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虎嗅商业消费组
作者｜苗正卿
题图｜视觉中国
在经历了上个季度收入和经营利润“同比双降”的低谷后，阿里开始反弹。
11月17日，阿里公布了截至2022年9月的季度财报：季度内收入2071.76亿元，同比增长0.78%，环比增长0.7%；经营利润251.37亿元，同比增长68%，环比增长0.77%。
这是一份满含“节俭”味的财报：季度内，阿里在想尽办法省钱。
财报显示，季度内，阿里成本及费用总额控制在了1820.39亿元，同比下降1.9%，这是2022年以来阿里首次实现成本及费用同比下降。在勒紧裤腰带的情况下，阿里成本及费用占总收入比从2021年同期的93%锐减至88%。
“瘦身省钱”也成为了阿里的利器。季度内，阿里继续优化人员结构，3个月的时间内员工总数减少1797人至243903人。在“省钱”攻势下，阿里的现金流进一步优化。财报显示，季度内阿里现金流净额为471.12亿元，同比增长31%，环比增长39.1%。
17日晚间的阿里财报是一份被资本市场和业内密切关注的“考卷”。在财报发布前三天，两个关键信号增加了人们对阿里的关注度。
11月14日，在北京举办的第九届中国公平竞争政策国际论坛上，阿里巴巴作为互联网平台企业代表作主旨交流，在这次论坛上阿里相关人士表示：“近一年多来，在市场监管等主管部门的指导下，阿里巴巴合规治理取得积极成果。”
同样在11月14日，另一个关键信号也被释放。
当晚，根据上市公司鱼跃医疗披露的公告信息，重庆蚂蚁消费金融公司增资方案经修改后确定，蚂蚁集团、杭州金投数字科技、鱼跃医疗等多家公司参与本轮增资。来自企查查的信息显示，本次新增的第二大股东杭州金投数字科技是杭州市金融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下属国有全资子公司。
受上述信息影响，11月15日阿里股价暴涨，在港股一度增幅超过27%。
敏锐的资本在2022年三季度内已经开始对阿里“下手”，在资本圈“是否抄底阿里”甚至引发小范围热议。
季度内，高瓴旗下的HHLR Advisors增持阿里，阿里再次成为HHLR十大重仓股之一；同样增持阿里的还有对冲基金Point 72 Hong Kong，知名投资人史蒂夫·科恩大幅加仓阿里，买进阿里21.81万股。当然也有减仓阿里的，比如软银——为了填窟窿，软银通过抛售阿里股票套现340亿美元。
分析师刘彬向虎嗅表示，多家机构在二季度小幅增持阿里，在三季度大幅增持，一方面部分机构洞察到形势之变并预判阿里处于抄底时刻；另一方面机构对阿里四季度业绩有所期待，往年双十一等大促会明显提振阿里业绩。
不过在一些分析人士看来，阿里的压力并未完全消失。“消费大盘持续疲软，又有抖音等强敌环伺，阿里电商基本盘持续承压；宏观因素依然存在不确定性，靴子尚未彻底落地，部分资本依然观望，对阿里在资本市场的流动性带来挑战。”一位分析人士认为虽然本次阿里财报呈现出“回暖态势”，但如今的阿里相比于巅峰期市值缩水逾70%，想重回巅峰还需一段时间。
摆在阿里面前的关键考题是：如何在电商基本盘外，找到新增长引擎。
就在本次财报公布前6天，阿里刚刚结束2022年双十一，和以往“公布GMV”不同，今年阿里并未公布数据，只是表示“交易规模与去年持平。”
在17日晚的财报会议上，阿里董事局主席、CEO逍遥子说：“不管潮起潮落，我们始终对自己充满信心。”
阿里的基本盘和增长点
电商依然是阿里的支柱，只是它呈现出“增长疲态”。
财报显示，季度内中国商业分部贡献了阿里65%的收入，2021年同期相关业务线的收入占比约为68%。（注：按照阿里最新的划分，中国商业分部包括了淘宝、天猫、淘菜菜、盒马、天猫超市、高鑫零售、天猫国际、阿里健康、1688等业务）
整个中国商业分部的收入在季度内同比下降约1%。中国商业分部中最为核心的板块是以淘宝、天猫为核心的中国零售商业，季度内中国零售商业实现收入1312.22亿元，同比下降1%，环比下降4.2%。阿里的数据显示，季度内淘宝和天猫的GMV出现同比单位数下降。
好消息是，淘宝天猫的深度用户有“用户黏性加强”的趋势。季度内淘宝和天猫“过去12个月消费额超过1万元的用户”达到1.24亿，而这部分用户的留存率超过98%。
以及，经过一系列“优化收支平衡”的动作后，中国商业分部在收入同比下降的情况下，盈利情况反而有所改善。季度内，中国商业分部经调整EBITA为439.8亿元，同比增长6%。阿里给出的分析是，这部分利润增长主要源自淘菜菜和淘特两个“2021年亏损项目”运营效率的改善。
在中国商业分部之后，云业务继续扮演着阿里第二大印钞机。季度内，阿里云业务收入占比和2021年同期保持一致为10%，但呈现出收入增长态势：实现收入207.57亿元，同比增长4%。和上一季度相似的是，阿里云业务最关键的增长动因之一依然是来自非互联网行业的收入。
虎嗅得到的内部信息显示，逍遥子在今年的内部沟通会议上，特意向钉钉等业务线员工指出“数字化机遇”，并希望相关业务线在“居家办公、居家经济”的机遇中开拓进取。
而在今年逍遥子给阿里明确定的第三大战略中，云计算名列第二位。（三大战略依次是：消费、云计算、全球化）在不久前的乌镇互联网大会上，逍遥子和阿里CTO程立也多次提到数字化机遇。有知情人士告诉虎嗅，阿里内部把云业务视为极为关键的增长引擎，多个项目逍遥子都会亲自过问。
阿里季度内第三大收入来源是国际商业分部，占阿里总收入比从2021年的7%上升至8%。在成为三大战略之一后，季度内阿里在“全球化”领域屡屡开拓。相关人士告诉虎嗅，速卖通等业务在季度内不断开拓新市场，部分努力在2022年第四季度获得成果，比如在韩国市场速卖通成为双十一期间下载量第一的购物软件。季度内，阿里国际商业收入增长4%。在土耳其和中东市场，Trendyol订单同比增长超过65%，在东南亚市场，Lazada的亏损继续收窄25%。
在三大战略之外，菜鸟和本地生活呈现出“平分秋色”的趋势。菜鸟和本地生活的收入占阿里总收入比分别为7%、6%。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业务在季度内呈现出较好的增长性，收入同比增速分别为36%和21%——是阿里内部同比增速最快的两个业务线。增长背后的一部分原因是：2022年第三季度疫情等因素对消费影响性降低，更多的线下消费和更强购物意愿带来了较强的增长活力。值得注意的是，外部收入占菜鸟收入比重进一步提升，季度内该比例上升为73%。
萦绕在各大业务线的共性趋势是：阿里在精打细算地花钱。
财报显示，季度内阿里“销售和市场费用”占收入比同比下降3%。与此同时，多个业务线通过改善运营效率、降低成本优化收支平衡状态。在一系列动作后，季度内阿里的经营利润率上升为12%——2021年同期该数据仅为7%。
左手抓效率，右手勒紧钱袋子
有阿里内部人士向虎嗅透露，某阿里排名前十的大老板在2022年多次于上午亲临杭州总部的某核心业务线办公区，并检查考勤。
这位高管第一次抽查时看到的景象是：已过打卡时间点，但部分工位空荡荡。上述人士透露，该高管颇为震惊，并自此严抓整个业务线的考勤。
另有高管在2022年偶然打开客户投诉邮箱，却发现部分申诉无人回应。知情人士透露，这位高管亲自回复邮件后，又截图发到阿里内网并@相关人员。
这些细节，是阿里2022年内部“效率革命”的缩影。
在年初阿里彻底完成OKR化后，每一个阿里员工都有了自己的OKR指标。OKR被视为阿里“效率革命”的关键抓手。有接近阿里高层的人士在2021年向虎嗅透露，正因为对“执行效率和内部信息流淌效率”不满，阿里高层于2021年力推OKR并在2022年让整个阿里彻底OKR化。
过去两个季度，阿里的效率之变较为明显。在10月，淘宝团队在不到3周的时间内完成了与罗永浩、遥望、刘畊宏等团队的沟通并敲定合作；2022年三季度，阿里内部多个项目的决策流被优化至一个月以内，部分事业部开始尝试以更灵活的“小战术单位”快速突击并反馈。
有知情人士向虎嗅透露，部分业务线的效率相比于2020~2021年有明显提高。“有的项目如果放到2020年左右，可能需要小半年的时间去推动，但2022年战术节奏明显加快。不好的项目，会更快地Pass掉，以节省成本；审核项目、沟通项目时有了更短的决策流程和更少的决策层级，整体效率大幅度提高。”
值得注意的是，张勇在2021年底~2022年初力推的“分管大总裁制”（即多元化治理战略），对阿里效率的提高起到了关键作用，在经历了一二季度的架构调整和人员变动后，三季度这一模式的效力开始凸显。按照张勇的思路，CEO和20位事业群总裁之间增加了分管大总裁，戴珊、张建锋、俞永福和蒋凡分别分管中国数字商业、云与科技、生活服务和海外数字商业板块，一些具体的业务决策权，被下放至分管大总裁一级。
“阿里内部，管理者的下一级被统称为D，一般称作为XXX的D们。2022年，层级被减少、部门数被精简，D的人数也被优化，整体上精兵简政。”上述人士向虎嗅表示。
这种模式对三季度阿里的业务起到了关键影响。有相关人士向虎嗅表示，三季度部分核心板块的重要决策可以在“一周之中定夺或及时调整”，这在以往难以想象。由于各大板块在二季度陆续完成了架构调整（普遍向更少的层级、更精简的架构进化），信息流也开始发生微妙变化，一些中下层级甚至基层员工的建议开始被快速反映到决策层，甚至被分管大总裁知悉最终演变为决策。
“如果你去看2022年的阿里，多元化治理战略带来的架构变化，以及OKR模式带来的绩效制度变化是非常关键的点，这些内容彻底改变了阿里的决策流、信息流、组织形态，从根本上讲这些努力是为了改善效率、增加活力。”一位接近阿里高层的资深人士认为2022年三季度，阿里多个业务线呈现出的业绩变化，和这些“底层逻辑”的改变密不可分。
和抓效率同步进行的，是“省钱”策略，在前文提到的优化人员架构、优化运营效率之外，阿里还对部分业务动刀。
知情人士透露，三季度阿里进一步缩减了“2021年烧钱业务线”的投入，从人员到资源上都有所收缩。该人士透露，一些收支平衡状况较差业务的相关负责人在二季度、三季度得到了更上层的通知“或者尽快扭转局面，或者尽快停下。”
有“烧钱”业务线的人士，在2022年三季度面临“调岗”。该人士透露社区团购等2021年收支平衡不佳的领域是阿里2022年调整的关键方向，一些短期内无法改善收支情况的早期业务被暂停，在审核新项目时造血能力的权重被提高。
有知情人士透露，在2022年四季度阿里可能将对部分业务线进行更为有效的调整，并基于近期双十一业绩、平台用户数据等信息优化2023年思路。“对疫情后的消费品类、消费方式，阿里已经开始积极准备。”在17日晚财报会议上，阿里高管表示“阿里必须充分准备好。”
眼下，阿里即将面对2022年的收官阶段。在交出了一份“稍显安静”的双十一答卷后，阿里或需要给资本市场更强的“强心剂”，以便为2023年开个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