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新闻:12月16日,美国务院正式启动所谓“中国院”,对此你有何观察?你认为拜登政府此举传递出怎样的信号?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中国协调办公室”,也就是China House“中国院”的正式启动,表面上传递的信号是:拜登政府认为自己当前的国务院外交官僚系统,不再足以应对与中国的互动;但深层次来说,它表明美国进一步将未来对外战略的核心聚焦于中国,甚至这有可能是乔治·凯南“有组织政治战”复活的某种前奏。

我认为美国国务院在“中国院”启动当天的声明中,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中国院”的目标是落实对华政策,“负责任地管理”与中国的竞争,因为中国是美国当前所面临最复杂也是最重要的地缘政治挑战。而美国政治新闻网站Politico则说得更为明白,设立“中国院”就是为了“抗衡中国不断增长的影响力”。

这本身无可厚非,随着中国的崛起,经济体量不断增长,中国主张也日益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央,冷战结束后那个独属于美国的世界正在走向终结。

比如说本世纪初的小布什执政时期,美国人宣扬世界范围的民主秩序;奥巴马任内开始收缩,提出“亚太再平衡”战略;特朗普时代,则直接明确指向中国;如今拜登上台后,不仅在战略上延续针对中国的转向,美国的政府机构在功能设置上也不断作出调整,以中国作为明确目标。

回顾一下近来的大国外交,从东南亚到中东,无论去到哪里,中美关系都是各方关注的焦点,都是足以左右时局的关键。某种意义上,未来的国际关系必然是中美关系的时代,无论我们中国人自己是否承认这一点,至少从“中国院”的设立来看,美国人非常清晰地表现出这一点。

新的时代需要新的战略,新的战略需要新的执行机构,“中国院”就是对美国国务院外交体系的一次内部重组,以试图追平中国在海外的外交投入。这一过程中,“中国院”的目的不仅在于强化美国自身外交力量,同时也在于削弱中国的外交影响力:根据目前已公开的信息,“中国院”包含三个机构,一个负责传统的中美双边关系;一个负责战略沟通;第三个则被称为“全球团队”,通过在世界各地派驻专员,所谓“监督”中国在当地的活动。至于这个“监督”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相信我们所有人都不难猜到。



直新闻:那么美方建立“中国院”,对中国又意味着什么?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启用“中国院”的背后,除了我刚才提到的表面上对中国外交力量的削弱,它还有可能是乔治·凯南“有组织政治战”概念的复活,简而言之,就是和平时期,在不直接使用武力的情况下,应用一切国家手段去战胜对手,达成自身的政治目标。

被称为“遏制政策之父”的乔治·凯南,在1948年担任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室主任时明确提出,要在美国国务院体系内、在国务卿控制下,成立一个协调各方力量的政治战指挥部,统合对苏联的外交工作、间谍行动以及舆论渗透,并在全世界范围内打压苏联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影响力。

虽然现在的美国国务院早已不复当年的那种影响力,我很难相信“中国院”会成为乔治·凯南描绘的政治战指挥部,但我们必须要注意到,自2020年以来,美国政府各体系内不断出现各种针对中国的工作小组,司法部、财政部、国防部、中情局,再到现在的国务院,如果这些不同部门的中国工作小组之间再次实现整合,一个“中国院”也许不足为惧,但多个“中国院”叠加在一起能做到什么程度,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当然,考虑到美国官僚机构内部的斗争和党派厮杀,这必然很难,但也是一个我们必须要持续注意的关键点。

事实上,对于“中国院”的成立,我最感兴趣的不是为什么现在成立,而是为何直到今天才成立。我注意到,这个组织构想最早可以追溯到2019年。当时的特朗普政府想要在国务院体系内设置中国事务专员,但遭到了强烈的反对。据美国杂志《外交政策》披露,此前曾代理亚太助理国务卿的董云裳认为这是一个坏主意,因为这将导致美国对中国国家行为认知的扭曲和某种“中国威胁论”的炒作。

很明显,三年后,这种反对的声音逐渐消失,表明美国政府内部在对华问题上,正在趋于理性务实的反面,当然也许在美国冷酷的现实主义权力政治算计看来,这才是对华博弈的“理性”。我相信,“中国院”的启动只是一个开始,正如美国“政治”新闻网援引国务院内部消息指:“中国院”不是解决中国问题的方案,而是一个更广泛努力的一部分。这个更广泛的努力会是我刚才提到的跨部门中国工作小组整合吗?会是一个针对中国的新时代政治战指挥部吗?

我们唯有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