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Tom Stevenson，是一位专门从事能源、国防和地缘政治报道的记者，在俄乌冲突刚开始的几周在乌克兰进行报道。
来源丨纽约时报
原标题丨America and Its Allies Want to Bleed Russia. They Really Shouldn’t.
翻译 | 冯昕悦
乌克兰的战争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众所周知，俄罗斯在一开始的冲突中进展并不乐观。俄罗斯以为可以轻松取得胜利，通过炮击城市对许多地区造成了严重的破坏。但实际上，除了乌克兰东南部，大多数情况下俄未能占领其他地区。乌克兰的抵抗是激烈的。经过六周的战争，人手不足的俄军被迫从基辅及其郊区撤退。
为了取得新的胜利，俄罗斯目前已将其军队限制在乌克兰南部和东部，主要战斗发生在顿涅茨河沿岸的小城镇和村庄。俄罗斯称要切断乌克兰军队与顿巴斯的联系，但到目前为止，俄军在黑海海岸的推进进展依旧缓慢。
作为回应，美国及其盟国也改变了立场。起初，西方对乌克兰的支持主要是为了抵御俄军，但是现在它们野心更大，它们要削弱俄罗斯本身。这一转变看似是对俄罗斯行为的常识性回应，但实际上意味着事态的严重升级。
全面扩大对乌克兰的支持，在外交上搁置任何有助于停止战斗的努力，美国及其盟友大大增加了冲突升级的风险，且任何现实的战略利益与之所冒的风险都远不相称。
就俄罗斯的武装力量而言，俄缩小作战目标使之更能得以应付局势。对马里乌波尔的血腥围困，实际上已经达到了目的。俄罗斯在轰炸小城市的同时，也确保了伊久姆的安全。然而，付出了许多代价，进展却是有限的。目前，俄罗斯在克里米亚或顿巴斯以外地区推进领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4月，扎沃里奇，乌克兰士兵和一辆被遗弃的俄罗斯坦克。 图源：Daniel Berehulak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从全面征服转变为局部战争，俄罗斯已经做出让步。俄罗斯领导人将该转变归咎为一个因素：俄罗斯不仅在与乌克兰作战，还在与北约作战。实际上，傲慢和笨拙的策略应该是更重要的原因，当然，也不可否认，美国、英国、波兰和其他欧洲北约成员国从一开始就参与了这场冲突。
美国不仅向乌克兰战士运送了数以万计的防空和反装甲武器，还提供了关于俄罗斯军队位置的具体目标信息。尽管五角大楼对此否认并声称提供情报不等于提供具体信息，但泄露的信息已经非常明显，我们现在都知道，美国提供了导致俄罗斯黑海舰队旗舰“莫斯科号”沉没的跟踪情报。更令人震惊的是，美国情报机构为在战场上暗杀俄罗斯将军也提供了“目标锁定”帮助。
▎5月5日，五角大楼发言人John Kirby回应称“美国没有参与乌克兰军方针对目标的决定”。
美国已经参与到这场战争中，但此后其转变了战略，进一步逼迫俄罗斯。美国早期的反应很简单：为乌军提供补给，并利用美国独有的“金融武器”制裁俄罗斯经济。然而其新战略“削弱俄罗斯”则是完全不同的。在美国看来，美国及其盟友应从哈尔科夫和克拉马托尔斯克的废墟中得到更多的东西，而不只满足于乌克兰政权的存活或是俄罗斯象征性的挫败。
高层官员们也已很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表明其目标是“看到俄罗斯被削弱”；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表示，乌克兰正在捍卫“世界的民主”；英国外交部长莉斯·特拉斯在谈到将俄罗斯从“整个乌克兰”驱逐出去时，明确表示要扩大冲突，要将克里米亚也纳入其中。这不仅仅是战场的扩大，也是战争的转变。
西方的首要目标曾经是帮助乌克兰抵御俄罗斯，而现在已经变成了对俄罗斯的永久性战略消耗。新战略在4月13日已经开始显现。当时五角大楼召集了美国八大军火公司开会，准备进行大规模的武器援助。拜登在4月28日承诺，美国将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且是自冲突开始以来已经提供的军事援助的四倍。该承诺由398亿美元的乌克兰援助计划兑现。
这一战略转变与在外交上放弃努力相吻合。乌克兰和俄罗斯之间的谈判总是困难重重，但也包含希望。然而，现在它们已经完全停滞了。当然，俄罗斯要承担其应有的责任，但欧洲通往莫斯科的渠道几乎被切断了。美国没有认真努力寻求外交进展，更不用说努力促使停火了。
当战争刚开始的几周，我正好在乌克兰，坚定的乌克兰民族主义者所表达的观点都比现在美国的态度要务实得多。然而，一些有关乌克兰中立地位，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在国际监督下举行公投的讨论已经被放弃，取而代之的是夸夸其谈和哗众取宠。
这场战争在最初的形势下就已经足够危险和具有破坏性，扩大战略目标和遏制谈判只会让战争更加危险。目前，对于俄罗斯而言，“没有出路”。虽然普京在5月9日的胜利日演讲中没有宣布全面征兵，但这种常规化的升级仍有可能。
人们用着轻松的语气讨论核武器，这在俄罗斯电视台上更为普遍。在北约没有在乌克兰部署的情况下，城市遍布尸体的风险依旧较低，但意外和误判仍然存在，更何况，这场冲突发生在美俄之间大多数冷战军备控制协议已经失效时。
其实在美国转变政策之前，一个被削弱的俄罗斯很可能就是战争的最终结果。俄罗斯的经济地位已经恶化，它远不是一个商品超级大国。其规模不足的国内产业依赖于现在无法获得的进口技术，正在苦苦挣扎。
更重要的是，俄乌冲突直接导致了欧洲二线和三线大国增加军费开支。北约在东欧的军队数量已经增长了10倍，而且该组织很有可能向北欧扩张。欧洲正普遍进行军备重整，这并不是被脱离美国权力的渴望所驱使，相反，是为其服务。对美国来说，这足够使之成功了。目前还不清楚，除了对政权更迭的幻想之外，削弱俄罗斯，美国还能获得什么。
▎5月9日，在二战胜利77周年纪念日，德国总理奥拉夫·朔尔茨与法国总统马克龙在柏林会面，讨论了加速德国和欧盟的再军事化以及欧盟参与北约在乌克兰对俄罗斯发动的战争的方案。图源：AP Photo/Michael Sohn
乌克兰的未来取决于顿巴斯地区的战斗进程，或许还有南部地区。其东部地区已经遭受破坏。乌克兰的伤亡不小，尽管对死伤人数的估计差别很大，但这肯定是数以万计的。俄罗斯已经摧毁了冲突发生前（苏联）遗留下来的任何共同遗产。
战争时间越长，对乌克兰的损害就越严重，战争升级的风险也越大。在乌克兰东部取得决定性的军事成果可能难以实现，然而，一个愈演愈烈的僵局所带来的不那么戏剧性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像在叙利亚，当参与者拥有核武器，无限期地延长战争太危险了。
外交努力应该是乌克兰新战略的核心。然而事实上，战争的边界正在扩大，战争本身也被重新定义为民主与专制之间的斗争--顿巴斯是自由的边界。这不仅是一种夸夸其谈，更是鲁莽的，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