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东北部的大连市,一条尚未投入使用的道路通往一个尚未完工的开发项目。 Qilai Sh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自一年多前中国最大的开发商之一崩溃之始,麻烦已波及到全国各城市。又有数十家开发商也未能偿还债务,新房销售大幅下滑,许多建筑工地的起重机停了下来。中国恒大集团是世界上负债最重的房地产开发商。为了减少席卷该集团以及它许多竞争对手的危机所造成的损失,本周,中国政府采取了最强有力的措施,此前中国政府一直在很大程度上对该国的房地产市场危机保持观望。
房地产开发在中国经济中发挥着巨大作用,约占经济产出的四分之一和银行贷款的四分之一。在中国,住房至少占家庭资产的五分之三,许多中国人将住房视为积累财富的唯一可靠途径。
随着新冠病例数创下历史新高,本周政府的干预变得更加紧迫。这些感染病例引发了新一波的严格封锁,扰乱了工厂和其他企业,削减了消费者的支出,购房者无法参观公寓楼的样板房。这使本已承受巨大压力的经济更加难以承受。
去年,恒大在深圳的总部。 Gilles Sabrié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中国国务院周三晚间呼吁银行——其中大部分是国有银行——为未完工公寓的竣工提供更多资金,监管机构在数小时前发布了类似指令。中国央行中国人民银行和主要银行监管机构在同一天制定了16项措施,以确保开发商能够从银行和债券投资者那里借到足够的钱,并在必要时可以推迟还款。周五晚上,中央银行释放了5000亿人民币的长期资金,这些资金来自该国商业银行本被要求持有的准备金,在释放后可以被用于放贷。
本月早些时候,中央银行的一家附属机构同意为一些陷入困境的房地产开发商发行的新债券提供偿还担保,这实际上是在向投资者保证,借钱给这些公司是安全的。
财政部已经为在出售旧房后一年内购买新房的人制定了税收减免政策。
根据国务院和银行监管机构的指示,中国最大的银行本周向大型开发商提供了信贷额度。中国工商银行周四宣布,已向12家开发商发放总计6500亿人民币的信贷额度。交通银行向中国最大的开发商万科提供了1000亿人民币的信贷额度。
央行行长易纲宣布,政府愿意使用其政策工具来稳定庞大的房地产行业。
易纲在周一的讲话中表示:“房地产业关联很多上下游行业,其良性循环对经济健康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中国的金融监管机构面临重建公众对房地产行业信心的压力。预计中国今年的经济增长率仅为北京5.5%目标的一半,由于对经济的担忧持续存在,国内和国际投资者一直在出售债券和其他资产并将资金从中国转移出去。越来越多的人猜测,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可能会提高富人的税收,以支付更多的社会支出。
2021年9月,一名售楼人员(中)和看房人在恒大地产的展厅。许多中国人已经付款购买了尚未建成的恒大公寓。 Gilles Sabrié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今年秋天,上海交易的债券价格下跌,推高了收益率,导致开发商在没有政府帮助的情况下面临更高的借贷成本。财富管理基金监管宽松,其中许多使用借来的资金在债券市场下大赌注,投资者已撤出大笔资金——再次表明广泛的金融压力也影响到房地产。
正如中国的卫生政策固着在以封锁和大规模检测为主的僵硬清零态度上,中国的住房政策也陷入僵局。习近平采取的强硬立场使住房危机的解决和新冠政策复杂化。
由于目前出口下降,在范围广泛的新冠封锁期间,消费者支出疲软,经济更加依赖住房。
“救楼市就是救经济,”清华大学经济学副教授韩秀云在网上分析中说。
在住房方面,关键问题在于政府是否应该再次允许人们将住房投资作为一种赚钱的方式,而不仅仅是作为一个住所。习近平在2016年宣布:“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这一理念在两年前成为政府政策。该国住建部实施了“三条红线”政策,对开发商可以借到多少资金设置了限制。
上个月,上海一处住宅开发区未完工的公寓楼和施工脚手架。 Qilai Sh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这样做的目标是防止开发商过度借贷并将资金投入投机项目,同时也限制银行过度放贷。哪怕仅触碰一条红线都会给开发商带来开始偿还债务的压力,令他们迅速陷入财务紧张。
尽管至少有30多家房地产开发商拖欠了一项或多项债券的还款,主要是海外债券,但住建部仍保留三条红线政策。
一些分析人士认为,房价在过去25年中飙升,中国的房地产市场已经膨胀,即使没有更严厉的政策可能也已经崩溃。
根据牛津经济研究院本周的计算,去年中国新建住宅的价格达到平均家庭可支配收入的8.5倍。在美国房地产泡沫破灭之前,美国的这一比率在2007年达到了5.8的峰值。
一些经济学家表示,习近平打击投机行为是正确的,但需要更谨慎地制定应对政策。
“尽管‘房住不炒’的政策方向是正确的,但政策的实施可能需要根据市场情况进行微调,”上海高级金融学院副院长朱宁说。
去年在广东建设的恒大开发项目的样板房客厅。 Gilles Sabrié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本周监管活动的爆发可能标志着微调的开始。
中央银行的一家附属机构已开始为该国房地产开发商发行的价值2500亿人民币的债券提供担保。政府担保将允许开发商以低利率向国有银行出售新债券。
新债券的收益将用于偿还或回购现有债券。这样做的目的是减轻开发商面临的高额利息成本。
根据本周发布的另一项措施,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已逐一告知银行,它们可以延迟一年向房地产开发商收取利息和本金。这种延期让中国的商业银行系统避免出现一大波会压低利润的问题贷款。
住建部已开始允许地方政府取消对购房人资格的广泛限制。直到现在,许多城市一直不鼓励外地投资者购房,以便为长期居民提供更便宜的住房。
最后,中国财政部批准了一项临时减税措施,旨在确保投资者将资金留在房地产市场。该规则规定,如果售房所得在12个月内投资于另一项房产,则可以退回因售房被征收的20%税款。
大连一处未完工的开发项目。 Qilai Sh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这一税收减免将于明年年底到期,类似于美国针对房地产投资者的所谓的第1031条税收规定。其目标是鼓励那些坐享其房屋价值大幅上涨的人们购买更新更大的公寓。这可能有助于至少部分重振中国庞大的建筑业。
北京的困境在于如何应对建筑业以及从钢铁和水泥到家具和洗衣机等许多相关行业的衰退。
建筑业“必须收缩”,牛津大学中国中心的助理乔治·马格纳斯说。“问题是如何收缩以及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