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丫,全名Yannick Benichou,37岁。一个有幸拿到了中国“绿卡”的法国男人,在中国定居十多年,汉语像母语一样地道,现居“春城”昆明。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很喜欢孔夫子的一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2021我在玉龙雪山雪莲峰攀登过程中看日照金山)

作为巴黎理工综合大学核能专业,清华硕士优秀毕业生,万卷书点亮了我的青春,沉淀了我的学识,让我的精神世界日渐丰厚。行万里路,我的心胸和眼界变得高远,广博。

从法国到中国,之后定居中国十几年。从一个人的跋山涉水,变成了父子三人的其乐融融。对我来说,幸福就是疫情散去,带着两个娃娃满世界跑!

(2016年带孩子们爬法国阿尔卑斯山)

说到与中国的缘分,要从我在巴黎综合理工大学上本科时讲起。在法国,小孩子在学校有两门必修的外语,上大学后我突然不想继续之前一直学的德语了。机缘巧合之下,我去旁听了一节中文公开课,老师是一位毕业于北大的博士,精通中国文化,致力于华夏文化传播。

尝试一个月后,我发现这个语言很有趣。它和法语完全不是一个语系,字形更是千变万化,一个词语放在不同的句子里,意思千差万别,简直太有魅力了!我对这门有着悠久文化历史的文字,越来越有兴趣!从每天花1个小时,再到每天花2个小时。从每周校内的四节课,再到每周增加校外6节辅导班,我花在汉语学习上的时间和精力,越来越痴迷。

(巴黎综合理工大学校旗及学生制服)

中国的朋友可能不了解,我上的巴黎综合理工大学在法国理工大学中相当于中国的清华。工科类的课程很紧凑,比如数学、物理很耗脑力,而我又选了一门传说中“世界上最难学”的外语。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一年就掌握了1500多个汉字,我的信心大增。

按照学校的要求,如果选修的语言比较难学,要在毕业前去那个国家进行实地演练。2005年夏,怀着激动的心情我第一次来到中国,在北京外国语大学学习一个月,又去安徽马鞍山的一家法企实习,做社会实践调查。中国人的热情好客和山川风景让我印象深刻,这次短暂的中国之旅在我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2005年第一次到中国实习时和弟弟妹妹周末游上海)


海明威曾经说过:如果你有幸在年轻时到过巴黎,那么以后不管你去哪儿,它都会跟着你一生一世。这句话换成中国更符合我当时的心境。巴黎的美让人沉醉,而中国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召唤。

(2021年出差北京,重游故宫)

2006年我从巴黎综合理工大学毕业,那时已经想好接下来的路,就是继续回到中国深造。巴黎综合理工大学的实力和口碑加上优异的专业成绩单,我顺利申请到了清华大学核能和新能源院的研究生资格。

入学后我发现同学们都是来自各高校的学霸精英,只有我是一个外国人。课堂所有课程都是全汉语教学,生活在一个全场景沉浸的语境里,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人跟我讲法语。

(2008年清华大学毕业典礼与同学合影)

课堂上,清华园里那些神仙级的教授们在黑板上的板书,更是龙飞凤舞,潇洒飘逸。比如有个老师,写“正交”两个字,一笔完成。那就一个绝!对于我,一个只认识印刷体汉字的外国学生来说,简直就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一节课下来,满眼都是线条乱飞!

好在理科专业的内容翻译成汉字后,很容易认出比如“核”、“原子”等,关键的专业术语掌握后,使用率特别高。经过两年熏陶,加上自己勤学苦练。我的汉语说话和写作水平已经完全可以在生活学习中应对自如。

很多人都问我是怎么把汉语学得像母语地道。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热爱,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很喜欢汉语,每天都会去练,去使用它。汉语的语法很简单,最难的是四个声调的发音,经常闹笑话。我会先读后写,把难写的字放在最后去学。直到现在我仍然会到网上去研究一些汉语的生僻字,进行挑战。

(2008年与同学和表弟登野长城)

我很喜欢中国的历史文化,平时会去看法文版的《三国演义》、《水浒传》等经典名著,看中文版的《鲁迅全集》、《明朝的那些事儿》等。对清朝的历史比较感兴趣,会去研究清朝如何从康乾盛世的转折没落,然后再对比中法两国历史的异同,很有意思。

2008年,清华毕业,我和新婚的中国妻子回到了法国。回法国工作三年后,第一个孩子也出生了。刚好有一个中国的工作机会,我们举家一起迁回中国。

孩子有中国血统,回国很容易就办理了他的中国籍身份。作为父亲,只能以外国人身份办理工作签证,我还开玩笑说在中国我的孩子都比我有身份。

(2012年,我和妈妈、大儿子在邯郸)

只有拥有“绿卡”,我才能长期在中国居住,而且在工作地点、时间的选择,不再和能否续签捆绑,可以更好照顾家庭,从容的工作生活。拿到中国的“绿卡”,就成了我那时奋斗的重要目标。

中国“绿卡”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外国人永久居留证。自2004年开始发布办理,直到2014年,中国对外发布的绿卡全世界仅不到7300人。而同时期的美国“绿卡”发放数量已经达100万张。所以中国“绿卡”又被称为世界上最难拿的“绿卡”。

(我的中国“绿卡”)

对于近百万长期居住的外籍人口来说,能获得中国绿卡资格的只是凤毛麟角,不获得一个诺贝尔奖,不拿一个CBA总冠军,没有杰出贡献,机会很渺茫。

2018年,中国成立了移民管理局,对外管理政策也在逐年放宽,我的申请条件也刚好满足。在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后,几百页的申请资料提交后,又等了九个月。2008年11月,我的中国“绿卡”终于到手了!从此我在中国也是个“有身份”证的人了!

拿到证件那天,我兴奋地发到社交平台上,得到了我中法家人和朋友的祝贺!到现在为止这条信息的点赞数,依然是我单条信息评论和点赞量的天花板。获得绿卡后,不仅代表着我在中国居留期限将不受限制,不需再行办理签证,而且从心理上感受到中国对这个外国朋友的认可。

闲暇时,我会经常约上我的法国朋友,一起聚餐、聊天。而在他们中,我是唯一一个拿到中国绿卡的。

(取得护照后在社交平台上欢庆的盛况)

我最终带着家人在昆明生活,除了工作原因之外还有两点原因。

一是因为云南的旅游资源特别丰富,四季如春,特别适合旅行。有喜马拉雅的雪山,有东南亚的热带雨林,还有高原湖泊,以及多姿多彩的少数民族风情,对我这种喜欢户外运动,到处旅行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堂。

另一个原因,昆明房价比北上广深便宜太多了,很宜居。我买了一套180平米的房子,足够我那两个小崽子随便撒欢,跑跳。平日只要不出差,在家里我都会为孩子们准备早餐、协助穿衣,一起做游戏。开学时,还陪着孩子看了“开学第一课”。在昆明,我有了家的感觉和安居乐业的归属感。

(2018年,我和两个孩子坐上了新买的三轮车)

我是资深的户外旅行爱好者!我的家乡在法国南部,距离比利牛斯山很近,小时候,父母经常带我去那里登山。遇到长假,全家就开车去东部著名的阿尔卑斯山滑雪。所以,从小养成了户外运动的兴趣。

有人说,一个人生命延续的三种方式: 旅行、读书和健身。灵魂和身体必须有一个在路上。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选择的是全都要。

(我小时候在法国和家人在一起)

来到中国之后,除了求学和工作时间,我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投入在旅行上,走遍中国的绝大部分省份。探访过新疆的喀纳斯湖,在内蒙古的巴丹吉林沙漠露营,欣赏过东北的长白山天池,攀登过北京八达岭长城,拜访过河南的嵩山少林寺,游览过湖南的张家界......足迹踏遍大江南北的秀丽山川。每年也会抽出时间出国,就近去东南亚、中亚的一些国家旅行。

(2013年背着一岁半的老大登上张家界)

世界上有一种成功,就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不从众,不畏惧,虽千万人吾往矣!对我来说,到处旅行就是我最享受的一种生活方式,与世界最舒适的相处方式。

(2019年,带孩子爬野长城)

我想把这种幸福感和喜悦分享给最爱的人。两个孩子在我的带领下也几乎走遍了中国的大部分地区,但去的最多的还是云南、四川,因为比较近,而且温度适宜。西藏和宁夏风景也很独特,只是对外国人的限制较多,只去过一次。

(2019年带孩子们穿越滇越铁路)

我很享受和孩子们一起做游戏、运动的时刻。回法国时,也会带哥儿两去阿尔卑斯山徒步、露营,一待就是半个月,就像小时候,我的父母带我一样。

一开始带孩子没有经验,状况也是很多的,要带足补给,还要保证休息,有时还要把他们扛在肩膀上走一段。孩子累了瞌睡了喜欢闹情绪,但是带他们出去的次数多了,经验丰富了,提前做准备,掌握好节奏,这些都不是问题。

(2017年带两个孩子去缅甸徒步遇上雨季)

2017年暑假,我带5岁的哥哥和2岁的弟弟去缅甸旅行14天,其中三天是徒步。因为是雨季,路上全程都是泥巴,弟弟太小不能自己骑马,只能骑在我脖子上。

我每天会驮着他在泥巴路上走上8个小时。哈哈,那种“酸爽”的回忆,至今仍历历在目。随着他们年龄的增大,这些旅行的故事,一起跋涉的时光,都变成了他们珍藏的记忆。

(2021年,和孩子在内蒙古巴基丹林沙漠露营)

2018的春节,我们去印度旅游了两周,孩子们第一次感受在沙漠里过夜。当时没有带帐篷,只有一个毯子,一个垫子。我们就幕天席地,躺在星空之下的沙漠上,聊天、嬉戏。

假期结束回到昆明,六岁的老大就画了一幅沙漠星空图,画面中有沙丘、骆驼、我和他们在一起,天空中有星星闪耀。当时看到这幅画时,我知道那次沙漠露营给他留下了深刻美好的记忆。那一瞬间,我觉得把他们带出去原路、旅行、看世界,一切的辛苦和跋涉都值得!

(2018年春节在印度沙漠中与孩子嬉戏)

孩子们上学后,旅行就压缩到了寒暑假和周末。老大上的是昆明的一所国际学校,作业相对也可以接受。老二上的是国内的公立学校,作业多得能写到哭。最近两年减负好了很多,作业量也少了。

(孩子旅行途中不忘补做作业)

即便如此,为了带他们出去玩儿,我也是用尽十八般武艺。实在赶不完就带上作业,走到哪儿做到哪儿。

很多父母觉得带孩子出去旅游会很辛苦,但对我来说,与获得的快乐和满足相比,一切的辛苦都值得。我愿意做孩子们的榜样,通过旅行、徒步、攀登这种方式,从行为和精神上做他们行动和精神上的引领者。

(2021年和孩子们一起在甘肃藏区)

户外旅行在孩子眼中并不全是享受,他们也会畏惧,会退缩。

2021年,我带他们去挑战昆明的最高峰雪岭火峰,海拔有4344多米。我们早上六点钟天还黑乎乎的就出发了,结果刚走出大本营帐篷,6岁的弟弟就叫着肚子疼,也可能是害怕。

我只好把他留在营地,带着9岁的哥哥出发了,结果到集合点一看,其他朋友家带来的孩子都没来,只有哥哥一个孩子参加了我们这次的登顶挑战。

(2021年,带9岁老大徒步挑战昆明最高峰)

整个攀登的过程很痛苦,因为是高原,又高又冷,还有些缺氧,高原反应明显。我们两个戴着手套,穿着登山服,背着装备,一步一步攀住绳索,几个小时后抵达山顶。我两一起钻到厚厚的睡袋里躲了二三十分钟,哥哥说那是他感觉最幸福的时刻。

回到营地我们一边大快朵颐地吃烤全羊,一边听周围大人们对哥哥的夸赞。哇!那种感觉太棒了!哥哥特别骄傲,就觉得别的孩子没有做到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做到了,很了不起!我认为,用行动结果获取的真诚赞赏,才是滋养一个孩子自信自尊的基石。

(成功登顶雪岭火峰父子留影)

这个阶段,兄弟俩不再像以前,需要我鼓励才愿意跟着我出去,而是经常央求我带他们出去旅行。与身边的孩子有了对比,他们慢慢明白,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像他们一样,天天有爸爸带着满世界跑,于是,他们更加珍惜出去的机会。

但他们不会去和同学们炫耀,觉得自己有多不同。在学校里他们依然是黄皮肤,黑眼睛,说汉语的中国孩子,平时在班里和同学们相处也很融洽。只有回到家和我在一起时,我们才会去讨论属于我们父子间的美妙时光。

(参与孩子们的钢琴演奏会)

孩子身上的中国基因过于强大,以至于我把他们带出去。看到一个外国人带两个中国小孩儿还挺受关注。

有一次,我带他们去玩滑索,老大有些紧张,旁边一个中国小伙儿为了安慰他,说:“你看你叔叔......哦!是叔叔?还是爸爸呢?”我儿子开心地笑,说:“是我爸爸!”哈哈,这样的事情还真很有趣呢!

除了外貌,在日常生活中,我的朋友,包括我自己都经常忽略自己是个外国人。只有在电子支付个人信息审核失败,刷脸不成功的时,我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外国人。如果单凭声音,那我妥妥的一口中国腔。

(接种新冠疫苗后卫生院的奖励)

有段时间云南疫情政策宽松,我周末带孩子去一个宜良古村玩儿。当地人看到我是外国人不让我进,解释半天都不行。后来,我打了昆明的市Z热线,问题很快就解决了,朋友们还开玩笑说,效率这么高,一定是因为你是个外国人。其实,电话里,接线员一直以为我是个中国人呢。

(孩子们在昆明勇敢的接种疫苗)

今年疫情期间,长途旅行管控比较严,我们大部分时候都会选择在云南省内走走。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碰到一些像我一样长住在云南的外国人。

(我和法国朋友William)

在普洱,我遇到唯一定居当地的法国人William,娶了傣族的妹子,并把云南的普E茶卖到了欧洲。在偏僻的布朗村,碰到长住在那里的法国艺术家,他向我们展示了很多创意艺术品、体验活动,超级棒的体验。

在西双版纳景洪,我们发现了一个很棒的民宿,周边生态环境特别好,有各种各样的树种,头发花白的店老板Gerard竟然是瑞士前外交官、生物学家。机会难得,让孩子们跟着他好好学习各种树种的特性,生物间的生态关系等,这是也非常有意义的一次旅行。

(瑞士前外交官、生物学家、经济学家Gerard)

在中国生活了十多年,感受到中国的安定和包容,中国文化里的家国情怀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

如果你到法国,法国人会说:“我欢迎你的到来!”,强调的是个人的诚意。但如果到中国来,中国的朋友会说:“中国欢迎你!北京欢迎你!”,会把国家放在个人之前。中法文化中还有很多很有意思的差异,但现在,他们在我的言行中能自洽相融,毫不违和。

现在,我的家庭、工作、孩子都已经在中国落地生根,也逐渐融入了中国文化。我身上有法国人的浪漫,更多的是顾家,喜欢孩子,享受生活。

(2017年带孩子们在缅甸徒步时的休憩,爬树)

我对幸福的定义就是,有一份有发展空间的工作,能陪伴孩子一起成长,剩下的就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体验生活,感受生命中的精彩瞬间。再者,就是做一个善良的人。

中国有句古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生命是过程而不是结果,善良可以让一个人的生命底色更加饱满!

(2021年组织昆明10组家庭组成虎跳峡亲子游)

我是国际扶轮社的一员,这是一个公益协会,在昆明,我们长期致力于做慈善活动。最近就在进行筹款,针对云南偏远地区患有先天心脏病的儿童,免费为他们进行治疗。会员们为了筹款,不辞劳苦,甚至有时候车费食宿都要自己解决。很荣幸,在中国,与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爱心人士一起,完成一项又一项善举。

(我们扶轮社在昆明的公益活动)

我喜欢中国,也喜欢法国。喜欢法国大餐,也喜欢中国美食。喜欢中国的长城,也喜欢法国的埃菲尔铁塔。

作为中法两所知名高校的双硕士毕业生,长期居住在中国的法国人,我有更多的机会参与到两国高校文化交流的盛事。我在法国时担任清华大学法国校友会的秘书长,在中国又是法国综合理工大学的中国校友会负责人,作为两国学子的桥梁和纽带,尽心尽力为两国文化交流做出自己的贡献。

至今,我还能想起,2011年在中国驻法大使馆举办的“中法青年交流年”活动上,我作为法国青年的而发言:“愿每一位说中文的法国人都喜爱中国,每一位说法语的中国人都喜爱法国,两国青年共同构筑起反对偏见、消除误解的长城,架起两国人民友好的桥梁”。

(2020年登顶玉龙雪山雪莲峰,海拔5290米)

因为疫情原因,我已经有两年多没有回去看我的爸爸妈妈,还有九十多岁的奶奶,他们年龄大了,特别想念两个小孩。期待今年疫情可以好转,能回去一趟,满足长辈们的愿望。

作为举家定居在中国的外国人,我希望中国的国际关系更加和谐,这样我们的生活的更踏实,更心安。

(希望孩子们健康快乐地成长)

中国大文豪苏东坡说:“此心安处是吾乡”。作为已经把中国作为第二故乡的法国人,惟愿中法友谊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