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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士农工商,还是三教九流,心中共同希望的,大概唯有天下太平。朴素的心愿,也成为很多地名叫做太平的源来。
在成都,至少有两条太平老街。
一处是龙泉山下、位于双流的太平。梯坎坡道,石桥民居,无商业的染指,原汁原味的风格受到很多人的欢迎。夏秋,太平街道大棚市场,最水灵的瓜果散发香味。
龙泉山下的太平老街,如今已相当火爆。另一处,新津的太平老街,才刚刚进入外人的视线中,并同样以原生态的老街建筑、人文风情,展现独特的腔调。
某一个拐角,会给人一种走在改造前的宽窄巷子的错觉;推开半掩的木门,邻居相视一笑,又如同穿越到《请回答1988》的双门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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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老街不多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去新津太平老街最好的时候,是太阳天。懒懒的,散散的,阳光下,再低调、清冷的老街,也热烘烘,变得明媚。
初见时,我也充满欢喜。
成都还有这样一处没有开发、且长度足够的老街,本就难得。他的风格,不同于纯粹的老街,不是只有古香古色。
从清朝、民国到近20年,川西民居的基础上,不同风格元素,在同一空间层层堆叠出特有的味道,有一种时间沉淀、融合后的秩序井然。
它有暗红的一片一片式的木门,也穿插有明黄、灰蓝。褪色和蒙灰的程度,刚刚好。透过泥墙和破损的窗户,内里物是人非。
很真实,很诚恳,很自然,很少粉饰。
老街上,原住民其实不太多。意料之中的,还住在老街的人,也以中老年为主。时间,因此不得不缓慢。
缓慢到,一天只做半天生意即够。
太平老街上最被人知晓的那间苍蝇馆子,没有店名,以卤肉豆花出名。凭饭点时候,围拢的街坊乡民的规模,便可以找到。
老式的菜柜、案台支出店门,一杆盘秤打眼。油光发亮,都是拜各式卤味所赐。耳朵、猪头、肝子等,需自己选取部位,按称重的多少付款。
切片后,经卤汁加热,装盘,再在边缘放一勺最简单的辣椒面。
老派的卖法,老派的味道,在一碗豆花中,更是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自家点的豆花,大锅烹煮,质地偏老。经过红得诱人的蘸碟的加持,大锅甄子饭,必须再加一碗。
卤肉豆花,午间卖完即止。
家即是店,店也是家。虽是第一次吃,坐在老宅幽长的通道中、以便宜的价格享用一顿午饭,却有归家的熟悉和亲切。
路口,一间同样没有招牌的老式家庭面店,食客则可坐在街对面的葡萄架子下过早,独享老街才有的熟悉和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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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肉豆花店和面店,是太平老街上目前为数不多、仍在经营的餐饮老店,并且还保留了一些幺店子的痕迹。
四川方言中的“幺店子”,即是路边小店。
从幺店子,到街,到铺,再到规模、名声更大的场镇,新津太平老街的发展变迁轨迹,基本和川西地区所有有名的场镇一致。
步行在老街上,能够供汽车双向行驶的尺度,现在看可能算不得宽,很逼仄,但在几十年前,甚至百年前,可以被称作城市主干道。
如今还能在老街上看到公馆、学校、医院和政府机关的建筑;记忆中,太平老街上还有武显庙、魁星阁等建筑。
尽管他们大多已经空闲荒废,或消失。
社会运转的重要机构,居民文化生活的重要场所,如此高度的集中在一条老街上,都说明,这曾经是繁华所在。
历史上,太平场贵为“新津首场”。
有记载显示,上世纪40年代,“太平场有百货铺2户、匹头铺3户、染坊9户、纸货铺8户、日杂铺2户、丝烟铺4户、中药铺10户、糖果糕点铺8户……”
太平老街商业的极致,C位,又属于下段的黄州会馆。
去的那天,黄州会馆大门紧锁,但你仍能从门缝和一些文献中,窥见这座两进四合院内部的阔气。
仿宫墙排列的门墙,高大严正。
会馆的围墙用灌县(今都江堰)青条石头和特别烧制的方砖砌成,高8米。门璧高10米,璧顶还有一个高3米的宝鼎。
在这座单檐歇山式的建筑里,院子内设万年台、水池、神殿,两侧厢房。大殿中,供奉有财神和镇江王爷的神像。
黄州会馆的修建,是在清咸丰七年(1858年),由居住在太平场的湖北黄州商人集资兴建,从湖北贩运棉花,做花纱等生意。
光绪末年,黄州会馆的花纱年运销量约2万余包(每包约合90公斤重)。每年销售额100万两,约等于今天的1亿4、5千万。
如今的人可能已经很难想象,那时,停泊在黄州会馆附近、石头河水码头上的十多只木船,将会馆订购的花纱运达。而每只船,可以转载数吨之重。
兴盛了百余年,在1930年前后,受到洋货的冲击,花纱生意逐渐萧条。富甲一方的黄州会馆,晚晴新津的花纱交易中心,一度成为驻军营房,以及粮食仓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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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时而兴。
清朝初期的太平,只是低等级的幺店子。随祸乱而来的湖广填四川,清中期,大量外迁人口看中这里水运交通的便利,逐渐发展起更大规模的商业,修建起众多会馆。
也因时而衰。
太平最引以为傲、兴衰关键的黄州会馆,修建的那年,第二次鸦片战争已经打响,英国、法国、俄国、美国强迫清政府在天津分别签订不平等条约。
随着鸦片战争等的到来,中国手工棉纺织业由盛转衰的影响已经产生,也终将会传递到深居内陆的成都新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太平的地名背后,是当地人对太平盛世最真切的渴望。
可能如今不那么耀眼,甚至从记忆淡出,但至少还有岁月静好。
它是整洁街道上开得热烈的三角梅,皮毛光亮的花猫;
它是老茶铺竹椅的咿呀作响,开水瓶的热气腾腾;
它是理发店花纹古旧的毛巾,依旧锋利的剃刀;它也是老房子中传来的卡拉OK,晾晒的一杆衣裤。
老街上的手艺人,小商业者,和居民们,依旧在守着老街的人气,和可贵的乡里乡情。
时过境迁,清朝和民国时期成片的川西民居建筑也依然挺立。
大多数民居建筑的门口,都挂有一般保护性建筑的牌子,这至少说明,太平老街仍处在珍视之中。
一篇2016年的文章显示,新津将依托太平古街悠久的历史文化和丰富的水资源,全力打造“宽窄水乡 新平古镇”,开发休闲度假,商务旅游产品。
本月初公布的《成都市新津区宝墩镇太平老街片区有机更新研究与概念性方案采购项目成交结果公告》显示,太平老街又有新动向。
方案包括两个方面——
太平老街片区有机更新研究应遵循“渐进式有机更新”的思路,探索如何在保护与更新的基础上,让老街区焕发活力与生机”;
以及“近期实施项目概念性方案在整体谋划框架下,立足于近期实施见效”。
更为低调和小众的太平老街,一定会重新走到镁光灯下。
如果你也想看看它还未更新前的样子,地铁10号线的尽头,出新平站E口,步行数百米,穿过一座菜市即是。
抓紧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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