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晨视频、潇湘晨报
本报记者长沙报道
把学员当作摇钱树、待宰羊羔，使劲薅羊毛……如果不是亲耳听闻，很难相信一家驾校的教练乱收费已经“蔚然成风”，甚至还会互相之间攀比谁坑学员的钱多。
近日，长沙天鹰驾校一名离职教练吴先生向潇湘晨报晨记者报料，他因离职押金问题与该驾校产生纠纷，遂曝光该驾校教练乱收费黑幕。
事实究竟如何？没有任何驾培教学经验的晨意帮忙记者，为此应聘成为该驾校实习教练，进行了数日的卧底调查。调查期间，多名教练自称赚钱轻松，有人称“一个月可赚10万”，而赚不到钱的教练跟别的教练“玩不到一起去”。“月入10万”从何而来？原来都是向学员随意开价收空调费、加班费、保险费、VIP费、包过费等赚取。对于不愿意交钱的学员，教练“有的是手段”。因为学员挂科越多教练赚得越多，一些教练还会想办法让学员挂科。
每隔几天，驾校负责人还会组织正式入职教练上培训课，培训内容则是互相分享如何从学员处捞钱。因为白天“人多眼杂”，这些培训课的时间均是晚上。
离职教练曝光驾校黑幕
吴先生介绍，自己今年4月至7月在长沙天鹰驾校就职。离职后，该驾校未向吴先生退还在职期间交纳的7000元保证金，他与驾校产生纠纷。
11月初，吴先生向晨意帮忙记者曝光该驾校教练乱收费内幕。吴先生称，该驾校让教练招生时承诺学员，除了报名费与考试费用，不再收其他费用。教练招一名学员报名提成700元左右，所带学员每考过一科提成400元。因为教练需要自己承担油费，正常情况下每个月收入不高。
吴先生说，为了多赚钱，该驾校不少教练选择“捞偏门”，巧立名目向学员收取各种费用。“这种风气不光坑学员，还会影响长沙驾考行业信誉。”吴先生说。不少教练还互相炫耀自己坑了学员多少钱。不愿用此种手段赚钱的吴先生，最终选择离职。
事实是否如吴先生所说？11月7日，没有任何驾培教学经验的晨意帮忙记者通过应聘，来到长沙天鹰驾校成为一名实习教练。
刚入职，天鹰驾校主校区洞井校区一名教练就告诉记者，教练赚钱相对容易，且赚不到钱的教练会被其他教练嫌弃。“以前一个月十几万随随便便搞，你挣不到钱别人跟你玩什么？玩不到一起啊，别人赚七八万一个月，花掉四五万，你才赚四五万一个月，舍得花不？”这名教练向记者说着驾校里的“规矩”，讽刺的是，他身后的报名点大门上则写着：“廉洁执教让学员满意，诚信经营对社会负责”。
打探学员收入获取学员信任
为让晨意帮忙记者尽快熟悉工作，天鹰驾校将记者分配到南湖校区，并安排了一名李姓教练培训。李教练称，学员是摇钱树，要想赚钱就得把学员当一只羊，不断薅羊毛。
李教练称，学员一般对教练比较信任，学员第一次上车时，教练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打探学员收入、对于考驾照是否着急等；其次，在学员首次练车时要尽心尽责，让学员认为自己教学水平高；之后就可以在教学中耍些套路。
“有些点你说得似是而非一点，这也是一门学问，你要让他觉得你教得很好，但是他考不过。”李教练说。为了能从学员处多赚些钱，教练还会让学员交各种费用，如空调费、加班费、考试模拟费、保险费，一般能收200元至1000元每人，VIP费、包过费等少则数千元，多则数万元。这些费用均由教练随意定价。为了不让学员发现价格不一样，教练会把学员的练车时间错开。“除非他们是熟人就一个价，不然会让他们分开练车。”李教练说。
“这个行业有一个规矩就是花钱办事，你觉得他钱交够了，就赶紧用心教让他过，不然人家花三四万、四五万，驾驶证还没拿到，你就要出事。如果拿到了就好说，就捂得住。”李教练说。
空调费、加班费等还是“小钱”，李教练表示，想赚“大钱”，还得是VIP费与包过费。
“VIP是磨出来的，这个就跟赌博一样，别人已经投入五六千元了，驾照影子还没看到，会不会继续投入？”李教练说，对于交了VIP费的学员可诚心教学，“去年我的VIP标准高一点，1.5万元以上我就算VIP，如果他还是过不了，那就怪不了我了，正好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收钱。”
学员能不能过考试由教练“定”
“练科目三我会一开始就让他交道路保险费500元，不交的话有的是办法治他。就让他只在驾校里面转，上路必挂，磨他几节课就交了，看谁耗得过谁。”李教练说，可以刁难那些不愿交钱的学员。
为了让学员多交钱，教练还要想办法让学员挂科。“有的学员你就让他练几节课然后去约考，让他挂科几次他就知道了；练得好就破坏他心态，追着他念叨，一直到他心里烦；练得不好的就说练成这样怎么过呢，让他们加课时。”李教练说。
李教练称，学员通过科目二或科目三后，驾校只会奖励教练400元左右，但学员挂一次科，教练可从学员处收1000多元费用。“假如他没过，我是不是又可以收他七八百元的模拟费，再加补考补训，是不是就是1000多元。他过了我又没多少钱，这个羊没毛了就让他回去长一下，薅了一波再一波。”李教练在说起学员时，直接将其比喻为待宰的羔羊。
11月13日，一名学员在考场进行模拟考试练习，晨意帮忙（报料微信:xxcbbaoliao）记者提醒学员压线时被李教练打断。事后，李教练告诉记者，带学员时不应认真带。“你刚看到我操作没，我都教过你了，不要说他问题在哪，他开车的时候有压线也不告诉他，他明天考试80%过不了，挂了之后让他交补考费、补训费、模拟费，起码还要让他挂两次，你才能收VIP费。”次日，该学员正式考科目二时果然挂科。
开“培训会”分享如何薅羊毛
入职期间，天鹰驾校南湖校区负责人刘教练告诉晨意帮忙记者，他带的一名学员，科目二单独交了VIP费与包过费共9000元后才考过，随后他又将该学员交给李教练“薅羊毛”，让李教练在该学员练习科目三时故意刁难。“练得再差他也要给钱啊，他科目二我‘养’了半个多月，最后他给了9000多元，科目三就让他先学，然后让他去考，考不过就让他给钱。”李教练在一旁道出内幕，“如果他交了包过费又挂科，就说‘找了关系你怎么还没过’。”
入职短短几天，晨意帮忙记者就从一次专门的“培训会”上得知了教练们更多的赚钱手段。
11月11日下午，天鹰驾校南湖校区组织老教练给实习教练开培训会。会上，老教练们分享了自己如何赚钱的案例——“我们不主动调戏女学员，但是如果你个人有魅力，学员也愿意就可以”“对于着急拿证的学员刚开始压一压，说训练太多了，偶尔让他练一两次，铺垫够了就告诉他，一天练两节课也可以，出加班费就行”……
“我们只是分享故事，不存在告诉大家怎么做，你听过人家的故事，慢慢领悟就行了。”南湖校区负责人说，驾校还有专门处理投诉的行政部。“没有投诉的教练不是一名好教练。”一名教练附和道。
李教练告诉晨意帮忙记者，天鹰驾校经常会组织已正式入职的教练在晚上培训，长沙的20多个校区都会单独组织。“分享一下怎么“薅”学员的钱，这种会经常开，你自己觉得成功的案例也可以讲。”
对于天鹰驾校存在的乱象，李教练称：“驾校所有的教练都这样搞，我们驾校没有良心教练，人家一个月赚好几万，你一个月才赚万把块，你眼红不？”对此，李教练称天鹰驾校校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是一个‘规矩’，他是老板只赚他那一部分，他如果伸手多了，下面没人给他干了。”
律师说法
情节严重涉嫌诈骗
《机动车驾驶培训教学大纲》规定，机动车驾驶培训教学C1车型，科目二学时为16学时，科目三学时为24学时，每学时为60分钟。其中，有效教学时间不低于45分钟。记者调查发现，长沙天鹰驾校的教练进行教学时，不仅不会按要求教满学时，还会以加课时等为由收取费用。
11月17日，晨意帮忙（报料微信:xxcbbaoliao）记者将相关情况反馈至长沙市机动车驾驶员培训管理服务中心，工作人员表示，若情况属实，将联合长沙市交通行政执法局共同处置。
湖南大鲲律师事务所律师陈薇表示，学员在报名参加培训并交纳学费后，驾校及其教练应当恪尽职守，保障学员的合法权益，不得设定不公平、不合理的交易条件，不得强制交易。驾校教练在教学中乱收费，设置障碍，侵害了学员的合法权益，如虚构项目收费，情节严重的，可能涉嫌诈骗；驾校作为教练的管理机构未对教练进行监督、管理的，应当承担相应责任。
陈薇提醒，如果在报名学车中遇到乱涨价或不合理收费等情况，可拨打举报电话进行投诉。
长沙天鹰驾校教练自曝“坑钱手段”
晨意帮忙：学员不交钱怎么办？
长沙天鹰驾校教练：练科目三我会一开始就让他交道路保险费500元，不交的话有的是办法治他。
晨意帮忙：怎么让学员挂科？
长沙天鹰驾校教练：有些点你说得似是而非一点，这也是一门学问，你要让他觉得你教得很好，但是他考不过。
晨意帮忙：为什么驾校管理人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长沙天鹰驾校教练：这就是一个“规矩”，他是老板只赚他那一部分，他如果伸手多了，下面没人给他干了。
晨意帮忙：所有教练都这样吗？
长沙天鹰驾校教练：那不然呢。驾校所有教练都这样搞，人家一个月赚好几万，你一个月赚万把块，你眼红不？
晨意帮忙：有良心教练吗？
长沙天鹰驾校教练：我们驾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