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有名男子在公共场合撒尿,却引来一片叫好。

因为他方便的地方,是南京的玄奘寺。



过去5年,这座寺庙供奉了5个日本侵华战犯的牌位,供奉人署名为“吴啊萍”。



事情一经曝光,群情激愤。

共青团中央也立即痛批:“数典忘祖,可耻,可恨!”



除了愤怒,不少网友认为,这是敌人的渗透,人民之中暗藏奸细。

不过调查显示,吴啊萍供奉侵华日军战犯牌位是个人行为,没有受人指使。据她供述,供奉战犯只是想“解冤释结”。



不论她说的是真是假,玄奘寺都要负起最大的责任。

根据目前的信息,玄奘寺犯了两大错:

1.没有核实,就供奉了日本侵华战犯的牌位;

2.今年2月被信众发现后,及时撤下牌位但是一直没有上报。

这或许不是单纯的失误。

媒体报道,原主持“传真”旗下有多家公司,曾被曝深陷借贷诉讼纠纷,还被游客投诉卖字画骗钱。

传真,为某美容院站台

玄奘寺早已不是佛门清净之地,这也是一些寺庙的缩影。

比起吃斋念佛,他们更喜欢把信仰做成生意。



从“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到“数典忘祖”玄奘寺,听名字就知道来头不小。

该寺号称继承玄奘大师民族精神,“教育今人,更激来者”,是南京市乃至江苏省第一座以寺庙为载体的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够魔幻,够讽刺。对此,玄奘寺里的“大师们”难辞其咎。

首先是接待吴啊萍的僧人灵松。

2017年,吴啊萍到玄奘寺要求供奉6个牌位,其中5个是日本侵华战犯。她谎称这些鬼是她的朋友,灵松没有核实,就让她按照收费标准每个牌位每年100元,交了3000块钱,供奉5年。



事情曝光后,媒体发现灵松还曾未经住持同意,私自驾驶寺庙车辆外出,交通肇事驾车撞死人后获刑2年。即便如此,他还经常以玄奘寺代表的身份出席社会活动。

另一个需要担起更大责任的,就是玄奘寺的原主持传真。

传真知道供奉战犯的事后,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封锁消息,此后也没向主管部门报告。

传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和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除了是玄奘寺的负责人外,他以前还开公司、拍电影,和商人没什么不同。

企查查显示,传真关联了7家公司,控股了3家,其中一家公司叫做“南京三藏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出品过两部电影,分别是《三藏塔1942》和《栖霞寺1937》,都是由传真担任编剧和制片人。



讽刺的是,《栖霞寺1937》号称中国版《辛德勒的名单》,内容和南京大屠杀相关。这部电影还因为经费账目不明,导致传真与他人打了6年的官司。

不过比起这些,之前更让传真出名的是他深入官场,左右逢源。

南方周末写过一篇《方丈的官员朋友们》的文章,传真在文中说道:“我的朋友圈有六万人,还有四百多个聊天群。”好友中不乏官员。

对于和官员打交道,传真表示:“能到庙里来,他是有敬畏感的,还是可救药的干部。”但打脸的是,与他交好的一些官员,后来因各种问题落马。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次的事不能简单归结于偶然或失误。

如果不是见钱眼开和管理漏洞,这样的偶然根本不该出现。



变味的寺庙生意:佛渡有钱人顶着玄奘的名号,玄奘寺却没有点玄奘的风度。

不过这好像也没什么稀奇。一些寺庙早就和人们心中的形象越来越远了。

根据中国佛教协会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底,中国现存的32600座寺庙中,有20%以上的寺庙被商业化。



不仅是少林寺,中国四大佛教名山——峨眉山、九华山、普陀山、五台山——也都有了深度的商业布局。早在1997年,峨眉山就以旅游公司的名义在深交所挂牌上市。

很多寺庙不由地掉入了一个大坑:过度商业化。

从此敲钟念经的和尚,想的未必是如何参悟佛法,而是如何赚更多钱。

像玄奘寺供奉牌位这样的服务,大部分寺庙都有提供,还属于常规操作。

到了移动互联网时代,甚至还能在网上申请供奉牌位,供奉人不用到场。这就像往功德箱里捐香油钱,如今也已经可以扫码付账。



比起供奉牌位,烧香拜佛则是一个更接地气也更赚钱的路子。

祈愿香、吉祥香、全家福香等,各种名头不一而足,价格也从几十到上千不等。

烧头香,更是炙手可热。

除夕夜,为了烧上第一炷香,不少人吃完年夜饭就赶往寺庙排队。每逢除夕,杭州灵隐寺门票还会从30元涨至200元,通常限量6000张,最快的时候2小时就抢购一空。



除了这些常规操作,寺庙的生钱之道越来越野。

其中翘楚当然是少林寺。

今年4月6日,郑州挂牌出售了一块商业用地,成立仅两周的河南铁嵩数字科技有限公司以4.52亿元竞得。这家公司两大股东之一的沅翰实业,股东是少林无形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现任少林方丈释永信持股80%。

少林寺还和品牌联名,推出了专业功夫鞋、问禅罗汉鞋等国潮产品;与第三方公司合作开发少林音乐;甚至为10个联通手机号码开光,由联通公司拍卖获利32万多元。



为了充分利用品牌资产,少林寺至今申请的商标达到七百多个,包括方便食品、灯具、餐饮住宿、饲料、珠宝等等,覆盖之广令人咋舌。

由于来钱又快又容易,中国甚至出现过许多被私人承包的寺庙。

早在2012年,凤凰网就用了整版的新闻报道过寺院承包,标题为《香火背后的黑金真相》。



更奇葩的是河北保定市易县的“奶奶庙”。

寺庙里供奉的神袛,不仅有孔子、耶稣、如来、济公等各方大神,居然还有十多尊手拿方向盘的“车神”、“车神奶奶”等,你想要求什么,奶奶庙就给你造什么神。



一番折腾,当然只为钱。

奶奶庙由村民承包,再转包给其他人,基本是价高者得,中标后这一年的香火钱都归二次承包人所有。而据报道,整个奶奶庙每年农历三月庙会期间,短短15天就能实现4000万元的流水收入。

总之,你有多少元,与佛就有多少缘。



和尚赚钱,不能一棍子打死本该出世的和尚热衷于投身红尘,这和普通人的认知产生了很大冲突,招来争议乃至骂声在所难免。

但寺庙商业化,和尚赚钱,也不全是见钱眼开。

不可否认,会有一部分的和尚像传真一样势利,但大部分情况下,和尚钻研发财之道,不是简单的黑白对错。

释永信曾表示,和尚也要吃饭,这是他力推少林寺商业化的初衷。他还曾说过:“(和尚)不能一学佛就什么都不管,饿了张口就要有饭,冷了伸手就要有衣,那不是作恶吗?”



而且,以寺养寺是我国的一条基本宗教政策,寺庙里的各种开销基本都要自己解决。

不会赚钱的和尚,连生存都是问题,更别提弘扬佛法。

除了基本开销,他们赚来的钱还要用于修缮和看护寺里的古庙、古董,少则几十万,多则几千万。

更关键的是,大和尚们想扶危济困,普度众生,更需要钱。



根据研究数据显示,佛教是五大宗教中在公益慈善方面贡献最多的宗教,远高于平均水平。

汶川大地震时,罗汉寺抛开清规戒律,接纳产妇在寺院生产、坐月子、吃荤腥。住持提出:“无条件地接受灾民,无条件地提供所有的物资,无条件地供给一日三餐和热水。”



截至同年8月8日医院迁出寺院时,罗汉寺帮助108名婴儿在寺内平安降生,当地人称之为“罗汉娃”。

包括为外界所诟病被铜臭污染的少林寺,从2003年开始就和河南省慈善总会合作,在全省率先开展“千名孤儿救助”活动,共救助1000多名孤儿。住持释永信还亲手创建的“少林慈幼院”,抚养一百多位孤儿,一直抚养他们到成人。

其他的知名寺庙也都设立基金会,用于建桥修路、扶贫济困、环保项目等各种公益事业。

去年金沙江创投董事总经理朱啸虎提到,当年饿了么就是拿的玉佛寺的10万元天使投资。玉佛寺解释,这是他们参与的鼓励大学生创业的项目,是资助不是投资,寺庙没拿饿了么的股权,也不参与分红。



所以,对于和尚赚钱,没必要带着不好的刻板印象。

关键是看商业化是否合理,赚什么钱,为什么赚钱。

更何况,很多时候,坑人的未必是寺庙,而是景区。拍板的不是住持,而是领导。

比起政府、商人、信众,僧人的话语权和决定权无疑是最弱的。很多年前,包括释永信在内,许多佛教人士就已经在呼吁免门票,但是很难推动。



不是寺庙商业化,而是商业入侵寺庙。

把寺庙变为企业,没底线的行为也就更容易发生了。

对于寺庙而言,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商业化,都要警惕。

为了维持运营、行善积德,商业化无可厚非,但决不能把收入和盈利当成唯一的KPI。

因为有些钱,不能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