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成都Big榜(ID:chengdubigbang),作者:给大榜打钱,头图来自:作者拍摄
野生菜市之所以野生,大抵要归结于它自然生长的气质。没有名字,没有所谓的摊位,临时,偶发,但又约定俗成。
你要问我这是啥子菜市,嘿,还真不好说。
中和范围内大大小小的菜市无数,我给你指新下街这一个,但真正坐车到新下街,你多半会走进更为气派的那一个。
只能说,坐车坐到新下街附近,对到天府大道的方向往右手边打望。然后你会看到很多手持小推车的叔叔嬢嬢快步穿梭于狭窄的小通道,一个磨踵擦肩的错身,老李家的葱尾巴就会与老张家的鸡脑壳满怀相撞。
这个菜市给我印象之深。
一是来源于自贡嬢嬢的点名推荐,它成了我日常购置鲜兔儿的指定地;二一个是年前来那次,那是一个上班前的清晨,我快步行进,迎面而来的,是暗涌在喧嚣烟火之下的另一个隐秘世界。
所以这次,我要从头开始,把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菜市逛一遍,看看它到底有多宝藏。
早上八九点的新下街站站台,总是有满载而归的人,会不自觉地排起一小路纵队,他们像蚂蚁搬家一样,从市场上挑选到各自钟爱的口味,然后把它们一一驮回家。
二十米开外,鱼店杀鱼工人的手上功夫正如火如荼。见人挑好鱼,他便把鱼往地上一摔,然后称重、刮鳞、宰骨、切片……一气呵成的丝滑表演,只在弹指一挥间。
这个菜市的摊摊儿铺子都来得野。除了两三家大型的菜铺镇街之外,还有无数个零散的小扁担,这个婆婆码一堆红皮皮萝卜,那个大爷摞几匹厚皮皮青菜。
相互毗邻,又暗暗较劲,但总归,单打独斗拧不过菜铺老板儿们中气十足的叫卖——
“莴笋好吃得很!你看我那个蒜ter,好嫩哦!最好的蒜ter!”声波震动所及范围内,所有人都驻足,乖乖埋头挑菜。
不买莴笋也要见识见识这“全成都市最好的蒜苔”,热闹看完一个转身,哟,这个土豆儿新鲜浑圆,买!
这生意自然来的要诀,对门子挑担担儿卖菜的婆婆全看在眼里。见有人路过,她们也照着这个模子扯起了嗓子:
“一块五的豌豆颠儿哈,随便你掐!回去摘都不消摘!十元全部带走!”
见我拍照,婆婆更来劲。她对着我的相机镜头递来一小撮白油菜:“来,来拍!你喊他们都来买!”
婆婆隔壁子,一对自称是重庆来的夫妇几乎是以同样的分贝,分享着他们引以为傲的“肥肠经”。
男人手持锅铲在炉灶前把肥肠炒得青花亮色,手中一口铁锅簸了又簸,卤肥肠的香气随着锅气飘散,众人闻香而来。
那女人像个捧哏,一边用双手从热气腾腾的卤桶中捞起一捧肥肠,时不时地还要看眼色视情况,给她男人搭腔。
“肥肠55一斤,你要是炒不来我给你炒!”老板儿很是自信。怕胖的年轻人从人群中探出头:肥肠啊?油不油哦!老板娘马上把质疑按平:“油我们都是撕得干干净净的,撕干净才好吃!”
香味闻了半晌,人群中有一半的人,摸钱的摸钱,扫码的扫码。老板继续对着那些迟疑的看客说:“我们是重庆的,每周二才来,下次要买要下个星期二去了哈!”
说完也不见歇气,一边把炒好的火爆肥肠递给人家,一边嘱咐:“回锅要过炒哈,微波炉爆干了就不好吃了!”老板儿娘见状,立马甩出结束语:“肥肠这个东西,假不到!”
带货成功,表演完毕,人群逐渐散去。只听得老板儿的手机隐约传来:支付宝到账,支付支付支付宝到账……桶儿头的那些肥肠啊,都有主了。
端盆盆卖鱼和卖鱼头的总是刻意和现点现杀的鱼铺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头,是白鲢鱼头,鱼,是刚翻肚皮的鲤鱼。第一次走这儿过卖10元,5分钟再折回来,就已经垮价到5元了。
摊主的叫卖自是缺少了一些底气。卖白鲢鱼头的大姐低声说:鱼头便宜卖喽!卖翻肚鲤鱼的大叔喃喃自语:它是没看到杀嘛,所以你们都以为是死的——
直到我把市场转焦,他盆盆头已然不会打挺的鲤鱼,还是那么多。
闹市之中,水果摊贩零星夹杂在菜肉摊间自成一派。耙耙柑儿的堆头如山,有的嬢嬢眼疾手快,上手入袋的果子个个饱满。嬢嬢一遍捡一边还要感叹:“年后的柑子啊,就相因了哦!”
甘蔗铺的老板儿像个理科生,没生意的时候,他就手舞足蹈地跟隔壁子菜摊的大叔分析、传授他这半生“关于甘蔗的业务调研”——
“一般好的甘蔗哈,要差不多我卖的这种这么长……它的尖尖是这样的,你看,头头是这样的……”
再往里面走,便是猪肉、家禽和牛羊肉三分天下。杀鸡杀兔的老板儿全家上阵,手起刀落,现点现杀,只要你开口,切坨宰块去骨,都不在话下。
牛肉铺就快卖得只剩光架架,老板儿已然被来买牛肉的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刀儿就在肉上,要好多,你开腔。
快走到尽头的那一截,应该是这市场上最活蹦乱跳的区域。一群没有边界感的中年男人,当着一笼小白兔的面振振有词,说这兔儿鲜活细嫩,是红烧还是清炖。听得笼子里的兔儿些惊恐万分。
旁边的水产铺刚结束了上午的营业,右边盆盆头的小龙虾面无表情地望着左边盆盆头蹦哒的老伙计——牛蛙,子姜还是爆炒哇?
早市一过,市场的气焰便开始慢慢减退。
到了中午十一二点,卖鸡蛋的老板儿忙着上下午的货,菜铺摊摊的老板儿把茶杯头的胖大海一口扯干。铺子头的小工忙着给晒蔫儿的蒜苗、韭黄掐头、去尾、浇水。
十字路口上,一个把塑料口袋戴到脑壳上的嬢嬢正和推车车准备收工的卖菜大爷打招呼。她问他这就卖完啦?他满意地点点头。她看着自己剩了满满一大摊的菜些,看这表情,下午场要加班喽!
同样卖得不好的,还有头头上卖油菜苔儿的大爷,兄弟伙问他:“你咋把油菜苔儿堆那么高?”他不多于安逸:“本来就这么高!没卖脱得嘛!”
其实真正到了下午,这条街会远比早上显得宽敞,也没那么匆忙。摆摊设点的小贩逐渐散去,它又成了一条稀松平常的街。
经过打扫,下午走这儿过的陌生人,甚至都觉察不到,几个小时前,这曾是一个物竞天择的战场。
然后日复一日,卖菜的人和买菜的人来了又来,热闹和清净,杂乱和有序,交替登场。
走新下街车站上车,依然还是有人问:诶,请问这儿附近哪儿有个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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