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越南北江省的光州工业园，富士康工厂就在这里。 LINH PHAM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未来几周，苹果和谷歌都将推出最新一代智能手机，并奋力展现这些手机跟之前的机型有多么不同。但这些新产品最重要的变化之一应该不会被消费者察觉，那就是其中一些手机不再是中国制造。

知情人士称，小部分苹果最新款iPhone将在印度制造，而谷歌最新款Pixel手机的部分生产将在越南完成。

过去几年，中国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和疫情导致的供应链中断引发了日益增长的担忧，这种转变正是其后果。中国长期以来一直是全球高科技电子产品的制造国，提供大量高技能工人的能力和满足新一代抢手设备需求的产能无与伦比。

但美国企业在中国看到了越来越多的风险——这是在特朗普时代贸易战针锋相对的关税战中形成的观点，而后又被众议院议长佩洛西上个月访台后中国剑拔弩张的姿态所强化。这些企业担心，如果把供应链全设在中国，可能会导致他们被卷入中美在台湾问题上不断升级的冲突之中。



前往北江省云中工业园的工人。富士康在该地区初级工人的薪水还不到中国同级别工人的一半。 LINH PHAM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目前，中国仍是全球最主要的消费电子产品制造国。但正向海外转移的生产链不仅限于智能手机。苹果正在越南北部生产iPad。微软的Xbox游戏机今年开始从胡志明市发货。亚马逊已在印度金奈生产Fire TV设备。几年前，所有这些产品都还是中国制造。

周三，根据中国一项备受关注的采购经理调查，中国宣布其工厂活动在8月出现了连续第二个月的收缩。

“中国的制造业帝国正在动摇，”投资硬件和制造业初创企业的Eclipse风险资本创始人利奥尔·苏珊表示。“越来越多的资本都会将生产撤出中国，并寻找替代选择。”

供应链断裂的影响波及全亚洲，导致越南工业工地价格飙升，马来西亚制造业迎来复苏，而印度对低薪工人的需求激增。对中国而言，这意味着在经济增速放缓至数十年来最低之际，该国的制造业活动正在被夺走。

“就算还没有行动起来，所有人也都在考虑撤离了，”Instrumental创始人安娜-卡特里娜·谢德莱茨基说道，这家位于湾区的公司生产远程监控电子企业的装配生产线。

当中国的工厂在2020年初因为新冠疫情首次暴发而关闭时，许多企业的销售计划都受到影响，包括因无法生产iPhone而被迫下调季度销售预期的苹果。



上海的一家苹果专卖店。Apple Watch和部分iPad的生产已从中国转移到越南。 HECTOR RETAMAL/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因为不被允许谈论各自岗位的工作内容，三名要求不具名的前员工透露，苹果公司的运营团队开始寻找替代制造地点，以防未来中国发生封锁。

其中一人表示，在2020年已被苹果指定生产AirPods的越南成了被广泛讨论的选择。自那以后，苹果就开始在越南生产手表，并将iPad的部分生产转移到了那里。在苹果最近公布的200大供应商中，有20家在使用越南工厂。相较之下，在中国设厂的有155家。

苹果计划将今年推出的旗舰产品iPhone 14的一小部分首次放在印度组装和包装。虽然这款手机的绝大部分初始生产和最关键的制造环节都在中国进行，但苹果随后会将iPhone整体制造的一部分转移到印度——两名知情人称，此举主要是为了评估印度未来的制造能力。

即便已在推进这些计划，但苹果还是小心翼翼不愿激怒中共，毕竟其绝大多数产品仍在那里生产。据日本报纸《日本经济新闻》报道，佩洛西访问期间中国在台湾附近举行军事演习之际，苹果提醒其台湾供应商将发往中国的零部件标注为“中国台北”或“中国台湾”制造。

苹果、微软和亚马逊都拒绝置评。

目前，这些企业对中国的谨慎态度的最大受益者是越南。

据官媒报道，苹果最大的代工制造商富士康最近签署了价值3亿美元（约合20亿人民币）的协议，将在越南北部扩大生产规模，建设一座能创造30000个工作岗位的新工厂。越南政府曾表示富士康已在该国投资了15亿美元，这笔新投资让这个数字再次增加。



2019年，富士康在印度的一家工厂。苹果计划将其iPhone 14的一小部分生产转移到印度。 KAREN DIAS/BLOOMBERG

在越南东北部的北江省和北宁省，风光秀丽的乡村曾经遍布稻田和农庄，有寺庙、榕树和池塘环绕，而今坐落着富士康和其他代工制造商的大型工厂。现在，来自全国各地的工人都赶来这里寻找工作。

北宁一家富士康工厂外的广告牌写道，该公司正在“紧急”招聘5000名工人，初级职位的月薪在300美元左右。这还不及富士康给中国深圳的装配线新员工开出的月薪——4500元人民币，约合650美元——的一半。

薪酬差距凸显了企业寻找制造新址的另一大原因。据中国国家统计局称，在过去十年，中国制造业工人的年收入增加了两倍，已超过9300美元。

富士康拒绝就本文置评。

关税也导致中国制造成本上涨。2019年，特朗普总统对智能音箱、手表、无线耳机等科技产品加征了15%的关税。

随着关税战愈演愈烈，谷歌开始寻找中国之外的替代选择。两名知情人表示，谷歌今年计划将生产业务从中国南方的富士康工厂转移到越南，在那里开始组装最新款的Pixel 7手机。

知情人称，谷歌预计，到明年越南能提供多达一半高端款Pixel手机的制造产能。



北江省一栋住宅楼上的富士康招聘海报。 LINH PHAM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但谷歌对明年手机的计划表明，公司要完全脱离中国是多么困难。这些知情人士说，谷歌正在研究将在2023年发布的可折叠手机，但制造这样使用更新屏幕和转轴铰链技术的设备可能需要靠近中国的主要供应商进行生产。

谷歌拒绝置评。

二十多年来，科技行业已经建立了广泛的供应商库，这些供应商制造的电线、按钮和机器在组装智能手机和电脑时至关重要。供应商的集中降低了运输成本，并且更易于修复故障部件。

海纳国际集团专注于科技供应链的金融分析师迈赫迪·侯赛尼表示：“要让整个供应链在中国以外实现多元化，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因此，在替代中国的方案中，地理邻近性很重要。全球商业地产公司戴德梁行的数据显示，富士康和其他公司的意向导致越南的工业房地产价格自2019年以来飙升近三分之一，达到每平方米约720人民币，而仓库成本上涨了20%。

五年前，戴德梁行越南总经理裴庄（音）说，她隔一个月会向客户展示一次工业用地。现在，她每天与来自美国、台湾、韩国、日本、欧洲和中国的客户一起出差，为建工厂参观场地。

“如果你来到越南，你满眼看到的都是能量，”裴庄说。“对于一个没有去过这个国家的外来者来说，他们可能会有些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