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吴承承@摩洛哥吴大愣,80后,曾是职业拳击手,现居摩洛哥11年。

我是土生土长的大连人,别看我长得很壮实,童年时期却没少被欺凌。高中毕业后,我不顾家人反对成了一名职业拳击手。

23岁那年,一场意外,险些让我终身瘫痪,也葬送了自己的拳击之路。但我却因祸得福,走上了另一条康庄大道,不仅收获了异国爱情,还成了异国上门女婿。

(我们一家三口)

1985年12月31日,姗姗来迟的我,成了我们家的压轴大戏。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似乎就暗示着我这一生并不简单。

爸妈都是普通的工人,小时候他们总是忙于生计,常常将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们却又将所有的爱都给了我,或许这就是独生子女的优势吧!

可他们并不知道,我宁可不要这优势,也想要他们再给我生个弟弟。这样,就有人能和我一起出去打架了。

刚上学那会,我是班里个子最矮小的男生,经常被长得高大、强壮的同学欺负。偏偏我是个不服输的主,哪怕被揍得鼻青脸肿,也要拼了命地揍回去。

(我在健身房里锻炼)

然而,每次和同学们发生冲突后,爸妈只会安慰我:“如果不挨揍,就要把自己变得更强壮,这样就不会受欺负了。”

紧接着,我妈将我送到青少年宫学习传统武术。之后,我的内心变得比之前更加坚强了。

上初中时,我学习成绩并不好,对读书也没啥兴趣,反而对综合格斗很有兴趣。有一次,省队来选拔人才进体校,我意外被选中,就跟爸妈商量着,去体校学习散打。

(我的健身指导证书)

无论我怎么哀求,我妈都不同意,她说:“我是不会让你拿着钱去学习怎么打架的,你就给我死了这条心吧!”

我无法理解他们的专制蛮横,觉得他们是不可理喻的暴君。青春期的叛逆,让我彻底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叛逆分子。

上高中时,我是最见不得学校欺凌的,哪里有欺凌,哪里就有我的身影。我单纯地认为,对待暴力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

不过高中三年,我就因为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了两次,前前后后换了好几所学校。

(我正在教摩洛哥的孩子拳击)

有次,为了保护一位比较老实憨厚的同学,我和其他班的好几个人大打出手,结果双拳难敌四手,被人用凳子把脑袋砸破了,在医院缝了好几针。

为此,爸妈常常苦恼不已,对我是又爱又恨。

2004年高中毕业,我固执地不再继续上学,一门心思要学职业拳击。但爸妈只想让我去学技术,将来可以谋生。

他们觉得袖里藏金,不如手艺在身。拳击对他们而言就是暴力,说白了打得好是幸运,打得不好就是挨着的命。

我却认为,拳击就是门技术,只要我打出名气,未来一样可以养活自己。只不过,当时职业拳击在国内比较冷门,了解它的人并不多。

(在摩洛哥,也有很多女性喜欢拳击)

为了不激化爸妈对我的管控,我不惜跑到餐厅做服务员,当保安,瞒着他们偷偷地攒了半年工资。后来,我将攒的5000块钱,全部拿去报了职业拳击训练班。

就这样,我怀着满腔热血成了一名菜鸟拳击手。虽然每天的训练强度很大,也很枯燥,但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渐渐地,我发现光靠一腔热血,根本不足以支撑自己的拳击梦。我原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厉害,打好比赛,就可以养活自己。

现实却是,还没等来比赛,我就因为没钱,被饿得头昏眼花。我不想放弃,不想让职业拳击手的梦想胎死腹中。

(摩洛哥街头)

于是,我决定白天照常坚持训练,晚上去酒吧当服务员,这样就可以解决生计问题了。

爸妈见我学习拳击之后性子转变了不少,不仅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一点一点变好。慢慢的,他们改变了对职业拳击的看法。

如果说,训练是残酷。那么,每次比赛之前都犹如一场浴火重生。

我正常体重是85公斤,若是遇到打比赛,我必须将体重降到69公斤以下。只有保持在这个特定的体重,我才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有时,两三周时间我就必须减重10几公斤。每天要不停地跑步、打靶、打沙袋、跳绳,还要和比自己级别大的队友进行实战。

(当地人日常吃饭)

如果临近比赛,体重还没达到优质状态,只能通过蒸桑拿,让自己脱水达到可以比赛的体重。

经过不断地努力和付出,我终于在这座城市打出了成绩,成了小有名气的职业拳击手。然而,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因为一场车祸彻底断送了我的职业拳击路。

那天,我骑着重型摩托车在路上发生了车祸,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场车祸,造成了我身体多个部位受伤,还导致脚内、外踝和腰椎骨折,需要在身体里植入钛合金。受伤的位置也险些让我瘫痪,在经历了两次大手术后,我身体才得以好转。

(彻底融入到了这座城市中)

经过调养,我的身体几乎看不出遭受过大型手术的痕迹,但拳击生涯也彻底葬送了。

万般无奈之下,我转型到当地一家有名的健身房,做健身教练。为此,我还考取了国家一级健身教练证书。

相对现在而言,当时想要考取健身教练资格,还是有些困难的。这不仅需要培训,还要理论和实践相结合。

虽然我的理论知识比较薄弱,好在我之前是学拳击的,又有经验。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之后,我很顺利地考取了一级健身资格。

(当地古罗马建筑)

即便做教练不需要高强度的训练,但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不仅要教好学员,还要八面玲珑的兼顾每一位客人。加上健身房里有很多外国人,自学外语也成了我的重中之重,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的。

2009年的一天,我正在健身房带学员,刚好来了一个摩洛哥女孩,她用别扭地中文说:“我想找一位私人健身教练。”

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内心有些小震惊:“摩洛哥女孩真漂亮啊!”惊喜的是,我成了她的私人教练。

那时我并不知,这是月老在给我牵红线。更让我意外的是,这根红线竟改变了我往后的生活。

(摩洛哥景色)

从聊天中,我得知她叫Ouafa,是家里的老大,同时她还有三个妹妹。她爸爸开租车公司,妈妈是一名护士,而且因为信仰,从来不收病人送来的红包。

Ouafa因为喜欢中国,对中国文化很好奇,就独自到大连外国语学院上学。那会,她刚来中国半年,中文不是很好。

我的英文也很差,教学起来不是很理想。为了能让她理解我的动作,我开始认真自学英语,再与中文结合加比划进行教学。

虽然在这之前,我自学英文已经一段时间了。对我来说,自学英文也不难,难的是需要一个强迫自己的理由。Ouafa的到来,似乎成了我努力学好英文的理由。

(如果可以,一定要来看看这迷人的景色)

就如同物理学上同性相吸,异性相斥的原理一样。

渐渐地,我俩开始互生情愫,甚至铁了心的认定对方就是那个对的人。

双方家长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后,都很认可我们。虽然Ouafa爸妈从来没有来过中国,但他们认为中国是个非常强大的国家。

摩洛哥是一个主要以旅游业为主的国家,那里几乎没制造业,绝大多数的商品都来自中国。他们也经常听人说,中国男人很优秀,很顾家。

所以,他们即便没有实地到中国考察我,依然选择相信我,支持Ouafa的决定。

2010年,我和Ouafa裸婚了。我没房没车,甚至连个简单的婚礼都没能给她,一个几千块钱的婚戒就让她嫁给了我。对此,她竟没有丝毫的怨言。

(我在摩洛哥街头刷牙)

可婚后的生活,很快就暴露了我俩在生活上的差异。她爱西餐,我爱中餐。我俩似乎谁也说服不了谁,不过却在慢慢适应对方的生活习惯。

2011年,Ouafa毕业了。我们俩却面临着难以抉择的选择,她爸妈希望我们能回到摩洛哥生活。可我生在中国,长在中国,况且我爸妈还在这,若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然而,我爸妈却主动让我跟着Ouafa回摩洛哥生活。他们认为,我去那边生活更有利于我事业的发展。

就这样,我跟着妻子回了摩洛哥。那时,我只是单纯地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而已。却不曾想,我这一去竟成了上门女婿。

(摩洛哥房车咖啡)

初到摩洛哥时,我被这座蓝色的小城惊艳了。这里完全不像荒芜的沙漠,反而看上去像座空中花园,我很喜欢这里。

不过,我的热情和喜爱,很快就被现实打败了。

我所住的城市马拉喀什,位于摩洛哥西南部,坐落在贯穿摩洛哥的阿特拉斯山脚下。虽然这里被称之为“南方的珍珠”,却一个华人都没有。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就连空气都透露着陌生的气息。没有熟悉的人和物,我显得异常独孤,甚至还有一丝的格格不入。

我唯一拿得出手的英文在这里竟毫无用武之地,我无法与这里的人正常交流。每天只能靠看电影打发时间,可我万万没想到,这里的网络如同蜗牛走路,下载一部电视剧竟要一周时间。

(当地景观)

最让我难接受的是,这里的人习惯直接用手吃饭。我很不喜欢用手直接接触带有温度、汤汁的食物。

起初,因为我只用筷子吃饭,大家都以为我在嫌弃他们。异样的眼光让我坐如针毡,觉得自己没法融入这里的生活。

这里的人说话,我就跟听天书一样,完全同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家了,想回中国了。

天生不服输的我,一想到就这样落荒而逃,有失中国人的脸面,我不禁硬抗了下来。俗话说:“不争口馒头,咱也要争口气!”

于是,我花了2000迪拉姆,人民币1500不到,在当地找了所语言学校学法语。然而,法语比我想象的要难得多,虽然同样只有26个字母,可一旦出错,就会导致一整段句子在语法上出现错误。

(看不到尽头的沙漠)

好在经过三个月的不断学习,我终于能听得懂一些简单的常用语,还能做些简单的对话。

刚开始我很胆怯,害怕别人听不懂,也担心闹笑话。大部分时候,都需要连比带划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不过这里的人都很包容我。

法语虽然是这里的通用语,但很多当地人只会说阿拉伯语。为了彻底融入这里,我又开始马不停歇地学习阿拉伯语。

然而,阿拉伯语别说是学了,就连看我都觉得费劲,压根看不懂书本上写的是什么。法语再难,好歹我还能认识26个字母,阿拉伯语都是些弯弯扭扭的玩意,学得让我怀疑人生。

(在撒哈拉沙漠里滑沙)

起初,我的发音很不准,说出来的话别人也都听不懂。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慢慢的,我也能正常对话了。

我的岳父岳母,偶尔也会跟着我学一些简单的中文,在家时,每个人都会和我用中文说上几句。

通过努力,我对这里逐渐有了归属感。我开始学着用手吃饭,虽然我依旧喜欢用筷子,但也明白入乡随俗的道理。

后来,我开始找工作。因为在摩洛哥的华人屈指可数,想要在这里立足并非易事。但这也恰恰成了我的优势。

2016年以前还没有免签,大多数国人来摩洛哥都是因为公务活动,或者商务考察。很多国人或者旅行社,会主动找到我,让我接送机,后来会让我带着客人自驾游。

(带西班牙留学生在摩洛哥游玩)

慢慢地,我做起了旅游和国际贸易。后来免签了,国内专业的旅行社进入摩洛哥,我开始和中国旅游团对接,工作也逐渐步入正规化。

不过,这里的工资普很低,普通人每月的收入大概只有2000人民币,失业率也很高。

即使与合作的餐厅、酒店、司机签订了合同,但在付完费用之后,还需要再额外附加一部分的小费。

虽然工资低,但相比国内而言,我更喜欢这里的工作氛围。在国内工作时,我需要经常揣测领导的情绪,但这里人和人相处更为平等。

(带团体验沙漠)

即使我只是打工的,也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如果我是老板,也不会给人脸色看。

这里的人看起来懒洋洋的,但大家都很负责任。无论是工作还是合作伙伴,若出现问题,他们基本都是当天解决,不会造成不必要的误解和麻烦。

经过5年的奋斗,我在摩洛哥的事业和生活也走上了正轨,我和妻子也将造人计划提上了日程。2017年妻子回到中国,为我生下了一枚小公主,在孩子三个月时,我们又回到了摩洛哥。

(妻子和大女儿)

隔年,我们的第二个孩子降生在摩洛哥。虽然我们一直都生活在摩洛哥,但我和妻子把两个孩子的国籍都定为了中国。

孩子的到来,让我有了更加强大的力量。我想在未来,为孩子们撑起一片自由的天地,让她们为自己的父亲感到自豪和骄傲。

于是,我决定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旅行社。说干就干,我很快找到了合适的门店,迅速招兵买马,组建自己的团队。前前后后花了50多万人民币,才把旅行社完全开起来。我觉得一直都是值得的,有意义的。

然而,就在沉迷于赚钱之时,我妈打来了越洋电话。她在电话里哽咽地说着:“你爸走了,没了……”

(二女儿出生了)

我的天塌了,我颤抖着身体,想哭哭不出来,想说些安慰她的话,却发现说什么都是多余。更糟糕的是,我当时正带着旅行团在去往沙漠的路上,就算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国,最少也需要一周的时间。

就在我计算着怎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时,我妈又说:“别回来了,你安心工作,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别回来了。”

那一刻,我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我从未如此绝望和无力过。

其实,我爸身体不好已经很多年了。我们一家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真的离开时,我却发现自己从未做好他离去的准备。

(扎着脏辫的我,有点非洲人的味道)

听人说:“父母,就像是我们与死神之间的一堵墙。”

父亲走了,我却远在异国他乡,不能给他送终,这成了我最难以言说的痛。我似乎真正的长大了,突然觉得肩上的重担多了许多。

那个驮着我长大的人不在了,我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臂膀了。

就在我还在对不能回国送父亲最后一程耿耿于怀时,传来疫情的消息。没多久,疫情席卷各国,旅游业严重受创。

疫情的出现,国内旅行团连带着被禁足,导致公司99%的订单被迫取消。这意味着,我的公司刚刚成立就面临倒闭的窘境。

(当地人在婚礼现场载歌载舞)

又因俄乌战争,导致油价上涨,旅行团跑一趟下来根本没有利润可言。

虽然,岳父主动将他公司的车免费给我使用,让我大大节省了不少开支。但这场前所未有的困境,几乎让我接近崩溃。

因为租车公司、旅行社、饭店都有贷款或者回款的困难,我身上又背负着沉重的银行贷款。

一时之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甚至,我还听到以前的合作伙伴因为承受不住压力,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害怕,若是自己坚持不下去该怎么办?我早已到了无路可退的年纪,身后有妻子、母亲,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

(摩洛哥街头的香烟,5毛钱就能买两支)

如果我倒下了,那她们该怎么办?而我最初创办旅行社的目的就是:我要让中国人在摩洛哥有最优质的服务,我要做中摩两国之间的桥梁,因为我的孩子是中国人。

我只能咬着牙负重前行,为了不惨败收场,我又重拾自己的老本行,做起了拳击教练。我不敢浪费一分一秒,深怕自己一个松懈旅行社就关门大吉。

妻子也很支持我的决定,她始终坚信,只要我们撑过去,就能春暖花开。

拳击馆里,很多的学生都很喜欢拳击,我的专业和用心,也得到了很多家长的认可。后来,我还给很多摩洛哥上层人物当起了私教,每月的收入足以维持家庭和公司开支。

(我们一家人)

同时,我也一直在发展海外旅游业务,先后接到了西班牙、新加坡、英国的订单,还有很多在国外生活的华人旅行团。

疫情带来的危机,也开始慢慢地解决。最终,我熬过了最为艰难的三年。

虽然,每天都很忙碌,也很累。但我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因为我可以将孩子送到国际学校,让她们受到更好的教育。同时,还解决了部分当地人失业的问题。

(我的孩子长大了)

我希望自己早日将公司带上正轨。然后,带着家人回中国生活一段时间。因为疫情,我的孩子都没能在中国生活,我希望在她们童年里,中国是不可或缺的。

当中国有节日时,她们会过中国的节日,当摩洛哥世界杯闯入4强时,我们也可以同时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