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中国外长王毅和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在印度尼西亚巴厘岛。 POOL PHOTO BY STEFANI REYNOLDS

当美国国务卿安东尼·J·布林肯周末向中国施压,要求其放弃支持俄罗斯发动的乌克兰战争时,他是在挑战一条现在在北京已经牢固确立的底线。

中国外交部长王毅严厉强调了本国立场,反驳称北京是中立的,并抨击美国的“中国恐惧症”和没有出路的“死胡同”政策。

巴厘岛20国集团会议后的对峙表明,俄罗斯总统普京的战场命运与中国领导人习近平息息相关,以及他不太可能帮助美国实现乌克兰冲突的结束。在拜登政府试图提出一项具有号召力的对华政策之际,这场对峙也凸显了两国关系中的深刻裂痕。

普林斯顿大学科学与全球安全项目研究学者赵通表示:“在中国策略人士看来,如果战争以俄罗斯惨败而告终,中国将面临比今天更糟糕的地缘战略环境。”

他说,中国虽然富有而强大,但它担心如果没有一个有能力的俄罗斯在身边,就会被孤立,只能自生自灭,以抵御北京所认为的“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的战略侵略”。

他还说,对北京来说,最糟糕的结果是俄罗斯战败并且莫斯科出现亲西方政府。

华盛顿从战争一开始就通过严厉制裁的威胁劝阻中国不要向俄罗斯提供武器和经济援助。中国声称它是中立的,因为它没有提供这种明确的支持。



5月,乌克兰德鲁日科夫卡,俄罗斯导弹造成的损坏。习近平不太可能帮助美国实现乌克兰冲突的结束。 IVOR PRICKETT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上周,中国当局删除了白宫和国务院在中国社交媒体平台上发布的描述华盛顿对北约和香港政策的帖子。美国驻华大使尼古拉斯·伯恩斯在帖子被删后发推称:“中国应该让中国人民看到美国领导人所说的话,就像美国人民听到中国领导人所说的话一样。”

华盛顿史汀生中心中国项目主任孙云表示,中国在巴厘岛会议后的强硬措辞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旨在显示王毅不向这个与之水火不容的美国低头。

她说,该声明暗示“美国必须弯腰低头”,这一形象与北京方面的结论相吻合,即拜登“软弱”,而且民主党即将在中期选举中落败。

“北京不相信拜登会改变对华政策的方向,”孙云说。“所以能做的只有采取强硬措辞,坚持立场,尽可能挤压华盛顿。”

为中国政府提供建议的全球化智库理事长、中国的中美关系专家王辉耀说,相比最近中美官员的会面,巴厘岛会议的气氛要好一些。

但对于美国,他说,“主要要解决把中国当成第一假想敌,才能一起来更好地动员国际社会,对俄罗斯一事做出更积极的反应。”   

巴厘岛会议事关拜登总统和习近平是否会在今年晚些时候会晤。二人自从拜登赢得选举以来一直没有面谈过,双方都在衡量是否值得尝试去缓解最严重的紧张局势。



俄罗斯总统普京上个月通过视频与习近平共同参加了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期间习近平批评了华盛顿及其盟友。 MIKHAIL METZEL/SPUTNIK, VIA REUTERS

孙云说美中高级官员已经举行了大约六次会议。她说,双方都感觉到危机迫在眉睫,认为两位最高领导人至少需要制定一些基本规则。

一旦习近平和拜登之间的谈判不顺利,可能意味着世界要回到两个装备精良的集团的冷战式分裂:一个由美国及其民主伙伴领导,另一个由中国、俄罗斯和其他气味相投的专制国家领导。

在7月初的北约峰会上,美国及其西方盟国正式宣布中国是一个系统性的“挑战”,这一举动招致了北京的强烈谴责。

华盛顿制定了一系列对抗中国的计划,但没有几个计划在该地区赢得了坚定支持。

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和印度之间的联盟被称为四方联盟,旨在展示亚太地区的团结,印度却从俄罗斯购买大量石油;美国领导14个国家组成了新经济集团“印太经济框架”,但未能为其成员国进入美国的商品提供关税减免,成员国对其反应平平;美国和英国关于共享技术以帮助澳大利亚部署核动力潜艇的协议仍然含糊不清。

本周,不到两个月前刚上任的澳大利亚国防部长理查德·马勒斯在华盛顿的一次演讲中表示,如果美国不加强与澳大利亚的军事合作,“灾难性的威慑失败”就在眼前。中国增加了在南太平洋的军事存在,今年与所罗门群岛达成了一项安全协议。作为回应,副总统卡马拉·哈里斯周三宣布在该地区开设两个新大使馆。她在与地区领导人的在线会议中表示,其中一个计划在基里巴斯,另一个在汤加。

50年前美国与中国建交时,对于华盛顿来说,要将中国从苏联手中撬走相对容易。



俄罗斯乌斯季卢加的一个储油罐。中国正在以低于当前市场价的价格大量购买石油支持俄罗斯。 VLADIMIR SOLDATKIN/REUTERS

贫穷和孤立的中国需要朋友,理查德·尼克松总统说服领导人毛泽东在冷战期间加入美国一边。到1972年尼克松访华时,中国和苏联这两个共产主义大国也因意识形态和其他问题的分歧反目。

华盛顿和北京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密切,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们甚至共同使用位于新疆的联合情报设施针对苏联。

“形势发生了逆转,”赵通谈到目前的关系时说。“北京正与华盛顿进行激烈的意识形态竞争,同时在许多国内和国际问题的观点和莫斯科由衷地一致。”

赵通说,“期望中国在管理美中俄三边关系时采取价值中立的态度,仅仅基于对实力平衡和物质利益的考量而改变立场,这是不现实的。”

习近平在讲话中经常提及世界将发生一场前所未见的剧变,暗示了中国与美国及其盟友之间日渐加大的意识形态分歧。

上月在称为“金砖国家”的新兴经济体集团举办的一场会议中,习近平指责华盛顿及其盟友“扩大军事同盟谋求绝对安全,胁迫别国选边站队制造阵营对抗,漠视别国权益大搞唯我独尊”。

经济激励手段的缺失愈发导致拜登政府难以说服中国就乌克兰问题给予更多合作。



今年早些时候,俄罗斯莫斯科红场。分析人士说,如果俄罗斯在乌克兰战争中失败,中国将只能独力抵抗西方。 THE NEW YORK TIMES

中国经济正面临放缓,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坚持要通过严格的封锁和大量限制来彻底消灭新冠病毒感染。政府不太可能实现2022年的5.5%增长目标。

随着能源价格的上涨,俄罗斯石油可以带来一些缓解。中国可以以低于当前市场价的价格大量购买。

“中国肯定在通过这些购买支持俄罗斯,很难理解为什么他们不要求得到更优惠的价格,”麻省理工学院斯隆管理学院全球经济学教授西蒙·约翰逊说。

拜登政府试图在某些问题上寻求共同利益,例如气候变化和贸易,但遭到北京的无视,有时还有嘲弄。

“美方希气变合作成为中美关系的‘绿洲’,”王毅去年在与美国气候问题特使约翰·克里会谈后说,“但如‘绿洲’周围都是‘荒漠’,‘绿洲’迟早会被沙化。”

乔治敦大学国际关系教授查尔斯·A·库普乾表示,布林肯与王毅之间的火爆言辞只是近年一系列激烈对抗的最新例子。不过他说,拜登政府仍然有希望分化中国和俄罗斯。

“华盛顿应该考虑的是重置美中关系,以及制定一种策略来更好地搭配使用限制与接触,”他说,“这是否有助于缓解与北京的敌对,并最终对莫斯科构成制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