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颖翀与她的拉布拉多狗。


基金经理、初创公司创始人、小说作家,尚颖翀正在利用人工智能投资私人债务。

尚颖翀(Eva Yingchong Shang,音译)在用自己的方式经营对冲基金。这意味着赚钱,但也要腾出时间在博客上谈论自己的梦想、她的拉布拉多犬,以及她对于自己亚裔身份的探索。

尚女士的技术驱动型投资公司Legalist Inc.在过去六个月里筹集了约4亿美元。它的基金专注于私人债务,这是华尔街的热点领域,主要由出身于顶级投行和私募股权公司的人组成。



Legalist管理的资金增长。


这个领域基本上由拥有名校高级学位的白人中老年男性主宰,而尚颖翀是个年轻的大学辍学生,3岁时从中国移民来美,创业前没有接受过正式的投资培训。更年轻一点时她曾被包括《纽约时报》的媒体报道,但那也跟她现在的领域毫无关系:她与自己患有肌肉萎缩症的妹妹合写了一部关于残障女生的小说。

2016年,当年刚20岁、在读哈佛大三的尚颖翀和同为哈佛辍学生的克里斯蒂安·黑格(Christian Haigh)创办了Legalist,之后她带领公司完成了 Y Combinator 的 S16 加速器计划。Legalist在 2017 年筹集了 1025 万美元的首期基金,并在 2019 年筹集了 1 亿美元的第二支基金。2018 年她与合伙人黑格共同入选福布斯30位30岁以下精英榜 ( Forbes 30 under 30)。

如今,Legalist在诉讼金融领域的旗舰策略——基金经理支持原告诉讼,以换取法院判决的一定比例分成——已经创下了25%左右的年总回报率纪录。保险公司和捐赠基金正在购买其基金,该公司管理着6.65亿美元的资金,总部位于旧金山的公司已经扩展到诉讼金融以外的领域。

与此同时,尚颖翀仍然过着比大学生还简朴的生活。她至今没有西装,也没有车,和其他四位创业者合租一套房子,衣柜里的衣服主要是牛仔裤和巴塔哥尼亚夹克。去年她花钱最多的地方是在她的拉布拉多犬身上。

在业余时间,尚颖翀在当地的女童军做志愿者,帮助高中生申请大学,还会去波士顿看望妹妹和母亲,她的妹妹是哈佛大一新生。私下里,她还在写科幻小说。

尚颖翀创办的这家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又如何能如此成功?

用算法定输赢

简单来说,Legalist通过为诉讼提供资金来赚钱。如果它所资助的原告胜诉,Legalist将获得一定比例的盈利——通常在25%至30%之间。

第三方为诉讼提供融资,这本身并没有什么新意。它始于上世纪90年代末,逐渐发展成为一个由大银行和对冲基金主导的30亿美元的行业。他们支持的贷款人倾向于为集体诉讼、医疗事故和人身伤害诉讼提供资金,这类诉讼往往有可能以金钱赔偿告终,但如果没有外部资金来支付专家证人、调查员或财大气粗的被告试图拖延时的各种费用,势单力薄的原告和辩护律师很难坚持把官司打下去。

如果撑到底,回报可能是巨大的。2010年,花旗集团支持的一家金融公司从其3500万美元的投资中获得了1100万美元的利润,原告方是一群在2001年9月11日恐怖袭击后在世贸遗址工作,因此患各种后遗症的工人。据本杰明·卡多佐法学院(Benjamin N. Cardozo School of law)的诉讼金融专家、法学教授安东尼·斯博克(Anthony Sebok)说,有时第三方资金是没有多少钱的原告的唯一途径。



尚颖翀和她的Legalist的新颖之处在于,他们既想重点帮助那些可能拉一把就能赢的小型原告,同时又通过算法来铆定可能胜诉的案子。

尚颖翀对Above the Law法律网站解释说,他们用的是一套大数据和专有算法,它能计算出打赢官司的几率和完成官司的时间范围。该公司会考虑法官、法庭类型、涉及的律师和案件事实等因素来评估成功的可能性和结案时间。某些指标,比如法官手头有多少案子,可以让算法粗略估计这个案子需要多长时间。法官在类似案件中的过往记录也可以预示可能的结果。以往诉讼金融公司聘请的专业律师可能会根据他们参与的大约40起案件做出投资决策,但计算机可以读取1500万份法庭记录,以获得更广泛的模式。

事实上,在成立这家公司之前,尚颖翀和她的联合创始人黑格花了半年时间先创办了一家法律分析初创公司,想要为马萨诸塞州、俄亥俄州和马里兰州的律师提供案例分析和跟踪服务。尚说,他们最初的想法是提取案件记录,并为律师计算这些信息,但后来他们意识到,律师对这些信息不感兴趣,“法律界的人经常觉得他们所做的事情是不可量化的,但我们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利用我们的数据帮助小公司和那些本来无法负担诉讼费用的人。”

大卫诉歌利亚

在选取案件时,Legalist是以中小企业为主,尚颖翀强调,这是一个非常有利可图的利基市场,而且能为人们带来的帮助是显而易见的。



2016年刚创立公司时。


她举了个例子。2014年,马萨诸塞州一个面包店所在的大楼里水管爆裂,生意全都泡了汤,而保险公司在不断避免赔付,后续的诉讼里也一直在试图拖延时间,随着资金耗尽,面包师觉得他已经没法再坚持下去了。而这时Legalist出面,为案件的剩余部分提供资金。

尚颖翀表示:“尽管诉讼融资市场正在快速增长,但大部分资金都投入了较大的金额。数百万美元诉讼投资的竞争开始变得激烈,在我们所说的‘大卫诉歌利亚’市场中留下了巨大的空白。这些案件涉及的损失不超过几百万美元,而原告不能承受超过几十万的法律费用投资。这就是使Legalist的方法如此可持续的原因:诉讼融资的中端市场是我们的聚焦点,这是一个你根本不会去想的利基领域。帮助小公司起诉民事侵权索赔听起来不是那么有趣,但对真正的小企业主来说,这些往往是拿自己的毕生积蓄下赌注。”

此后,他们资助的案件申请还来自当地的冰淇淋制造商、家族拥有的葡萄园、小型玩具制造商,而案件通常针对的是财大气粗的客户和供应商。

尚颖翀说,他们支持的诉讼中约有80%以胜诉告终。一位业内人士表示,诉讼融资的平均成功率为65%-75%。

“我们不知道(他们的人工智能)是否有效,”一名向一些客户推荐Legalist的投资顾问表示。“从他们的记录来看,有积极的迹象表明,他们确实能非常精准地挑到案子。”

“我妈以为我还会回哈佛”

在事业已经如此成功的同时,尚颖翀说,她妈妈仍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从哈佛辍学,在一次采访中她说,妈妈认为她工作两年后还能重返学校。

尚颖翀3岁时从中国移民到美国,在费城郊区长大,她的母亲是一名精算师。她说,她从7岁起就开始帮妈妈修改简历,并帮助照顾妹妹梅丽莎·尚(Melissa Shang)。她的妹妹患有一种肌肉萎缩症,需要坐轮椅。



尚颖翀和妹妹梅丽莎。


2013年,也就是她进入哈佛大学的那一年,她帮助妹妹向玩具制造商“美国女孩”(American Girl)请愿,呼吁后者制作一个代表残疾儿童的玩偶。她们总共收集了超过14万个签名。

这次请愿并没有成功,但姐妹俩并没有泄气。三年后,两人合写了一本书,这本题为《Mia Lee Is Wheeling Through Middle School》讲述了一个华裔残障中学生的故事。梅丽莎现在是哈佛大学的一名本科生,也是一名致力于残障人士维权的活动家。

“美国女孩”运动演变成了一场TEDx演讲,让尚颖翀与黑格成为了朋友。黑格是一名工程师,擅长搜集在线数据库。尚颖翀在华盛顿的公设辩护律师办公室做暑期工作时,第一次目睹了司法的问题。她了解到,伸张正义并不便宜,民事诉讼律师会用动议和证据来折磨一家小公司。他俩都不是律师,但是他们是法律数据的狂热爱好者。他们想到了调动法律数据来帮助人们获取司法系统中的资源,于是使用一个由二手苹果电脑临时拼凑的网络,整理出了马萨诸塞州的法庭卷宗。

尚颖翀说,她不适应哈佛那种排外的社交俱乐部文化。她和黑格在2016年辍学,搬到了旧金山,当时他们通过创业孵化器Y Combinator筹到了第一笔150万美元,还从彼得·蒂尔(Peter Thiel)那里获得了10万美元的资助。一名顾问建议他们使用他们的数据库进行诉讼融资。在筹集到第一笔1000万美元的基金之前,两人花了一年时间向大多数不感兴趣的投资者推销这个想法。

从那以后,Legalist开发了一种商业模式,通过抓取新的数据库来反复识别利基市场。尚说,该公司约50名员工都在远程工作,这有助于吸引那些通常不会为对冲基金工作的人才。

除了为商业案件融资外,该公司还向破产领域和政府承包商扩张,同样专注于中小型市场企业。法庭文件显示,Legalist向马里兰州园林绿化公司Moon Group Inc.和纽约杂货配送公司Buyk Corp.的破产程序提供贷款。尚说,该公司今年正在为一家获得美国海军合同的飞行员培训公司提供贷款。

前对冲基金经理、公司顾问委员会成员多米尼克·米勒(Dominique Mielle)说,Legalist的增长计划是继续利用数据,寻找那些由更传统的金融专业人士组成的对冲基金忽略的交易。她说:“没有其他公司在追求这个市场。”

在尚颖翀的博客中,成就和身份是突出的特征。她在博客中讨论了自己对无法实现早期承诺的焦虑。她在去年的一篇帖子中写道:“这提醒我,我居住的世界正在迅速被一个我不再是年轻人的世界所取代,我不得不在成年人的车道上竞争。”

风险投资家、她最早的投资者之一大卫·李(David Lee)对《华尔街日报》说,自我反省是令尚颖翀与众不同的另一件事。

“创始人的写作能力和自我表达能力与他们的领导和管理能力高度相关,”李说。“很多创始人也很会写,但能像她这样写得这么漂亮的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