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局真是一个充满怨气的地方。”这是我们去劳动局了解劳动仲裁流程的那天，我跟身边的小伙伴说的一句话。沉默一会后，他搭了一句：“它跟医院一样，没有人会想来第二次。”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杂乱无章（ID：ZLWZ2014），作者：怡宝，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你们没有存在的价值和必要了”
7月13日，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三——如果没有那场对话。
直到我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很恍惚的，我回到工位上开始消化刚刚的对话。
“由于公司觉得这个部门没有存在的价值和必要了，所以决定裁掉整个新媒体部门，你们做到今天下班就可以走人了。”
“所以公司这边决定给到你的赔偿是1千，并且这个月还没有到15号，7月的社保公司就不会帮忙交了。”
我能理解新媒体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没能产生多大的效益所以选择开除。
但我寻思着。
不是因为公司大半年都没有做出一件像样的产品问题吗？
公司的产品不是软件出bug，就是硬件连接不上，好不容易卖出去几件产品，又被客户给退了回来。
况且，在搜狐和微博上我们的阅读数据也有几十万。
“那不是我们自己原因导致的被裁对吧，我们也并没有犯什么过错。”
“嗯嗯对的，你们没有什么问题。”
“那我们下午再给您答复好吗？”
“好的，那你们好好考虑一下。”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我突然就庆幸自己有进办公室开录音的习惯。
“你们斗不过”
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自身法律知识又匮乏，工作不够一年的我们有点慌乱。
百度、问朋友、甚至还打给了劳动仲裁局和法律援助。
从会议室出来后，时间过去了5小时48分钟。我大概捋清楚自己应该得到一份怎样的赔偿：一个月工资的代通知金4300元，当月的五险一金1865元，入职不满半年的半个月经济补偿金约1900元。
总数约8000元。
两个知识点:
1. 无任何理由被辞退，解除劳动合同，可以主张经济补偿金。
2. 没有提前三十天通知辞退员工，公司需要给予相应的补偿。
我们决定再和公司协商一下——要求很简单，按照劳动法给予相应的补偿和赔偿即可。
人事拒绝后，还说了各种威胁我们的话。
比如影响下一家公司的背调、没办法领到大学生基层就业补贴、他们有专业的法律顾问，我们斗不过。
“你说没有提前三十天通知你们是吧，那明天你们接着来上班，待够一个月再走。”
“但你们的工作内容有所变化，具体做什么到时候再通知你们。”
“你们就在座位上手写文章，不需要电脑”
荒诞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的办公电脑被人事搬走。
那层100多平方的办公楼，只剩我们三个人，其余同事都被迁走了。
人事主管头也不抬说了一句“你们就在座位上手写文章，以后你们的工作不需要电脑了。”
“我们没有电脑办公，那会因此克扣我们工资吗？”
人事主管很不耐烦地说，“不会，工资会照发，社保会照交，你们随时可以请假去外面找工作面试，到时候该赔多少我们就赔多少。”
到后面不管我们再问什么，她都沉默不说话了。
我们看着最新的工作内容：手写15篇，一篇600字；不能用手机；不能离岗超过6分钟……
嗯，那只能去劳动仲裁局了。
“劳动局旁的复印店店主，算是半个顾问”
这是我第一次去劳动仲裁局，面积不大，但人却比我想象中要多很多。
整个大厅充斥着各种“经济补偿”、“劳动合同”、“开庭时间”、“一式两份”之类的词汇。
我们站在大厅愣了几分钟，不知怎样入手。
后来，我们询问了其他的“仲裁侠”得知了相关的一些流程，建议先去咨询法律顾问寻求法律援助，再回办事大厅提交仲裁资料。
或许是见过太多的案例，法律顾问的态度算不上友好和耐心，但足够精准地回答了问题：公司套路深。
我们所认为的“证据”并不足以成为胜诉的那一方。
最终我们得到的建议是：继续回公司上班，然后努力收集证据。
那天的阳光很好，我直直看着马路对面的复印店，生意特别的火爆，大概每个人都在询问店主自己缺了什么资料——毕竟店主打印多了，算是半个顾问。
直到六点钟劳动局下班关门之后，我们还是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好吧，沮丧归沮丧，还是得回去。
“他们几个怎么还没走？”
如果说，前面跟公司的对话让人恶心，那后面的行为简直是吃了屎一样。
作为从事新媒体工作的我们，在那一天被要求手写文章十五篇，每篇篇幅六百字，期间不可以用手机，哪怕只是查关于公司产品的具体资料。
三个人事坐在对面监视我们三个人；
每天只能去三次厕所，每次不超过三分钟；还给我们安排了高清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视。
我们的上班时间也从原来的“朝九晚六”修改为：
凌晨12点-4点，中午12点-4点；或清晨4点-8点，下午4点-8点；工作日周一周五放假，周六周日上班。
说不上这是996还是007，只是不管这么选，我都觉得这是“非人类操作”。
我们按照律师所说的谨遵公司行为规范，每天都在认真手写文章，上班时间不看手机，不签署任何文件，不起非必要的冲突。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人事似乎拿我们没办法。
大老板来了，开口就是指着我们，问人事：“他们几个怎么还没走?”
没过多久，老板便找我们进去谈话，开始了各种甩锅行为，甩锅人事，说这个赔偿方案只是人事的个人行为（跟法律援助那边的律师说的一模一样），说自己原本是让人事按照劳动法进行赔偿，但是人事理解错了。
这位boss还说，我们没有给公司产生经济效益，所以七八月份只发放基本工资。
“不要放弃”
在大学的时候，我总爱说“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
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一个月时间长得不像话，简直就是在“坐牢”。
每次按掉凌晨3点20的闹钟，我都会躺在床上不停问自己：
要么就算了吧？要么就认了吧？
为了几千块钱用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去劳动仲裁值得吗？
如果我没那么坚持的话，我是不是早就找到新工作了？
但每次犹豫后，想起对方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我都跟自己说：“不要放弃。”
这段时间也让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职场很残酷”这句话，它真的很容易把你的自信心和自尊心打的稀碎。
我们可能需要耗费全部的精力，时间和金钱才能让胜利的天平让我们这边稍微倾斜一点。
但想了想，我还很年轻，还不想这么早认输。
这两年大家都说“00后开始整顿职场”，但事实是：很多时候，我们只需要被轻轻一压，就能轻易推倒。
好在法律给了足够多的安全感让我有勇气去做维权这件事。
秋天已经到了，万物都到了收获的季节，很多事情也会开始慢慢有结果。
我相信，一定会有结果的。
最后：“树熊按 ”
文章的作者，怡宝。
他是杂乱“慢跑创作计划”第一期的同学，一个很积极，对创作充满热情的男生。
“劳资纠纷”这件事发生在7月。近几天我再次问怡宝，他回答说：“11月准备开庭，这件事估计要磨挺久的。”
老实话，7月份我在群里第一次看见怡宝聊“劳动仲裁”的时候。
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是：建议他这件事别追究了，赶快省一些时间和精力去找下一份工作才是“聪明的选择”。
只是很记得。
之前有看一部港片叫《扫毒》，刘青云对着古天乐说过一句话：“今日我们做了应该做的事，就算输了，我心甘命抵。”
你可以说它为“犟脾气”，但我喜欢称它为“执着”。
然后，我又想起了5年前，自己从酒店行业转行到自媒体的时候，朋友有劝我说：“转行？你都不知道对不对，去做它干嘛啊？”
我回答朋友说：“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对不对，但总觉得自己要去做。”
喜欢一个大程度没有结果的人；做一件别人觉得很幼稚无谓的事情；又或者像怡宝那样，为着不算多的赔偿去跟公司“硬碰硬”。
它们大概率不是“聪明的选择”，到最后也未必能有一个理想结果。
可是人啊。
不能只做看起来“聪明的选择”，更要去做自己认为“应该要做的选择”。
可能它会有点笨拙，但我们就是要去争这“一口气”。
要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怯。
怯，就会输一辈子。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杂乱无章（ID：ZLWZ2014），作者：怡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