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韩国城的大排档。这座城市曾经是中国和朝鲜之间的重要纽带,但疫情改变了这一点。 Gilles Sabri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中国沈阳——史蒂芬·文(音)在中国东北最大城市沈阳的服装店最近生意很不景气,原因有很多。

今年春天,当该市900万人口中发现仅数十例新冠病例,当地官员将全市封锁了一个月。自解封以来,居民一直省吃俭用。在这个总被称为中国“铁锈地带”的地区,地方经济多年来都难有起色。

但对史蒂芬·文来说,最主要的问题可能在于,她的重点客户群实际上已经消失了。

“现在北朝鲜封闭,因为疫情,他根本是进不去出不来,”她在位于沈阳韩国城的店铺柜台后说道,这里打出的韩国进口款式大折扣的广告几乎没吸引来多少顾客。“以前是光北朝鲜人每天就有100人左右,现在10个都看不到。”

中国持续推进的严厉新冠防控措施打击了全国各地的地方经济。但沈阳遭遇的打击是双重的。这里距离朝鲜边境仅240公里,不仅受中国管控之累,还被更为孤立的邻国所影响。



过去为朝鲜顾客服务的商店现在基本没有顾客。 Gilles Sabri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疫情之前,沈阳可以说是连接朝鲜与外界的罕见渠道。

对于被允许到国外工作的部分朝鲜人来说,这里是首选目的地,让他们得以把在工厂或餐馆赚来的钱寄回国内,从而增加朝鲜的外汇储备。

沈阳也是外国游客(主要是中国人)访问朝鲜的出发地。每周都有多架航班从沈阳直飞平壤,旅客也可乘坐一小时高铁至中国边境城市丹东,然后过桥进入朝鲜。

位于沈阳韩国城的平壤馆是一处多层宴会厅,展示着平壤市天际线的巨幅图片。除了充满烟熏气味的韩式烧烤店和售卖新鲜、气味浓烈韩式辣白菜的街头小摊,这里的店铺也主打朝鲜特产红参和标注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生产”的传统药品。不远处,就是中朝合资的七宝山饭店。

关于在沈阳的朝鲜人数量没有确切的数字,但2018年朝鲜人访问中国的次数为16.52万次,这是中国公布统计数据的最后一年。这些访问者中的许多人以及在中国长期居住的许多朝鲜人都集中在沈阳和丹东等地,那里也居住着相当多的朝鲜族中国人。

这种密切联系甚至在大流行之前就带来了风险。



8月,沈阳韩国城的街道。这座城市距离朝鲜边境240公里,曾是访朝游客的出发地。 Gilles Sabri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2017年,当联合国对朝鲜实施全面制裁时,作为朝鲜最大贸易伙伴的中国表示将关闭朝鲜的合资企业和公司,并将朝鲜工人遣送回国。尽管如此,据分析人士和外国政府称,仍有许多朝鲜人持短期签证留在中国,这种签证使他们可以绕过限制。制裁之后,中国赴朝鲜旅游的人数反而增加了。

但随后疫情暴发,完成了制裁无法完成的事情。2020年,中国和朝鲜几乎停止了所有国际游客入境,两国至今都没有真正取消这些限制。特别是沈阳,它的隔离规定可能是中国最极端的:直到6月底还在要求所有国际入境人员接受28天的集中隔离,然后在家中接受28天的隔离。

服装店的文女士立即注意到了这一变化,身为朝鲜族的文女士说,她可以很容易地认出她的朝鲜顾客。他们的口音和居住在沈阳的韩国人不同,他们付现金。文女士说,他们愿意购买中国消费者有时望而却步的高价商品,而且其中许多人似乎是商人。

“现在客人少很多,”她说。“特价的衣服偶尔能卖出去,但是正常价格的根本就卖不动,”她指着仍在架上展示的春装,尽管当时早已经进入夏季。

对于沈阳的其他商家来说,问题不在于需求:他们没有足够的物资来满足那些留在国内无法回家的朝鲜人。



自从边境关闭以来,商店老板一直在为货源和需求问题发愁。 Gilles Sabri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一位只透露自己姓周的店主说,在她经营的小型韩国商品便利店,通常会供应朝鲜啤酒或脱水蔬菜。但自从边境关闭以来,货源已经枯竭。

有一段时间,在沈阳的朝鲜人会过来问什么时候会有货。“现在连问都没有了,”周女士说。“因为他们就知道就没有了。”

而其余的商品——五颜六色的韩国方便面和瓶装饮料——的需求又很少,店里的员工黄攀月(音)说,她坐在外面,懒洋洋地看着零星的路人,而此时通常是夏季旅游旺季。

“商品全要过期了,”黄攀月说。她还说,中国要求对进口商品进行检疫,这进一步缩短了它们的保质期。

尽管大多数朝鲜客户的消失是挑战,但对这里的许多人来说,主要问题是中国自己的新冠限制措施损害了业务,朝鲜客户只是一个附加问题。

疫情之前,很多来沈阳的中国游客都聚集在平壤餐厅,渴望看到朝鲜女服务员和她们每天两次的歌舞表演。



8月,沈阳平壤饭店空荡荡的大堂。 Gilles Sabri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但在最近一个周五的午餐时间,装饰着金色软垫的宴会桌边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桌子有三人就餐。一名服务员说,自从疫情暴发以来,这里就没有白天的演出。唯一的谈话声来自挂在墙上的电视中播放的朝鲜老电影,其中一个男人拥抱着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另一个服务员说这是她童年时代的经典。

回到外面,在便利店附近的几个摊位上,朱红梅暂停了叫卖她陈列柜里的东西——几种泡菜,一大桶韩国泡菜——她哀叹,自从疫情开始以来生意下降了50%。封锁已经够糟糕的了,但即使在解除封锁后,当局仍然封锁了该市韩国城主要道路特色街的一端,阻塞了步行交通。朱红梅说。这条街最近才重新开放。

她曾试图通过网上销售来弥补游客的减少,将商品装在真空密封的袋子里以保证新鲜,承诺全国包邮。但许多城市都有自己的封锁措施,因此包裹很难寄到那些地方。

“疫情真把我们坑坏了,”她说。

在风情街一家购物中心顶层拥有一个室内高尔夫球场的老板车明吉说,他的收入近年来下降了30%到40%,主要是因为他的韩国客户已经离开中国。这些韩国客户曾占他客户的一半左右。

不过,至少他的少数几个朝鲜客户还在继续出现。

“他们一直是在这练的,”他说。“应该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