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的蝴蝶扇动翅膀,未必真能引发得克萨斯的飓风,但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之间的关联的确很奇妙。一年前,西班牙政府解除了疫情封锁,开始与新冠共存。当时,最高兴的不是西班牙的放开派,反而是当地的黑社会们。

西班牙此前采取的封锁措施,在欧洲属于比较严格的一种,除了对疫情的防控,还极大限制了黑社会开展暴力活动的可能性,于是许多帮派倾轧和斗争都被搁置,马德里等大城市难得安静了下来。

而随着防控措施被取消,西班牙的黑社会们立刻出来为了地盘大打出手。



在一系列的大规模械斗中,可以看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许多黑帮喜欢派出小太妹和大妈打头阵,打砸对方黑帮控制的娱乐场所或商店。

甚至在一次多米尼加裔黑帮的内斗中,双方都派出了女性先锋队,在大街上打得鸡飞狗跳。



这就令人感到惊奇,毕竟黑帮同战争一样,在人们的印象中是“让女人走开”的。甚至这种地下组织里所推崇的文化也是相当反女的,难道是西班牙黑社会倡导维新,在暴力斗殴方面率先实现了男女平等?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西班牙黑帮的内部文化与这世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两样,男女平等什么的纯属想多了,前些年甚至还有过黑帮要求加入的女性过“轮奸关”,实在是惨不忍睹。

但为何这么性别歧视的组织,会派出女性大军主导斗殴呢?

因为这些黑社会摸准了西班牙警察的脉门,知道这些条子不敢管女性犯罪,只要事情不闹得太大,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问题就来了,为啥西班牙警察不敢管女性犯罪呢?

且听我慢慢道来。

当前西班牙第一大党工人社会党(PSOE),政府并不是由它独立执政的,而是一个执政联盟,主要由工人社会党和“我们能”党组成,这个“我们能”党可确实是太能了。

我们能党脱胎于第四国际麾下的西班牙托派“反资本主义左翼”发起的反紧缩运动。当时政坛两大党人民党与工人社会党都在财政上都倾向紧缩政策,令西班牙人民苦不堪言,我们能党展开反紧缩大旗,快速聚敛了支持。



在2014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中,刚刚成立了4个月的我们能党乳虎啸谷,一举拿下8%的选票。2015年12月20日,该党及其盟友在西班牙大选中获得69个席位,成为西班牙第三大政治势力。

当时,该党创始人巴勃罗·伊格莱西亚斯·图里翁意气风发,豪言“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把人民党和社会党都赶下台!”



生于1978年的巴勃罗是个根红苗正的西班牙左派,父母都是工会成员,还曾在70年代参加过反对弗朗哥暴政的地下组织——革命反法西斯爱国阵线。并且,他的名字伊格莱西亚斯,就是来源于西班牙工人社会党的先驱。

但在这个我们能党里,最硬核的还不是巴勃罗同志,而是他老婆艾琳·蒙特罗。



与老公一样,艾琳同志也是在工人阶级社区长大的小左派,16岁时就加入了西班牙共青团。艾林同志还是一位学霸,一边过组织生活一边考学,两下里都没耽误,考上了著名的马德里自治大学。

这里的法学院排名为西班牙第一,在全世界的法学院排名中也同样位列前茅。值得一提的是,西班牙现任国王菲利普六世曾在马自大完成本科及硕士阶段的学习。

在当了太子爷的同学之后,艾琳再接再厉,硕士毕业之后拿到了哈佛大学的奖学金。

那个年代的西班牙也是润学大国,年轻人随身都戴着个打包好的行李箱,要是能有个去德国、法国、英国、美国谋生的机会,收到offer之后拿起箱子就走,那是根本不带任何犹豫的。



更别说艾琳拿到的是哈佛大学的奖学金,换成别人恐怕提前半个月就向着机场出发了。

但这位艾琳同志确实不是一般人,拿哈佛大学的博士学位从此做人上人,或者留在西班牙走搞社会运动这条不确定的路,在这两个算不上选择的选择里,艾琳居然选择了留下。

在西班牙左翼主流党派工人社会党越来越右的大背景下,社会边缘群体遇到了代表性危机,左翼非主流派急需有人挺身而出,因此,我们能党通过反紧缩政策脱颖而出。

但事情从此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



自从2019年大选后,工人社会党与我们能党结盟,组成左翼大联合政府,巴勃罗·伊格莱西亚斯·图里翁当了副首相,而艾琳则成为了联合政府的平等部部长。

当了平等部部长的艾琳同志开始放飞自我了。

在指挥行政部门上,艾琳部长没什么建树。那怎么才能彰显社会平等,推进男女平权呢?艾琳部长拿出了当初搞社会运动时的手段,每天在社交媒体上带着一群支持者四处出警,发现哪里有性别不平等的问题,就带着支持者过去一顿痛骂。

警察与女性犯罪者之间的冲突一贯是社会的焦点,艾琳部长自然不会放过,每次有警察使用暴力逮捕女性时,艾琳部长就和粉丝一起在网上痛骂警察。



一位警察在网上说了几句女权主义团体的坏话,立刻招来艾琳部长的首席秘书千字长文狂批,骂了他一个狗血喷头,随后艾琳部长亲自下场,闹得这警察最后被停职。

过去艾琳只是个社会运动人士时,西班牙警察当然不把她放在眼里,我行我素不在话下。但如今她老人家登堂入室,贵为副首相之妻、平等部部长,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哪个警察敢顶着部长大人的意思干?

公平地说,西班牙警察队伍确实形象不佳,过度使用暴力的情况屡见不鲜,艾琳的网络出警确实限制了他们胡作非为。

但凡事就怕矫枉过正,在艾琳部长的铁腕之下,西班牙警察噤若寒蝉,别说过度执法,对上女性犯罪者,他们连普通执法都不敢了,劝阻都得掂量着办,生怕说上哪句话不合适,被艾琳部长发现,少不了一顿痛批,弄不好还要丢饭碗。



与当地警察共生的黑社会组织,对警察的执法态度非常敏感,很快就发现了新版本系统的巨大bug,既然你们条子不敢对女性出手,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于是各种女性流氓冲锋队被组建了起来,委内瑞拉裔、玻利维亚裔、本地黑帮都延揽了不少太妹和大妈,一天40欧元,随时等着干仗。

说来可笑,西班牙最聪明的帮派就是我国青田侨胞组成的堂口,他们第一个发现西班牙警察的法门,创风气之先,最早组建了女流氓战斗组织,其他西班牙帮派,都是拾咱们中国“女权主义者”的牙慧呢。



艾琳部长怎么这么魔怔呢?其实很简单,我们能党经由工人社会党的代表性危机起家,它的基本盘便是社会中像同性恋、移民、女性等边缘弱势群体。作为内阁中的第二党,我们能党无法主导国政,自然要在社会领域为这些群体出气,让选民看到自己在做事,并说服选民在下一次选举中继续投票给自己。

讽刺的是,艾琳每天在网上出击,扛着女权大旗给女性出气,但她自己家里的女权问题都没有完全解决,有人就曾挖出,艾琳的老公巴勃罗曾经私下嘲讽女权主义:女权主义者,在床上最好了!

这也真是西班牙女性权益状况的鲜明写照。



西班牙女性为什么非常需要出气?咱们看两个案子也就知道了。

2016年7月7日上午,西班牙北部潘普洛纳市正在举办一场奔牛节,这是人们纪念潘普洛纳的守护神圣费尔明的仪式。

每天早上8点,参加活动的人都会开始一场冒险游戏,公牛们为它们的生命奔跑。



因现场秩序的糟糕,这个节日也以其丑陋的行为而闻名。当地人经常抱怨游客把潘普洛纳变成了一个混乱的城市。



当年的奔牛节上,一位刚读完大学一年级的少女也来到了潘普洛纳,喝酒跳舞之后迷路在了卡斯蒂略广场。

当她穿过人群走到广场边缘的一把椅子上时,一个男人对她说话。这个人的名字叫何塞·安赫尔·普伦达,26岁,来自塞维利亚,肚子上写着他的名字。普伦达和一群自称“la Manada”的朋友一起参加了这个节日,这个词在西班牙语里的意思是“狼群”。

女孩和普伦达比较纹身,谈论足球,而其他狼群成员则在附近闲逛。在她的回忆中,谈话很友好,但没有什么特别的。



10分钟后,她觉得累了,说要回朋友的车上过夜。这群人就带她走了。

当她说她已经接近汽车时,普伦达突然向前冲去,潜入了一间公寓的大堂。然后狼群带着这个女孩走进了这间公寓。

在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她已经被关进了大厅的后面,并被脱光了衣服。在接下来的20分钟里,五个男人轮流对她进行反复侵犯。



根据闭路电视录像显示,凌晨3点27分,这些人鱼贯而出。

女孩穿好衣服,想要给朋友打电话。然而,她的手机被别人偷走了。

她开始哭泣,离开了大楼,倒在长凳上。路过的一对夫妇停下来和她说话。当她告诉发生了什么事时,他们打电话给警察并将她带到当地一家医院。

与此同时,“狼群”回到了市中心。早上6点50分,普伦达给塞维利亚的其他几个朋友发短信说他有这件事的录像。

那天早上,当警察走近时,五人还在全神贯注地和牛一起奔跑……



这种毫无疑问的恶性轮奸案似乎没啥可说的,但西班牙法院之后的作为让人逐渐看不懂了。

在庭审阶段,法院先声明,被告人的网络发言与案情无关,驳回了检方引用被告人的社交媒体作为证据的申请。但对于受害人,法院没有采取什么保护措施,反而允许辩方雇佣私人侦探,在受害者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她进行了跟踪,还深入调查了原告的社交媒体活动。随后法院还将跟踪得到的材料采信为证据。

“他们先强奸了你,然后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调查你、监视你。”西班牙演员特蕾莎·洛萨诺一针见血地指出。



在这样的审判精神指导下,结果不问而知。2018年4月,作出终审判决。法院认定这五人犯有“性虐待”而非“强奸”罪。法院认为,被告没有使用暴力来强迫关系,因此不能被归类为性侵犯。这些人只被判处9年徒刑,而不是检方提出的22-25年。



这个案子并非孤例,2016年,西班牙巴塞罗那一名14岁少女参加派对喝酒昏迷后,遭到5名男子集体强奸。2019年,巴塞罗那地方法院也做出判决,认为当时受害者失去意识,“并未反抗”,因此这5名男子犯的不是强奸罪,而是“性虐待罪”。

针对女性的恶性犯罪层出不穷,但这些明摆的犯罪却总是被“高抬贵手”。试想,如果你是西班牙女性,看到这样的状况,你怎能不愤怒呢?

随着丑闻越来越多,西班牙的女权运动也越来越激进,3月8日的妇女大罢工从老年女工的行礼如仪,到今天成为了西班牙一项重要的社会运动。女权主义者高呼着“ Tranquila, hermana, aquí es tu manada ”(“别担心,姐妹,我们是你的狼群”)走上街头,吸引了国际舆论的关注。



有着如此愤怒的女性支持者,想拿女性选票的艾琳部长和我们能党,又怎么能不疯狂出警,与激进的女权主义情绪同气连枝呢?

至于说西班牙性别平权状况为什么这么倒灶?这么差劲?这个责任还真跑不了美帝、英帝等西方“民主大国”的。

话说在法西斯统治的时代,西班牙是西方阵营中一个比较奇怪的存在。明明作为法西斯德国和意大利的盟友,但佛朗哥在二战后不但没有被美帝、英帝清算,反而拿到了美帝不少援助,堂而皇之成为了北约的盟友(西班牙1982年民主化后正式加入北约,但双方早在60年代就有合作)。

这反法西斯、反法西斯,怎么反着反着把法西斯反成了座上宾?



这就要说西方对于反法西斯和反共这两件事的不同态度了,反法西斯只是图一乐,说说就完了,反共可是认认真真地反,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只要法西斯反共,那法西斯就是西方的盟友!这在战前和战后,都是一样一样的,唯独法西斯打到他们自己头上他们才会反法西斯。

但这也就同时带来了一个问题,西方诸帝成天说咱们是横跨大西洋的“民主国家联盟”,一起对抗“邪恶专制帝国”苏联,但咱们这阵营中,怎么有这么一位“民主大亨”佛朗哥呢?这也太恶心人了吧?



于是,西方诸帝只能瞎编乱造出了一个理论来宣传:西班牙为什么和咱们不一样呢?因为它这个民族有野蛮性,所以国内人权状况不怎么样。

这个理论沿自19世纪欧洲启蒙主义者对西班牙的描述,在当时就属于比较离谱搞笑的说法,用来形容20世纪的佛朗哥政权就更是驴唇不对马嘴了。

但是,这种宣传给了佛朗哥一个机会,他可以公开地回应,没错,老子就是欧洲的蛮夷!什么人权、民主,那是不适合西班牙民族的!

楚人直呼内行

利用这套话术,佛朗哥塑造了一个独具一格的保守民族特性,“名正言顺”地打压平权,自然地塑造和延续歧视,捍卫政权合法性。

美国的“野蛮性”宣传与弗朗哥的逆练,现在看起来,原来是一出双簧。

西班牙现政权毕竟部分继承自佛朗哥时代,旧政权的后继势力人民党依旧是两大党之一,西班牙社会在性别平等问题上欠债,西班牙法院会对女性被侵犯的案子轻判,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但事实证明,“女权主义者”们要是只会线上线下开嘴炮给女性出气,那是无法真正解决平权问题的。反而会在社会上搞成“惊弓之鸟”,甚至弄出黑社会“女权化”斗殴这种大龙凤,那完全是给西班牙女性帮了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