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汉堡20国峰会,当时肖尔茨任汉堡市长(资料)
德国总理肖尔茨计划于11月3日至4日访问中国,此行将是新冠疫情爆发以来七国集团首位政府领导人出访中国。美国网络媒体Politico从两名知情者那里得到这一信息。
如果这一访问成行,肖尔茨将是中共二十大之后会晤习近平的第一位西方国家领导人,且距巴厘20国峰会不到两周的时间,习近平和肖尔茨都答应参加这次峰会。
德国政府发言人尚未证实总理访华行程。依照惯例,总理出访会在前一周周五宣布。
对于肖尔茨的行程,北京目前也不置可否。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在10月11日的例行记者会上回应称,“这个问题我目前没有可以发布的消息”。
据Politico报道,肖尔茨多次强调与中国合作的重要性。一名知情者透露,总理将在与习近平的会谈时触及遵守国际法的重点意义,并敦促中国领导人向俄罗斯总统普京强硬施压。此外,肖尔茨希望北京作为伙伴国同全球各大经济体一道加入“气候俱乐部”的行列。他们的会谈是否涉及台海议题尚不清楚。
有关肖尔茨11月初即将访华的消息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是媒体关注的话题。9月底时,有报道称该行期被推迟,但年底前访华仍然可能。
自肖尔茨去年12月宣誓就任德国总理以来已过去10个月,而上一次时任德国总理默克尔在2019年9月最后一次访华。从那时起,欧盟同中国之间围绕着新疆人权、香港、立陶宛、乌克兰战争和贸易投资壁垒等一系列争议问题的清单越来越长,双方之间的关系一再恶化。
2022年5月9日肖尔茨同习近平举行视频峰会
不论喜欢与否,同中国合作至关重要
同前任默克尔锁定中国为访问亚洲的第一站不同,肖尔茨则首先访问了日本。他表示,德国必须在亚太地区有更大的作为。不过,肖尔茨反对美国主导的同中国“脱钩”的主张,在日本举行的新闻会上,肖尔茨强调德国希望一个开放、公平、建立在规则之上的全球市场。
同习近平去年12月的视讯通话中,据当时中方的报道,肖尔茨对习近平表示,愿意继承和推进德中友好与合作,并以建设性态度促进欧中关系发展,希望欧中投资协定早日生效实施;德方愿同中方在国际事务中共同维护多边主义。其中“希望欧中投资协定早日生效实施”激起欧洲方面的激烈讨论。这份由前总理默克尔积极推动的项目2021年3月因中国的人权纪录被欧洲议会叫停。
有关联合国人权理事会日前经表决拒绝就新疆侵犯人权问题进行辩论事宜,肖尔茨在周五(10月7日)的记者会上表示“遗憾”,他认为对新疆问题进行调查是正确的,他还称赞了巴切莱特并表示,在这个问题上不能松懈。
德国驻美国大使哈伯(Emily Haber)日前发推支持肖尔茨访华,她写道:“我们不认为离开和不参与对话是一种选项。无论我们喜欢与否,在处理全球问题的时候,与中国的合作是至关重要的。因此,我们需要在最高级别进行接触。问题清单的确很长——从普京发动的残酷侵略战争到新冠大流行病以及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气候变化问题。如果我们不参与,这个清单只会越来越长,一些问题会变得更难解决。”
她指出,德国现任政府对华有着不同的做法,而中国政府也认知到德国的这一改变。“我们必须两点都做到——接触和威慑”。
10月11日,外交部发言人毛宁主持例行记者会。有记者提问,据报道,德国总理朔尔茨将会在11月初访问中国,请问这一报道是否准确?具体在什么时候访华?中方希望通过此访达到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我目前没有可以发布的消息。”毛宁回应称。
德国与中国——建交50年后渐行渐远
毛泽东与文化大革命;习近平与制度竞争——德中两国50年双边关系便见于其中。经济高速发展下的一对不平等伙伴,相互日渐疏离。
近年来,中德关系中的政治风向转变
(德国之声中文网)哪个国家是德国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中国,连续6年。德国大学中的来自哪个国家的外国学生最多?中国,去年冬季学期,足有43629人。 德国和哪个国家的关系已提升至“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档次?还是中国。也因此,联邦德国外交部网站上写道:德中关系呈现出“巨大的多样性和密度”,但同时也写道:对于德国,中国不只是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也是“制度性对手”。
当1972年10月11日,时任德国外长谢尔和他的中国同行姬鹏飞在北京交换相互承认的外交文书时,这一切都不可能预见。其时,中华人民共和国尚非今天这样的经济超级大国。半世纪前,它还是一个艰困、贫穷的发展中国家,被多年的文化大革命瘫痪,由年迈的毛泽东领导,当时他在北京“丰泽园”深居简出,早已和民众失联。
当时,冷战正酣,尚无“基于价值观的外交政策”一说。德国和欧洲处于分裂状态,美国和苏联相互虎视眈眈,不可调和。按“敌人之敌即我友”之逻辑,1972年2月,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突然访华。此前,中国和其共产主义大哥苏联闹翻。尼克松的历史性访问是西方各国朝向北京竞赛的起跑信号。德国不落他人。
丝绸之路上的杜伊斯堡
半世纪后,关系的“多样性和密度”也体现在德、中两国间的不下100个姐妹城市关系中。杜伊斯堡和武汉即为一例。这两个城市的规模之不同犹如德国和中国:杜伊斯堡居民不足50万,而武汉人口超过800万。尽管如此,杜伊斯堡专设一中国事务部,以进一步加强关系,而两市间的关系本已紧密。
杜伊斯堡动物园以拥有小熊猫为傲,更以拥有中国园林为荣——水榭楼阁,拱桥和狮子雕像,是伙伴城市武汉的礼物。杜伊斯堡-埃森大学与中国合作伙伴有着大学合作关系。
杜伊斯堡动物园以拥有中国园林为荣,这是其伙伴城市武汉的礼物
但最重要的是,杜伊斯堡已是新丝绸之路上的一个枢纽。每星期有60列货货运列车从中国抵达这里。2014年,当第一列来自远东的列车驶入杜伊斯堡站时,站在花团锦簇的站台上的是中国领导人习近平,时任德国外长加布里尔陪同在侧。俱往矣。它们已是过去时代之留影 。
政治风向变了
政治风向发生了转变——而且越来越粗粝。几何时,双方各种各样的代表团织布机般在德中之间往来穿梭。如今,两国政治家之间的会晤少而又少。当然,这和大流行瘟疫、中国严格的“清零”防疫战略和限制性入境规定有关。但绝不止如此。
其实,它主要同近年来两国关系中的伙伴因素消减、制度性竞争越来越受关注有关。
无论是中国对台湾的威胁、对维吾尔族的迫害、对香港民主运动的大规模镇压,还是北京在南中国海的攻击性行为:和中国发生冲突的根源都在增加,共同点的存量在减少。
在中国的对外合资企业中,中国和国际合作伙伴之间的利益差异曾被形象地描述为:同床异梦。若继续使用这一形象语言,那就是:德、中现在似乎已在不同的房间安床。
制度性竞争和大国敌对
柏林智库墨卡托中国研究中心(MERICS)的巴尔奇(Bernhard Bartsch)解释说,很长时间里,人们相信,通过融入全球化,中国不仅会在经济上接近西方,而且在政治上也会如此,“很多中国人也这么认为”。然而,这位中国问题专家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强调指出,近年来,在习近平治下,情况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他认为:“归根到底,中国在说:‘我们有自己的制度,而且,我们要改变全球秩序和相应的游戏规则’。他们不再愿意承认和接受——中国人眼里的——由西方主导的制度。”
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亲自为他的国家制定了一个雄心勃勃的目标:到20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0周年时,中国该是一个成熟的、现代化的、有能力制定和建立规则的、在经济和技术上处于世界前列的伟大社会主义国家。而随着中国突入世界秩序中心,便自然会同迄今的霸主美国发生冲突。
对柏林来说,这是个问题:这一冲突是在德国最重要的经济伙伴和最强大盟友之间发展。中国问题专家巴尔奇指出:“德国和欧洲正处在这一问题越来越频繁提出的境遇下:你站在哪一边?”他表示,在默克尔时代,柏林试图不让自己被推入这一境地,被迫选边站。但现在,做出相关抉择已碍难避免。他分析道:“政界的说法是,德国与中国和美国的关系非等距离;我们和美国的关系比和中国的关系密切得多;尽管如此,我们不能白白浪费对华关系所提供的机会。”
努力保持距离
此间,柏林正努力同中国保持距离。这一点越来越明显。绿党籍副总理兼经济部长哈贝克( Robert Habeck )已宣布要对中国采取“更强硬贸易政策”。9月中旬的七国集团贸易部长会议结束时,哈贝克宣布:“对中国的天真态度结束了。”
今年5月底,哈贝克已代表联邦政府拒绝向大众汽车集团在中国的投资提供担保。对经济界而言,此为一大冲击。几十年来,在中国的商业活动一直受益于联邦政府的投资和出口担保,德中关系首先体现为经济关系,而且蓬勃发展。以前,德国政府首脑常在大型经济代表团的陪同下访华,签署新的合作项目。约5000家德企如今在华经营,投资金额达900亿欧元。
而现在,气氛压抑。在9月中旬提交的一份立场文件中,欧盟在华商会抱怨说,商业活动正变得越来越政治化。根据该文件,“昔日,中国曾给全球化打下烙印,但现在,这个国家却被认为变得不好预测、不那么可靠、效率走低”。
“我们正彼此疏离”
欧盟在华商会主席伍特克(Jörg Wuttke)对德国之声表示,“欧洲人和中国人很难再相互交流。现在,没有哪位中国政要飞欧洲。而对总结现状,这一点可一直至关重要。”他指出, 反过来,越来越少的德国学生去中国,“这意味着:我们正彼此疏离。”
德中议会小组成员、社民党议员施密特(Dagmar Schmidt)能亲身观察到这种疏离感。她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回忆道:“2014年我当小组主席那时,交流仍还很活跃。我们接待了很多中方代表团,举行会谈、磋商,内容总很丰富。但后来,会议越来越少,而且越来越无趣。大家不再能自由表态,而是照本宣科,一切都受到更严格控制。”她表示,随着新冠疫情爆发,德中交流进一步压缩,偶尔举行的视频会议完全达不到面对面交流的质量。
欧洲和中国本已分处一共同大陆的两端;建交50周年之际,双方似乎还会进一步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