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34岁的前警察手持刀和枪支,冲进了一家幼儿园,这个孩童们聚集的乐园随着他的闯入,顷刻之间就成了血淋淋的地狱。
20多名2至5岁的幼儿丧生在凶手的刀、枪之下。
凶手在血洗幼儿园后开车回家,枪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最后把枪口对准了自己,以自杀终结了这一切。
但对于生者来说,尤其是对受害者的家属们来说,撕心裂肺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这场大屠杀是泰国历史上单人实施的最严重的大规模枪击事件,总死亡人数为38人,其中至少有24名都是儿童,凶手甚至枪杀了一名距离分娩只剩一个月的幼儿园怀孕老师。
在警察处理现场时,一排排白色、淡粉色的小棺材被放在地上。
每一具小小的棺材,都是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这道伤口就用力地划在家属们的心上。
他们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然而政府接下来的一系列操作——在案发地点铺红地毯、让家属举着标语牌子供总理拍照、还要给前来慰问的泰王和皇后下跪…更让家属寒心,也让无数泰国网友愤怒到了极致…
Nong Bua Lam Phu,这是个位于泰国东北部的小城镇,人们生活比较贫困,但总的来说,还算平静祥和。
没有人能想到,在这里竟然会发生这样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屠杀。
凶手是34岁的前警察Panya Kamrab,他2012年加入警局,此前一直在曼谷当值,2019年被调到事发地的一所警局。
在做了10年警察之后,2022年1月,他因滥用毒品被警局解雇,他还承认自己多年来一直在吸毒,从上学时就开始了。
吸毒不仅让他丢了工作,10月6日,也就是事发当天上午,他还因毒品指控出现在了法庭上。
在出庭几小时后,他开车到了幼儿园。
据当地警察局长说,他是去那里找他两岁的儿子,但没有找到,“所以他就在幼儿园里开枪并刺伤人。”
他几乎是瞬间发狂,手持刀枪,从幼儿园门口就开始杀人。
据在幼儿园工作的一位幸存者Satita Boonsom说,她和同事看到凶手在前院射杀了一个孩子和孩子的父亲之后,赶紧锁上了幼儿园大楼的门。
但凶手砸碎了玻璃门,继续向教室里冲。
随后他设法进入了一个房间,里面有24个孩子睡在一起,这个房间里几乎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一个3岁小女孩还活着。
因为她睡觉时身体被毯子盖住了,凶手以为她已经死了,才让她逃过一劫。
但她的朋友们,都惨死在那个房间。
之后,凶手又用刀刺伤了其他的孩子和工作人员,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尽可能多地杀人,所以大多数人都是头部被刺伤。
一开始将楼门锁上的工作人员Satita,和另外三名老师趁凶手不注意,爬上幼儿园的围栏逃跑并报警,寻求帮助。
可当她回来时,孩子们已经死了。
无休止的杀戮让他已经完全丧失了人类的良知,在回家的路上,他还瞄准了几个路人,直接开车撞倒了沿途的几个旁观者。
在某个时候,他甚至把车停下来,下车试图刺伤一名路人。
回到家后,他杀死了妻子和儿子,随后自杀。
38人死亡,至少24名是儿童。
这两个数字背后,是惊动了整个国家的血海和悲鸣。
绝大多数受害者都是孩子,最小只有2岁的孩子,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稚嫩的脸上只有静谧的睡颜,这一场好梦却成了最可怕黑暗的噩梦。
他们中,有一个3岁的男孩,喜欢赛车、玩具车。
一个小女孩,喜欢和祖母一起玩过家家。
一对下个月就满4岁的双胞胎,他们喜欢做同样的事,骑自行车、踢足球…
他们都是各自家庭中如珠如宝的孩子,父母、亲人盼望着他们一天天长大,想要见证他们每一刻的成长,但这一切的美好都在瞬间被打碎。
没有一个家庭能承受这样骤然失去孩子的痛,事发之后,幼儿园附近围满了痛哭哀嚎的亲属和朋友。
有的妈妈手里还紧紧攥着孩子的奶瓶和小毯子。
有的家属已经哭到无法站立。
这个物质条件比较贫乏的小镇,很多年轻人都在外谋生,老人们留在这儿带小孩,所以最先到达现场的家属,很多也是这些老人。
52岁的Thongkul女士在事发那天下午,接到了女儿的疯狂来电,说是街道办事处发生了枪击事件,想让她赶紧去看看。
因为Thongkul的孙女——3岁的Aom Am就在街道办事处附近的幼儿园。
奶奶一听,当时就快喘不过气来了,膝盖也软了,她不敢想象自己那个喜欢过家家、每天上学前会抱她、亲她的小孙女会发生什么事。
她只能祈祷自己的孙女能够平安无事。“她只是去上学啊,请让她平平安安的,让她能长大。”
但就在她前往幼儿园的路上,一个邻居告诉她,“Aom Am死了。”
在这场血色人祸中,她不仅失去了一个小孙女,凶手夺走了她整个大家庭里的6个人,其中包括一个怀孕已经8个月的幼儿园老师。
这样的失去,是所有受害者家属、亲朋都在承受的锥心之痛。
38人死亡,近40个家庭被摧毁了,整个泰国都蒙上了一层血色阴影。
这场泰国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大屠杀之一,令举世震惊,而泰国政府对这起人间惨剧的反应,却令人齿冷。
事发后,很多泰国人都将惨案当作共同的伤痕,一些人作为志愿者参与到案件后续工作中,尽力帮助受害者家属渡过难关,在他们崩溃时从旁照顾,里里外外地帮忙。
还有很多人来到事发地,在幼儿园外留下一束花进行悼念。
整个泰网的信息流都被惨案覆盖,泰国上下都被这种悲痛笼罩着,本该带领着人们走出悲痛的政府,却成了人们愤怒的源头。
案件一开始,政府的反应还挑不出什么错,从快速出警、追捕凶手,到勘察现场、火速送伤者去医院、降半旗致哀等,都比较正常。
但第二天的“皇室慰问”却引发了众怒。
据泰媒报道,第二天早上九点半,泰王的小女儿思蕊梵公主到幼儿园慰问,献上了一束白玫瑰。
为了“迎接”这位贵宾,政府工作人员在幼儿园门前铺了红地毯。
这个刺眼的红毯就这么一直铺着,因为晚上八点,泰王和皇后苏提达也要来慰问。
甚至悲痛欲绝的家属们,还得站在红毯两侧,“欢迎”这些人的到来。
还没等到晚上,泰国人的怒火就已经无法抑制,谴责政府作为的声音在互联网上一浪高过一浪。
悲痛、愤懑、无力、心碎…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人们心里鼓噪,那些孩子刚刚被夺走了生命,家属们刚刚失去了孩子,却要被迫看着他们在孩子去世的地方,铺上红地毯,只为了迎接所谓的“贵宾”,简直不可理喻!
“红毯是电影节上铺的,不应该出现在犯罪现场。”
昨天vs今天。
铺在一排小小棺材上的红毯。
“看看在这个国家,有权势的人有多愚蠢。这些失去了孩子的家庭已经四分五裂,家属们连站都站不稳,却不得不站起来为他们举行仪式。这么形式主义究竟是为了什么?”
“泰国这是怎么了?”
在这样的群情激愤下,工作人员才把红毯撤掉了。
可到了晚上,泰王和皇后的“慰问”开始,又引发了一阵愤怒的浪潮。
那些刚刚失去孩子的家属,早已痛不欲生,却还要跪下迎接这两个人,对他们顶礼膜拜,光是看到这个画面,都让人心头一阵火起。
“这张照片就是彻底的不平等,还有对死者家人彻底的不尊重。他们才是失去了亲人的人,但却不得不下跪。真的够了,这是把人看做奴隶吗?太生气了。”
在很多人看来,泰国总理巴育对死者家属的慰问也充满了形式主义,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同情,反而充满傲慢。
他们让家属举着牌子和巴育合影,就好像家属受的折磨还不够多一样。
自案发后,凶手的作案动机就一直被各国网友、媒体反复提及。
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说法,但政府倾向于将大屠杀归咎于毒品问题。
泰国副总理Prawit Wongsuwon在被记者问到,政府将如何解决这件事时,他的回答是“他(凶手)是个瘾君子,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凶手虽然常年吸毒,但他的尸检显示,在案发前72小时内他并没有使用过毒品。
虽然不乏他长久受毒品影响、心智失常的可能性,但人们更倾向于觉得,他是泰国畸形军警系统里饲养出来的怪物,而并非只是因为吸毒。
根据朱拉隆功大学专门研究当代泰国政治的教授表示,虽然枪支管制和毒品都是造成这场悲剧的因素,但真正的问题可能更加系统化。
教授说,
“凶手一直在吸毒,这并不奇怪,因为毒品(在泰国)很容易获得,毒品和武器的结合导致了这样的暴力,这一点我觉得也不奇怪。
但令人惊讶的是,为什么警察和军事组织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问题),也没有妥善解决它,我认为这才是问题的根源。”
泰国军队和执法机构的公众形象一直都饱受争议,军中霸凌横行,高级警察的性丑闻、腐败丑闻频发,还有高级官员利用低级下属顶罪…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丑事。
公众对政府的信任度很低,事实证明,泰国执法机构不仅是内里腐烂,这种可怕的环境也是在养蛊。
最近这一起大规模屠杀案并不是唯一一起前警察犯下的血案,从很久以前,泰国就出现了这样一个令人不安的趋势:那些身穿制服、本该保卫人民的人,渐渐在成为可怕的杀手。
这次的凶手犯下了泰国有史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单人屠杀。
死亡人数第二多的大屠杀案,也是军警系统里的一名士兵造成的。
2020年2月,当时泰国军队的一名士兵在两天内对多个地点开火,造成29人死亡,58人受伤,最终他被警方击毙。
这种“从军警到杀手”的致命转变,在泰国越来越常见。
2021年6月,一名前士兵在泰国南部的一家医院开枪,造成一名患者死亡。
上个月,另一名士兵在曼谷的一处军事设施中,枪杀了他的三名同事,造成2死1伤。
这种频率高到一些泰国人不得不去质疑,是不是军警内部系统性、制度性的问题,才导致了这种暴力模式的出现?
人们无法信任这样的执法机构,那些本该保护他们的人,却成了屠杀他们的凶手。
当受害者扩散到幼儿园两三岁的孩子们时,这种不信任飙升到了最高点。
“谁来监管这些监管我们的人?”
“当警察变成凶手,你该向谁求助?”
“为了揭开掩藏其中的问题,是时候改革军警机构了。
幼儿园大屠杀案应该是最后一场悲剧。是时候检查和解决长期被掩盖的问题,以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这显然是人们最迫切的希冀,但就泰国权贵的态度来看,这样的希冀也许永远都不会实现。
人们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出这样一场巨大悲剧的阴影,对于家属来说,也许永远都不能。
而对于其他泰国人来说,就像是一个更大、更走不出的悲剧,只能眼睁睁看着类似的不幸一次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