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中国副总理刘鹤同美国财长耶伦在瑞士苏黎世进行了三小时会谈，据外界报道二人交谈融洽。本文作者认为，此次会晤象徵着中美关系开始有一点微妙的变化。

　　这次达沃斯年会并没有给世界带来特别令人愉快的消息，毕竟世界经济衰退阴霾笼罩，使人忧心忡忡。 但在达沃斯年会同时进行的中国副总理刘鹤与美国财政部长耶伦会谈，似乎也被时事观察家们忽略了。要知道，双方难得谈得如此和洽，以至于因美财长为了赶飞机不得不结束。笔者以为，这个长达三小时的会谈，倒是很值得人们的注意，因为它象徵着中美关系开始有一点微妙的变化。 而这种变化，也很有可能影响着世界政局的走向，其中也包括乌克兰战争。 在本文中，有必要透视一下，为什么习近平不久前作了这样一个跟美国“谈和” 的决定。

　　这里，得首先回顾一下习近平刚上台时，即2013年时，对世界格局的设想。那时，作为雄心勃勃的习近平，一门心思想超赶美国，而且认为中国依然能像以前那样，借助与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在技术和资金方面的慷慨，完成这种超赶。同时在地域政治格局方面， 习近平设想的是，中国跟美国一起成为两大巨霸，调理世界风云。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习近平刚上台提出的外交口号是，跟美国建立一个新型的大国关系。 这里的所谓大国，就是中国和美国。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当初的俄罗斯在习近平计划中根本没有占上地位。 但令习近平沮丧的是，当初的美国总统奥巴马对习近平的提议并不看好，因为北京的很多违反游戏规则的做法，譬如说窃取美国的技术、不遵守对WTO的许诺等等，使美国觉得并没有特别大的合作的热情。以至于在习的信号多次发出去后，他得到的却是一盆凉水。 几个月后，习不得不重新设计他的外交政策。于是，联合俄罗斯成了他的计划B。至于后来的特朗普的对华政策，更是加快了习近平实现他计划B的进程。 换言之，他跟普京的关系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才开始热火起来的。尽管中国很多官员由于历史的原因并不看好跟俄罗斯的合作，但他还是扭转了这个局面。

　　战争的教训和经济上困局

　　快一年的乌克兰战争慢慢也在改变习近平对俄罗斯的思维方式。 而这种改变并非是习近平一开始就愿意的。我们记得，中国官方一开始想象普京的军队会很快实现其军事目标，因为毕竟中国当初还是以为俄罗斯的军力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正是在这种信念引导下，中国不仅没有谴责俄罗斯的战争行为，而且把普京的侵略归罪于北约和美国。

　　只是在看到乌克兰惊人的抵抗能力后，习近平领导的中共才宣布，中国在乌克兰战争中采取中立的态度。但习近平的心里还是想着最好让俄罗斯赢得这场战争。而现在，战争尽管处于胶着状态，但是，整体来说，其走向并不利于普京。这里暂且不谈西方国家对乌克兰不断地在提升军事援助，三个跟中国关系非常紧密的国家最近在对乌克兰战争的态度也有所转变。 一个是欧洲的塞尔维亚， 其总统武契奇最近一方面公开反对俄罗斯的瓦格纳雇佣军在塞尔维亚招兵买马，同时，还令人吃惊地明确申明，俄罗斯占领的克里米亚和顿巴斯是乌克兰的领土，这种做法使得中国官方有点瞠目结舌。 第二个国家是柬埔寨。在东南亚国家中，公开帮助乌克兰的国家并不多，而柬埔寨这次却承担了培训乌克兰工兵进行排雷的任务。而在东南亚，柬埔寨这个国家是最听中国的话的。 再有就是中国的“铁哥”巴基斯坦，在美国的说服下，巴基斯坦为乌克兰提供了弹药。这分明在对普京的态度上跟中国分道扬镳嘛 。因为中国一直反对往乌克兰运送武器。

　　可以想象，今后，非西方的国家中还会出现类似这种明显转向，或者是公开反对普京的战争的现象。而仅仅这三个国家的表现，加之西方各国对乌克兰毫不松懈的支持，以及对普京不利的战局， 这一切必然增加了对习近平的压力，迫使他改变对美国的战狼外交姿态。

　　当然 ，还有一个促使习近平至少是表面上改变其战狼姿态的因素是中国目前的经济状况。 中国现在是巴不得西方包括美国的公司留在中国，或者有更多的西方资本来中国投资，同时，北京也巴不得出口更多的商品到美国和欧洲。当然，这里中方还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是希望美国放松对高等芯片出口以及芯片制造设备的管控。 应该说中国现在的经济上的困局，使得习近平暂时不得不把他心爱的“东升西降“ 的理论搁置一下，来赢得中美关系的缓和。

　　美国的外交设计

　　这次刘鹤跟耶伦的会谈效果良好，不仅是因为在中方有上面所描述的压力和愿望，也是美国自己外交设计的结果。 要知道，美国并不想把中国完全推向普京那里，这不但不利于早日结束乌克兰战争，也不利于美国本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美方也首肯中国没像伊朗那样给普京提供军事上的支持，尽管北京在经济上一直在帮助俄罗斯。而更重要的是，美国在台湾问题上，努力地使两岸保持原状，不想由于某种原因爆发武装冲突。 还有，在对中国在芯片问题上采取了严厉的措施后，美国并不想把这种紧张关系扩大到其他领域。毕竟，在金融、气候变化、粮食安全，还是有合作和谅解的空间。

　　这样，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耶伦在会谈中欣然接受了中方去中国访问的邀请，以及为什么布林肯在中国春节过后便要访问中国。

　　中美关系的走向

　　在拜登总统去年十月对出口到中国的高级芯片以及制造设备发出禁令后，美国一直在担心的是来自北京的报复。有意思的是，这种报复并没有出现。而且，在双方各自有所求的条件下，特别是在中国对美国有所求的情况下，北京看来在芯片的问题上只能默认，并寻找其他途径，来减缓这个禁令带来的各种负面影响。

　　这次中美在瑞士的会谈只是中美紧张关系融冰的开始。而这里习近平起着关键的作用。即便他这种改变是 权宜之计，也算是件好事。 当然，刘鹤马上就要离开政治舞台了，两会以后的新政府到底如何处理中美关系，还有待观察。但有一点是肯定，至少在今年的中美关系，不太会有继续加剧紧张的势态。 这一点，对全球的经济、对早日结束乌克兰战争，都能带来积极的作用。

　　本文作者张俊华为徳籍华人政治学者，在德国生活三十余年。他曾就读于德国法兰克福大学，并获得哲学博士学位。此后曾执教于柏林自由大学等高校。现为法国Ecole Universitaire de Management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