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乌克兰人的车在波乌边境的公路上排成了长龙。
梅季卡(Medyka)是一个安静的村庄,位于波兰东南部与乌克兰边境附近。 
 
但自2月底俄乌战争打响以来,这里已成为乌克兰难民往返最繁忙的边境。 
 
在2月和3月,难民们在那里等待数小时或数天才能进入波兰。现在,这种趋势发生了逆转。波兰一侧的边境线上排满了等待进入乌克兰的人。 
 
安娜·科伯尼克(Anna Kobernyk)和她朋友们的面包车停在长达近10英里的车队里,等了6个小时。 
 她说:“我们在这里等了一夜,所有人都很累。” 
 


安娜·科伯尼克在波乌边境的车队里等待。 
科伯尼克是基辅的一名研究生,即将获得国际关系硕士学位。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这场战争给她上了一堂速成课。 
 
“这是我的实践课。当然这很可悲。事实上,21世纪并没有那么美好。联合国和许多其他国家都无能为力,”科伯尼克说。  战争开始几周后,梅季卡过境点挤满了离开乌克兰的难民。许多人在一起哭泣,害怕他们将永远离开自己的国家,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一个国家可以回去。 
 
现在,尽管乌克兰南部和东部仍有伤亡和战斗,但波兰边境已经抹去了曾经的恐慌和恐惧。
 


战争开始近三个月后,许多家庭通过波乌边境的梅季卡返回乌克兰。  
这些日子以来,眼泪通常来自幸福的团聚。像奥克萨娜·奇赫(Oksana Chikh)这样的父母几个月来第一次拥抱他们的孩子。 
 
“自从战争开始,我就没见过他们,2月26日,我们开车把孩子送到了边境,”奇赫说。 
 
奇赫和她的丈夫都是伊万诺-弗兰科夫斯克市的警察。战争开始时,他们需要留在乌克兰,所以她把三个儿子和他们的祖母一起送到波兰安全的地方。 
 
“我很害怕,很痛苦。但最重要的是不确定,”她说。“当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孩子们能回来,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种不确定性是最可怕的。” 
 
她的儿子分别是6岁、9岁和11岁。这家人站在等待进入乌克兰的长队中。9岁的老二说,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乌克兰的家,和家里那只自2月份以来就没见过的猫一起玩。他妈妈说话的时候,手不停地抚摸着孩子们的肩膀。 
 乌克兰南部和东部地区仍然受到俄罗斯的猛烈攻击。然而,这一天在梅季卡过境点,更多像尤里·瓦西列维奇(Yuri Vasylevych)这样的人选择返回乌克兰,而不是进入波兰。 
 
瓦西列维奇独自站在队伍中,手里拿着一个萨克斯管盒。今天是他的71岁生日。
 


71岁的尤里·瓦西列维奇抱着他的萨克斯管,等待着回到乌克兰。 
大多数等着跨界的人都穿卫衣或T恤,而他却时髦地在一件黑色polo衫外套了一件格子运动夹克。作为一名老年人,对服役年龄的男子离开乌克兰的限制对他不适用。他刚参加完为期四天的欧洲萨克斯管演奏者会议,在那里他是一位特别的乌克兰贵宾。 
 
“事实上,音乐是发自内心的。它会影响一个人的整个态度,”他说。“它是健康,它是生命。我们都是带着音乐出生的,我们将带着音乐度过一生。 
 
和瓦西列维奇一样,还有很多人兴奋地想要回去与家人团聚。 
 


战争还没有结束,但是穿越边境回国的乌克兰人越来越多。 
 
维奥莱塔·纳博卡(Violetta Naboka)和她14岁的女儿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一直和波兰陌生人住在一起,她说这些人把她们当做家人。 
 
“这些人真的很爱乌克兰,他们非常无私地帮助了我们,但波兰毕竟不是家,”她说。“我真的想回到我的家,回到我的丈夫、我的母亲和我的狗布鲁克林身边。” 
 
这个过境点不再是人生的一个没有回头路的岔路口。 
 
在边境的车道上,双层巴士排起长龙,等待着边防警卫在轮到它们过境时发出信号。 
 
仪表盘上的标志显示,这些车子已经去了波兰、德国、意大利,甚至更远的西部。 
 
现在,它们的目的地城市是基辅、利沃夫和伊万诺-弗兰基夫斯克,都在乌克兰。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因为当我们离开的时候,我们非常害怕,我们在逃跑,”大巴乘客阿纳斯塔西娅·博里科(Anastasia Boryko)说。 
 
博里科第一次从乌克兰撤离到波兰是在3月初。她已经在两国间往返了好几次。她在乌克兰城市里夫纳从事营销经理工作,她说,那里的生活甚至已经给人一种恢复正常的感觉了。 
 
她说:“早上太阳升起时,我们的车经过了卢茨克,我看到了人们,我看到了我熟悉的街道。那感觉非常好。就像,耶,我回家了。” 
 


大巴排着队把乌克兰人送过边境回家。 
 
等待越过边境进入乌克兰的不仅仅是客车和公共汽车。商业卡车的长队也比以前长得多,因为这是这些天来进入乌克兰的为数不多的途径之一。 
 
“有时我们要在这里等48小时,”一位名叫罗曼·马卡尔(Roman Makar)的卡车司机说。“因为现在所有进入乌克兰的运输都是陆运,完全没有空运。” 
 
基辅机场已经关闭。马里乌波尔的海港也是如此。 
 
马卡尔从2000年开始当卡车司机,他从未见过这么拥挤的过境点。由于他的卡车已经成了他的半个家,他把车子改造成了一个舒适的空间。 
 
“我的护身符,”他说着举起两个毛绒玩具:一只毛绒乌龟和一只泰迪熊,它们坐在仪表盘上,旁边是一面“我爱乌克兰”的旗帜。 
 
“这是我的家,”他说。他指的不仅仅是卡车的驾驶室。乌克兰也是他的家乡。 
 
这个瘦削、饱经风霜的男人坐在驾驶室里,脱了鞋,膝盖收在胸前。即使对像他这样经常往返的人来说,开车回乌克兰也会带来情感上的冲击。他用手捂住心口。 
 
“我的妻子和孩子还住在那里,”他说。 
 
和很多人不同的是,维多利亚·奥兰尼奇(Victoria Olanych)已经很久没回乌克兰了,她于1989年搬到布鲁塞尔。这一次,她要回去看母亲。 
 
“我现在去看望我的母亲,因为她病得很重,”奥兰尼奇说。“她躺在医院里,我对她痊愈已经没有希望了。” 
 
为了在长途旅行中消磨时间,她一直在车上和别人聊天。 
 
“我问他们,他们说,‘虽然德国和比利时欢迎我们,但我在那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想回去。他们爱乌克兰,”她说。 
 
毫无预兆地,她的大巴引擎启动了,车门开始关闭,奥兰尼奇跑向它,爬上了巴士,汽车慢慢地向她的家乡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