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深圳微时光 (ID:szdays),作者:张楠楠,原文标题:《那些主动“消费降级”的深圳人:月薪7000,一个月除房租只花500》,头图来自:虎嗅拍摄


“最少的时候,除去房租,一个月只花500,非常有成就感。”


为了存钱,徐莹的“消费降级”已经进行了1年多。


2018年,“消费降级”被选为年度十大新词语,到如今过去四年,这个词不再新,被提起的频率也日渐减少,一定程度上成为了一种常态,融入了很多人的生活之中。


我们和几位主动选择“消费降级”的深圳打工人聊了聊,徐莹正是其中一位,在她看来,“只有银行卡上存到钱,才能感到兴奋。”


消费观念的改变,不仅仅是财务上数额的变化,这背后也是个体对消费欲望的梳理——我为了什么而消费?这些消费自己是否真的需要?


以下是他们的自述。



“消费降级,降的也是自己的欲望”


Stella,28岁,HR


去年10月份的时候,跟朋友吃饭,我突然问起,大家一个月的开销是多少?


有人说除去房租2000多,其他的也就1000多。


我当时很震惊,“你要吃饭社交,还要买东西,可以只花1000?” 更重要的是,现在她已经存下了十几万,才来深圳没几年。


那天聚会还有比她存款更多的朋友,工资也不是说特别高,好像只有我是个穷光蛋。


大家年龄相近,一股焦虑的情绪,蹭地一下从心里涌起。


但真正让我开始认真思考的,是看到一位朋友被裁后的转变。


他今年三月被裁,到现在都没找到工作,只能靠以前的积蓄过日子,虽然也做点兼职,但是零工也不好找,收入不稳定。


他说年前还是找不到工作的话,就要提桶回家了。


我俩在消费观上比较相似,就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但经历这次裁员后,他连蜜雪冰城的奶茶都嫌贵。


而且我们两个人都年近30,最近聊天会忧虑,未来家里要是有什么状况,自己积蓄能不能给予支持?


所以几番思考后,觉得消费降级是一个迫在眉睫的事情。



我是一个很喜欢买包包和衣服的人,在深圳租的房子不大,但是光衣柜就有两个。


于是我给自己定下限制,三个月只能买一次衣服,也把衣柜里的衣服清理了一些。当把一件件衣服摆到床上的时候,我有点懵:


“我什么时候买过这件衣服?”


“我怎么一次都没穿过?”


最令人无语的是,这里面很多款式颜色都相同,看了都想打自己,“买来干嘛?” 


细想起来,到最后,平时穿来穿去就是那几件。


在这个过程中,我开始慢慢思考,所消费的这些商品,哪些是出于自己真正的需要?


反思和总结过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其中有冲动消费,更多也是一种通过消费去寻求共性。


我所在的职场,由于工作关系,周围的同事每天基本都是妆容完美,打扮得非常用心。


自己不怎么打扮,同事就会说,“你太邋遢了,还是要在意别人眼里的形象。”


而且同事之间都会讨论一些衣服和化妆品的话题,你会想融入进去,所以也开始模仿她们的消费行为。


跟她们聊多之后,就会觉得,嗯,要改变形象,要让别人觉得我活得很精致,是一个“都市丽人”。


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些东西都是很虚幻的。花这么多钱去打扮,不仅某种程度上是浪费钱,而且也不是为了取悦自己。


更多的是消费一种符号,活在别人眼中。



我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有次买了一个奢侈品牌的包包,带着它去跟朋友聚会。攒了两个月工资买的,很小心的保护——过安检的时候怕蹭到,吃饭的时候怕沾到油,总之背了这个包,心里就装着事了。


如今看来,这份超出你收入水平的消费,已经剥夺了你的注意力,占用了原本你应该好好享受的时光。


目前,我的衣柜里,只剩五套衣服(大部分都是T恤,50多),包包在闲鱼上卖了,换成了两个帆布包,每天素颜出门。


对我来说,消费降级,降的也是欲望——花的钱少了,过得更开心了。


“只有银行卡的数字,才能让我兴奋”


徐莹 25岁,新媒体行业


我开始消费降级,疫情是其中一个因素,但不是决定性的。


去年,学校很长时间都是封闭管理,待在学校基本上没什么花费,所以每个月父母给的生活费都能攒下不少。


过年后,又多了一笔不菲的红包进账,突然发现自己的账户存款竟然有两万了。


大学几年没什么存钱的意识,所以这笔钱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账户充实的快乐。


这种财富的刺激感一发不可收拾。


那段时间刚好也在逛豆瓣,有个叫啥“抠门联盟”小组的,看帖子就发现其实很多所谓的大牌,溢价很严重,没必要花这么多钱。


身份转变也是其中一个因素。毕业工作后,没有了父母的经济支援,每一笔钱花得自然也要更上心。


我最先“开刀”的就是护肤品。


以前我总是觉得日本的牌子会更好,甚至只买这一家的,其他都不看,坚定地认为,“便宜没好货”。


当自己试图改变消费观,尝试了一些自己眼里“不入流”的商品后,发现其实效果真的不错。


我买了一套水乳,国产的,两瓶不到100,现在完全不闷痘,皮肤状态比上妆还要好。


包括吃饭也是一样的道理。说真的,平时出去聚会,吃饭不是目的,跟朋友聊天才是最终意图,所以既然如此,吃什么好像也那么重要?


以前出去,大家都会说一定要去fancy的餐厅,要有情调,要有氛围。今年国庆出去,三个人打开美团、大众和抖音的三个团购渠道,哪里便宜去哪里。


最终,找到一个人均60的餐厅,味道也很不错。



在消费降级的过程里,让我能够一直坚持的念头就是:那些“平替”省下来的钱,日积月累之后,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我把奈雪和喜茶换成了蜜雪冰城,护肤品只有一个面霜,手机里的各种购物app最终只剩下一个拼多多——然后去年记账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靠省钱存下了四万多。


最少的时候,一个月只花500(当月工资税后7000多,除去房租),非常有成就感。


就像是打游戏,一步步努力,最后通关。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觉得这是一种对生活的掌控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在一个合理范围去满足自己的消费欲望和日常所需。


当然,我周围也有些朋友会觉得我生活很无趣,“买什么都想那么多,不累吗?”


我觉得每个人有自己消费的选择,没啥对与错。只是于我而言,现在不存钱,过得快乐,以后就要为没省下钱感到痛苦。


我是个普通人,就想着存够钱以后实现财富自由,不用上班,想干嘛就干嘛。


所以消费降级,对我来说是一个工具,实现我理想生活的阶梯。



从这个角度来看,疫情也不算是件坏事,提醒我生活有很多不确定性,而钱是唯一能带来安全感的东西。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培养了自己延迟满足的能力,偶尔有冲动消费的时候,都会问自己,“真的想买吗,要不再等等?”


过了一个星期,我再去看购物车,就失去了购买欲。


橱窗里的商品已经刺激不了我了,只有银行卡上存到钱,才能让我感到兴奋。


“消费降级不是什么都去平替”


陈灵儿 27岁,金融行业


我觉得我的消费降级,一半属于被动,一半属于主动。


我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电影、演出和话剧这些。我一个月基本会看三场电影,两场话剧,一场脱口秀,粗略算下来,这方面的支出也要一千多。


疫情之后,大型演出基本都取消了,我基本啥也看不了。就算后面开放了演出,或者有其他城市的场次,我下单也很慎重,深怕临时取消,或者去了其他城市被封控。


包括旅游也是。以前我去旅游,会专门买衣服来搭配,让照片效果更好,基本上会买上三四套。


但现在不同了,因为车票都是提前几天才买,所以根本没时间再去给你挑衣服。


而且说真的,现在能坐上高铁,不被封安全回来,就是最大的幸福,衣服照片啥的,就算了吧。


我是不太愿意去消费降级的,因为消费是一种体验,是对生活品质的一种追求。


买好的东西并不就是掉进了消费主义的陷阱,只要你喜欢,从中获得了快乐,这个消费就是值得的。


大学的时候,因为钱不多,去哪玩都舍不得打车,就是希望毕业后可以拥有打车自由,结果现在还是扣扣嗖嗖的,多了几毛钱车费就是都在懊恼。


钱是存了,但是自己也没有变得更快乐。


为了能够平衡这两点,想到的方法就是,每个月给自己设定一个存钱定额,不需要定的很高,比如就三千或者四千。


定了这个额度,剩下的支出就要做好安排。


我会开始重新梳理,在我的生活里,哪些消费对自己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哪些是我可以去降级的?


很明显,演出和旅游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所以如果能够去,不要吝啬给自己买前排的票,这是你喜欢的,多花点没关系。


而其他,能降则降。



比如说盲盒,一个就要60多,这个就从list上划走了,因为在我心里是次要的,没必要花这笔钱。


还有一些就是那种小东西。


我是一个挺喜欢装扮自己屋子的人,会买挺多相对来说比较贵的物件和家具(比如地毯,香薰灯这些)现在所有的卖了换了——比如说那种香氛灯,原来的700块换成了那种69的小夜灯。


包括租房我也在考虑。我离公司通勤就10分钟,房租2600左右,但是想搬去更远一点的,像坪洲和固戍那边,能省下1000多。


吃的话我就是减少社交了。以前每个周末都要出去见见朋友,现在频率降低到一个月一次,我甚至跟朋友说出去吃沙县,但是他后来就不想理我了(笑)



总体来说,这种消费模式我觉得还不错。既有丰富的生命体验,也有存到钱,对我来说是一种最优解。


我是不希望把消费降级变成什么都去平替,甚至不消费(当然只要你开心也行),而是在看清自己的需求后去做一个平衡。


等到行业形势转好,工资有所提升,我估计不会那么节制了,毕竟赚了钱不消费,哪还有动力赚钱?


文中人物为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深圳微时光 (ID:szdays),作者:张楠楠,图片来源:ShenzheWeek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