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尼西亚万隆的一个建筑工地，墙上挂着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和印度尼西亚领导人佐科·维多多的合影。那里正在建设一个高铁站。 ULET IFANSAST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当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J·奥斯汀三世于11月访问印度尼西亚时，他向印尼国防部长施压，要求达成购买36架美国战斗机的协议。他离开时，双方未达成协议。

就在几天前，同一位印度尼西亚官员普拉博沃·苏比延托会见了中国国防部长，两国承诺恢复联合军事演习。

印度尼西亚位于南海边缘，资源丰富，拥有快速增长的万亿美元体量的经济和庞大的人口，在华盛顿和北京争夺亚洲影响力的地缘政治斗争中是一个重要的争取目标。中国声称对民主的岛屿台湾拥有主权，中美双方都在为可能发生的台湾冲突做准备，而印尼的7万个岛屿分布在横跨数千公里的重要海上通道，对于防御来说是必需争取的。

在拉拢印度尼西亚方面，北京似乎越来越有优势。

中国已投入大量投资，以赢得印度尼西亚谨慎的民众，它投入数十亿美元开发世界上最大的镍矿，并在关键时刻加快运送新冠疫苗。中国一直是印尼基础设施建设的主要合作伙伴，包括建造高速列车，尽管该项目已经延迟且超出预算。



工人们在为万隆的高铁站铺设铁轨。中国主导的项目落后于计划数年。 ULET IFANSAST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2022年前九个月，中国在印度尼西亚的投资超过50亿美元，而美国的投资约为20亿美元。

“他们从来都不会发号施令，”海洋与投资统筹部长卢胡特·宾萨尔·潘查伊坦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谈到中国人时说。


他说，在批准投资之前，美国官员通常会提出一系列苛刻的条件。兼任印度尼西亚领导人佐科·维多多首席副官的潘查伊坦说：“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华盛顿：‘看看你们怎么对待我们，算了吧。’”

反过来，印度尼西亚也为中国效力。在联合国关于北京迫害主要为穆斯林的维吾尔人投票中，印尼这个穆斯林占多数的国家投票赞成中国的立场。在主要区域集团东南亚国家联盟的议事厅里，外交官们表示，所有10个成员国中，印度尼西亚始终赞同中国不受约束的经济参与。



去年，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和印度尼西亚国防部长普拉博沃·苏比安托在印度尼西亚雅加达。 ADEK BERRY/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佐科常说他仍然不受任何一个国家的影响。但他和他的高级副手对中国领导人习近平表现出特殊的亲近。

佐科于2014年秋季上台一个月后，前往北京开始他的首次海外访问。据印度尼西亚外交部发言人特库·法伊扎夏说，从那以后，他与习近平进行了八次一对一会晤，与前总统特朗普和拜登总统一共只有四次会面。

印度尼西亚对中国的热情部分是基于其领导人政治利益的融合。从就任总统之初，佐科就将基础设施建设作为任期内的常见主题，而习近平则将基础设施投资作为外交战略的支柱。第一次访问北京期间，佐科被带到从北京到港口城市天津的高速列车上，他于2015年10月签署了一项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协议，由中国在印度尼西亚建造高铁。



中国承诺于2019年完工的一条造价55亿美元的高铁线至今仍未完工。 ULET IFANSAST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从历史上看，印度尼西亚曾表现出强烈的反华倾向。1965年，由军方、准军事和宗教团体组成的暴徒对中国以外最大的共产党——印度尼西亚共产党——发动了猛烈攻击。暴徒杀害了至少50万人，其中包括许多华人。强硬派将军认为印度尼西亚共产党组织了一场政变企图，指责北京在背后支持。结果，印尼和中国的关系冻结了几十年。

屠杀的记忆犹在，中国驻印度尼西亚大使、前外交部发言人陆慷似乎小心翼翼地避免引发怀疑，在社交媒体上选择外交辞令而不是民族主义恐吓。在他的Twitter账户上，陆慷展示了他访问巴厘岛的和煦风景，以及1955年紧张局势爆发前中国总理周恩来访问印度尼西亚的友好镜头。

“中国目前是（印尼）第一大贸易伙伴国、第一大外国投资方、还是疫情前的第一大国际旅客来源国，”曾在佐科执政初期担任贸易和投资部长的汤连旺(Tom Lembong)表示。“许多印尼商界和政界精英认为，中国是利益相关的超级大国，而美国相对来说则在衰落，且距离上非常遥远。”

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中国深化了与印尼的关系，在许多方面与美国构成了直接竞争。例如，中国企业青山控股主导了印尼的镍矿开采，中国还在印尼建设火电站，并将粗镍加工成适用于不锈钢和电动汽车电池的模型。中国此举响应了佐科在印尼发展加工业，生产更多高价镍产品的呼吁，尽管这会带来更多环境问题。

受疫情重创的印尼也早早获得了中国疫苗的供应。当时，特朗普总统明确表示，美国疫苗得在美国人都用上之后才能出口外国。

2020年12月初，首批中国生产的科兴疫苗空运至印尼。疫苗抵达的电视画面在全国播出。印尼穆斯林神职人员宣布该疫苗符合清真标准。



12月，一名医务人员在雅加达的商场为民众注射辉瑞新冠加强针。 ULET IFANSAST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尽管如此，中国和印尼的关系仍存在挑战。

印尼曾宣布，中国将修建一条从雅加达通往省会万隆的高铁，全长141公里，耗资55亿美元，该项目承诺将于2019年完工。

然而，该项目的批评者、印度尼西亚大学著名经济学者费萨尔·巴斯里表示，该项目的财务状况从一开始就不合理。车票销售收入不足，地价过高，且终点站位置距离万隆市数公里远，乘客只能通过其他方式完成行程。

据雅加达研究公司Katadata称，该项目现在已经延期三年，成本超支可能多达19亿美元。

巴斯里透露，印尼政府正在与北京商讨再融资协议，可能会让中国在该铁路的持股比例从40%增加到60%。

去年11月G20峰会期间，向习近平和佐科展示列车试运行的活动被取消。为该活动从中国运来的一整套崭新车厢就闲置在机库里。



闲置在万隆停放库的高铁列车。 ULET IFANSAST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在美国努力加强与亚洲关系以对抗中国影响力之际，印尼仍然保持谨慎，小心翼翼地避免激怒北京。

印尼还强烈反对美国为其盟友澳大利亚配备核动力潜艇的计划，这让拜登政府相当不满。印尼官员称，他们希望在其领土周边打造一个无核区。美中若针对台湾问题开战，这些舰艇必须穿越或经过印尼水域。

印尼外交部东亚及太平洋事务局局长桑托·达尔莫苏马托表示，若美中因台湾发生冲突，“我们将保持中立”。

澳大利亚国防战略研究学者休·怀特表示，印尼的中立态度使美国在亚洲不断扩大的对抗中国的行动变得更复杂。

“在军事上，进入印尼的军事基地将为美军在台湾战争中带来一大优势，但这种情况不会发生，”怀特说。

去年8月，印尼军队参加了美军一场海陆空多国联合军演。尽管该国许多购自俄罗斯的武器都已老化，但从美国购买替换品似乎不太现实。另外，印尼去年2月还从法国购买了42架“阵风”战斗机。

据两名了解讨论情况的拜登政府官员透露，去年11月，在国防部长奥斯汀离开印尼几周后，印尼以预算问题为由，决定不购买F-15战斗机。官员们表示，他们被告知，鉴于印尼将重点放在国内事务之上，购买成本太高了。

奥斯汀的印尼之行收获甚微，仅为在美留学的印尼军校生提供了一些额外的培训项目。这些学生同样得到了俄罗斯和中国的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