学会2019年数据):
共有130万套社会廉租房,占全法四分之一(共470万套);
1300个市镇中的90个市镇集中了巴黎大区66%的社会廉租房;巴黎大区64%的社会廉租房集中在塞纳-圣德尼省;每年73.6万份申请,只有7.2万份申请成功;平均等待时间为10年;巴黎大区70%的居民可申请社会廉租房。
巴黎大区议会主席佩克雷斯(Valérie Pécresse)认为,问题的关键是要避免在同一地点“集中建造福利房,因为穷困会催生社群主义和地下经济(贩毒等)”。事实上,佩克雷斯早在2016年起就在巴黎大区福利房比例超过30%的城市实施“防贫民区”(anti-ghetto)措施。
面对福利房过度集中带来的一系列社会问题,法国政府于2021年发布部际通函,敦促在社会廉租房比例达到40%的城市,严格限制新建社会福利房。但反对者认为,福利房禁令不仅不能解决社群主义、治安差等问题,反而是对低收入人群的污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