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记录显示,正如安全专家在该产品发布时预测的那样,这项技术已被用作跟踪和骚扰女性的工具。
美国八个最大的警察局在最近八个月时间里,共录得150份涉及AirTag的报告,有50份的报警女性称,她们收到了通知,说她们的行踪被一个不属于她们的AirTag追踪。在这些人中,有25人对于是谁为了跟踪和骚扰她们而在她们的车上安装了AirTag都有明确的怀疑对象,当中包括前伴侣、丈夫、老板。这些女性报告说,目前和以前的亲密伴侣——总体上最有可能伤害女性的人——正在使用AirTag跟踪和骚扰她们。
女性成主要受害者
在一份报告中,一名女子报警称,一名一直骚扰她的男子在她的车里放置了AirTag。报告称,这名女子说,这名男子还威胁说要让她生不如死。
大多数案件涉及愤怒或嫉妒的前任。一名女子打电话报告说,她的前男友划破了她的轮胎,并在车里留下了一个AirTag来监视她。在另一份警方报告中,一名女子说,她发现自己的车多次被放置AirTag,她知道那是她的前男友,因为她每到一处,他也会随后到达。
在另一份警方报告中,一名女子说,她每次离开家时,都会发现车里有东西在哔哔作响;她在自己的车里发现了一个AirTag,于是质问了一位前男友,对方承认确实是自己把它放在车里,目的是看她是否“劈腿”。
对于几位报警的女性来说,她们看到的警告信息都是发现不管自己去了哪里,前任们都会神秘地出现在同一地点。一个女人发现她的前任一直在跟踪她。有一次,他找到她并一路尾随她。她把车开去维修店,修理工在车里发现了一个AirTag。
多名报警的女性表示,她们害怕遭受身体暴力。一名女子报了警,因为她收到了AirTag跟踪她的通知,可以听到它在她的车里鸣响,但找不到它。当警察赶到时,她的前任给她打来电话,描述了他打算如何对她进行身体伤害,整个通话内容都正好被警察听到。另一个在车里发现了AirTag的女性表示,她已经针对一位男性申请了人身保护令,她一直不明白他是怎么总是知道她的行踪的。报告称,她担心他会袭击或杀害她。
一名妇女到警察局报告说,几周以来,她一直在附近收到关于AirTag的通知,并发现在她的车下安装了多个AirTag。她疑心是一个以前曾对她做出暴力行为的人,现在无论她走到哪里,他都会出现。
并非所有案件都涉及前任;在一些情况下,这些女性仍与跟踪她们的男性处于恋爱或婚姻关系中,当她们与对方对质,提到被安装了AirTag的问题时,会遭遇家暴。
绝大多数报警来自女性。在这150个案例中,只有一个涉及到一名男子,他怀疑前女友用AirTag追踪他。
AirTag作为人口贩卖的潜在媒介也引起了一些关注。其中一份记录显示,打电话的人认为她被跟踪。去年,一名女子在TikTok上发布了一段手持AirTag的视频,标题是“这是你在电影里看到的东西#fyp #性贩卖”,因此走红。除了她在自己的车牌后面发现了AirTag外,视频没有提供任何背景。警方自己也传播了AirTag被性贩子利用的说法,但没有证据表明这是真的。
成为施虐者和攻击者的便利工具
在这些部门提供的150份提到AirTag的警方报告中,只有不到一半的报告提到AirTag是抢劫或盗窃的一部分——比如有人把AirTag放在他们的钱包、自行车或汽车上,然后这些财物被偷。其中一些人表示手机上收到了AirTag通知,但无论如何找不到它的踪迹。
AirTag一直都有一个通知功能,如果iphone用户身边出现了AirTag,就会提醒他们;然而,不使用iPhone或苹果设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电子前沿基金会(Electronic Frontier Foundation)的网络安全主管伊娃·加尔佩林(Eva Galperin)表示,“用这种方式发布一款新设备,完全是荒谬的,完全没有考虑它在家庭暴力情况下的使用情况。但具体来说,苹果的盲点是那些生活在苹果生态系统之外的人。”
多年来,一些家暴者往往会在他们的伴侣手机上安装软件,用来跟踪和控制对方。AirTag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得到了世界上最大的消费科技公司的广泛宣传,售价仅为29美元,而且很容易隐密地安装在汽车上或包里。
“盯梢行为和跟踪软件早在AirTag出现之前就存在了,但苹果让施虐者和攻击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方便快捷地跟踪目标,”监控技术监督项目(Surveillance Technology Oversight Project)的执行董事阿尔伯特·福克斯·卡恩(Albert Fox Cahn)表示。“苹果的全球设备网络赋予了AirTag在世界各地跟踪的独特能力。而苹果公司大规模的营销活动,帮助向那些原本不知道这类技术的跟踪者和施虐者强调了这类技术。”
一些关于人们被追踪使用这些设备的报道已经引起了全国的关注。去年12月,一名女子发现她的汽车上有一个AirTag,怀疑是有人把它放在那里,企图偷走这辆车。今年1月,一名费城妇女说,她被一个人用AirTag跟踪。同月,密歇根州迪尔伯恩的警方表示,他们看到收到AirTag通知的人的报告有所增加,但警告称,其中至少有一些人可能收到了附近AirTag的通知,但实际上并不是针对他们。
当在iPhone上检测到一个未知的AirTag随着你移动时,会出现一个通知和地图。
AirTag远远不是市场上唯一的物理位置追踪器,任何一种都可能被用于恶意目的。然而,近年来,对于大众市场来说,它们变得更加方便和友好。类似于AirTag的跟踪器Tile上个月宣布,将在其应用程序中加入新的反跟踪功能。
非营利组织妇女权益倡导组织(Women’s advocate)的家庭暴力社区教育工作者玛丽·贝丝·贝克尔-劳思(Mary Beth Becker-Lauth)表示,盯梢“与GPS技术本身一样古老”。但从历史上看,这需要一些技术知识来对付另一个人。她说:“直到最近,那些在被跟踪/跟踪时来我们的项目寻求支持的女性(她们总是女性)都有一个施虐者/跟踪者,他或她在IT部门工作,或精通技术。”
AirTag是一种你可以直接贴在汽车底部或塞进钱包的设备,对施虐者来说使用起来更加容易。
贝克尔-劳思说:“事实上,大多数在自己身上发现AirTag的女性都知道是谁把它们放在那里的,近四分之三的跟踪受害者认识他们的跟踪者,而跟踪受害者和跟踪者之间最常见的关系是现任或前任亲密伴侣。所以,这些女性可以立即高度怀疑某个人,并说‘这听起来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在回应对这些报道的置评请求时,苹果发送了一个链接,链接到今年2月发布的最新公司博客文章,概述了最近的安全更新。
“AirTag的目的是帮助人们定位自己的个人物品,而不是追踪他人或他人的财产,我们以最强烈的措辞谴责任何恶意使用我们产品的行为,”该博客写道。“长期以来,不必要的跟踪一直是一个社会问题,我们在设计AirTag时认真考虑了这一问题。这就是为什么Find My网络在建立时考虑到隐私,使用端到端加密,以及为什么我们创新了第一个主动系统,在发现有跟踪行为时提出预警。”
该公司还发布了如果你发现AirTag在跟踪你该怎么办的说明,但家庭暴力专家表示,跟有虐待倾向的伴侣或前任对质,或者让他们的跟踪功能失效,可能会很危险。
当一个未知的AirTag在跟踪某人时,苹果可以提供一些特定功能,比如关闭该装置。
或许更能说明问题的是,苹果对安全问题的回应方式是对技术进行零敲碎打的、被动的更新。苹果在12月发布了一款安卓应用程序,该程序将通知用户使用AirTag,但用户必须了解并安装该应用程序,然后允许它在后台运行——许多人不会按照这个步骤去做。2021年6月,在该产品发布三个月后,它缩短了AirTag与所有者分离时发出铃声的窗口时间;最初是3天,后来改为8到24小时——理想情况下,这可以提醒跟踪目标在他们附近的设备。今年2月,苹果宣布了更多的安全功能,包括在设置中警告说,未经同意跟踪他人是一种犯罪,对被跟踪者的AirTag进行更精确的跟踪,以及更大的铃声。
加尔佩林说,有这么多关于AirTag跟踪的报告,这意味着苹果的安全措施,比如通知功能,正在按计划发挥作用。但一些专家表示,该公司所做的还不够。卡恩说:“这太少也太迟了。这些噱头对防止AirTag被滥用几乎没有什么作用,这种产品太危险了,不能留在市场上。”
贝克尔-劳思说:“我希望苹果在这款产品发布之前能更积极主动地解决问题,以减少不良分子的风险。但老实说,没有一种可追踪技术是完全安全的。”
另一个问题是,在人们报警说自己被跟踪或骚扰时,警方能提供的资源也非常有限。在这些报告中,当一名女性报告有跟踪者时,负责调查的警官要么给她们提供家庭暴力热线电话号码,要么建议她们申请(或重新申请)保护令。一些警察写道,他们以前听说过AirTag被用来偷别人的东西,但其他人似乎不知道什么是AirTag,也不知道如何使它失效。
卡恩说:“警察通常不知道如何应对AirTag,但即使他们知道,这也不是一个解决方案。在许多司法管辖区,我们不清楚使用AirTag是否属于犯罪,即使是犯罪,大规模监禁也是一个糟糕的解决方案。”
禁止跟踪某人位置的法律因州而异,要么是作为跟踪法的一部分,要么是在未经车主同意的情况下跟踪车辆。
“至少,我们应该相信这些女人。受害者和幸存者的安全似乎不是这个国家许多警察部门的首要任务,”贝克尔-劳思说,“我们应该认真对待这些女性的经历,因为当她们告诉警察或家庭暴力倡导者,她们正在被跟踪时,实际上是在说,她们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而且威胁到她们人身安全的通常正是跟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