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胡安
新冠大流行的一个挥之不去的谜团是,为什么有些人感染了病毒却没有生病,而另一些人尽管接触了病毒,却根本没有被感染。
一些研究人员表示,除了一些已知的风险因素外,如果一个人暴露在新冠病毒下,决定其命运的主要是——运气。
但他们仍在通过研究那些有意接触病毒的人和那些逃脱病毒影响的人,想要寻求一个更科学的答案。
比如像菲丝·潘恩(Faith Paine)这样的人。
26岁的潘恩来自伦敦,她自愿和另外35名英国居民一起参加了一项“挑战试验”,在试验中,研究人员将导致新冠的病毒滴入她的鼻子,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生病。
去年,她不得不在伦敦皇家自由医院(Royal Free Hospital)的单人病房待了17天,不能离开,不能锻炼,也不能见任何不穿防护服的人。她说,最糟糕的环节是食物,在她整个研究期间,食物都是提前预定的,整整17天,每日三餐都像是在吃飞机餐。
菲丝·潘恩自愿参加了一项挑战试验,将导致新冠的病毒注入她的鼻子,看看她是否会生病。
每天她都要接受各种测试,她只能在晚上11点半以后上床睡觉,早上6点半就被叫醒。她一直感觉很糟糕,但她不确定这是因为吃得不好外加缺觉,还是因为她已经被感染上了新冠。
她没有。
和当中一半参与者一样,她虽然自愿接触了新冠病毒,但她从未感染,也从未排放出病毒。
巨大的未知
安德鲁·卡奇波尔(Andrew Catchpole)博士曾是英国华威大学和牛津大学的病毒学家,现在是医药研究公司Open Orphan的首席科学官,他帮助领导了这项研究,他说,一开始他就预计到了不会每个人都感染上。他定期对流感等感染进行挑战试验,并总是以50%至70%的发病率为目标,以确保他注射的病毒数量足够,但又不至于带来风险。
但这18人感染新冠并不需要太多的病毒,尽管数据仍在分析中,但他们还没有找到一个明确的原因来解释为什么其他人没有感染,以及为什么有些人即使真的感染了也没有出现明显的症状。
“这是巨大的未知——尚未发现的未知因素,”卡奇波尔说。
他和其他人说,无论是被感染,还是不会被感染,主要与多种因素的偶然组合有关。
很多因素都是混合的,包括暴露量、基因和免疫力——“所有我们没有意识到的因素都发生在我们的身体和环境中,影响所有这些事情,”卡奇波尔说。
对潘恩来说,她接受的所有检测,以及她从2.6万名主动报名参加挑战试验的人中被选中的事实,都是一个快乐的提醒,证明她是人类中最健康的人之一。
她说:“很高兴知道一切都很顺利。”而且知道了研究结果,这帮助她消除了一些对感染新冠的恐惧。
潘恩在这间病房里住了17天,以接受挑战试验。
虽然参与试验时的条件非常艰难,而且可能面临着潜在的风险,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提早放弃这项研究。
她说:“我只需要付出我生命中的两周半时间,但我可能能帮助我们所有人缩短忍受大流行的时间,所以我的付出真的算不上什么。”
病毒暴露量和遗传学
纽约西奈山伊坎医学院(Icahn School of Medicine at Mount Sinai)的病毒学家弗洛里安·克雷默(Florian Krammer)说,对于接种过疫苗的人来说,接触的病毒量可能会对他们是否患病产生影响。
这就是为什么与病人保持“社交距离”和戴口罩可以降低患病的可能性。
克雷默说:“这真的只是一个暴露在空气中的量够不够的问题。”
对于艾滋病毒、疟疾和诺如病毒等传染性疾病,很少有人具有避免患病的遗传天赋。研究这些异常值可以帮助我们了解这些疾病,并有可能找到治疗方法,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新冠,纽约洛克菲勒大学的微生物学家安德拉斯·斯帕恩(András Spaan)博士希望通过研究未患新冠的人来更多地了解新冠。
斯帕恩和他的同事已经证明,某些基因可以使人们感染新冠后出现更严重的并发症。他们在去年秋天的一篇论文中指出,大约10%的严重新冠肺炎患者具有相同的基因缺陷。
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人对新冠具有这种天然抵抗力。
“它可能非常非常罕见,”斯帕恩说。
去年秋天,当斯帕恩和他的同事发表了他们关于这个课题的第一篇论文时,他们收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7000封电子邮件,这些邮件都表示愿意参与他们的研究。
他说,到目前为止,他的团队已经招募了700名志愿者,分析他们的DNA与新冠感染之间的可能关联。现在斯帕恩的项目已经发展为一个全球计划,包括了150家合作伙伴。
目前还不清楚,如果人们天生对新冠病毒具有免疫力,是否也会对流感等其他病毒性疾病有一定的保护力。斯帕恩认为,这种运气可能是对新冠特有的,甚至有可能只是对新冠病毒的个别变种特有。
他说,通常情况下,对疾病具有基因抗性也要付出代价,例如,对疟疾具有抵抗力的基因也会增加患镰状细胞病的风险,而镰状细胞病是一种致命的、极其痛苦的血液疾病。这就是为什么这种基因抗性在生物学上往往非常有限。
但斯帕恩说,尽管如此,研究这些个体仍然至关重要。
他说:“通过研究人类遗传学如何抵抗新冠,可能会寻找到治疗方法的证据。”
免疫因素
华人科学家邱克让(Christopher Chiu)博士是伦敦帝国理工学院(Imperial College London)的传染病医生和免疫学家,也是英国新冠挑战试验的首席研究员。他解释说,人类的免疫系统已经进化出了好几层保护层,其中一些在我们的祖先还是单细胞生物时就已经存在了,而另一些则是最近才出现的。
邱克让。
其中一层包括抗体,抗体可以识别病毒,结合并中和病毒。其中一些抗体可以在鼻子中找到,并在导致新冠的SARS-CoV-2等病毒有机会进入人体之前就对它们发起攻击。
邱克让说:“如果你吸入的飞沫或气溶胶中的病毒数量相对较小,而抗体就在那里,可能会很好地完全阻断感染。”
但是很难测量鼻子中的抗体水平,所以还不清楚一个人是否有足够的抗体来防止感染。
免疫系统的T细胞也能识别被病毒感染的细胞,并在病毒过度生长或扩散到全身之前将其清除。邱博士说,这些数据同样难以衡量。
他说,人们对古老的保护机制知之甚少,比如粘液中杀死病毒的蛋白质。它们存在的时间几乎和病毒一样长,所以病原体学会了逃避它们的方法。“真的很难确定它们是否有很大的作用,”邱博士说。
除了接种疫苗并加强自我防护,人们没有多少办法建立新冠病毒无法渗透的免疫系统。纽约西奈山伊坎医学院的克雷默说,拥有一个“强大的”免疫系统并不足以让人免受感染,但有些人的免疫系统可能对感染反应非常快,所以病毒还没来得及大量复制就已经被击倒了。克雷默说,这就是为什么儿童对新冠感染的反应通常(尽管并非总是)温和的原因。
克雷默说,有些人可能不太容易感染,因为他们最近感染了不同的病毒,例如普通感冒病毒。这和其他感染一样,可以激活部分免疫系统,提供短期保护,免受包括新冠在内的其他病毒的感染。这种保护很快就会消失。
曾经的感染
3月31日发表在《柳叶刀》的一项研究显示,感染了一次新冠病毒似乎可以提供大约20个月的保护。
该研究的作者之一、瑞典于默奥大学(Umeå University)的儿科医学教授彼得·诺德斯特龙(Peter Nordstrom)说,从感染中获得的免疫力比只接种疫苗更好,后者的保护作用会减弱。
接种疫苗六个月后的保护效果只有接种后不久的一半左右,而“以前的感染能提供非常好的保护,当然前提是你感染后能活下来,”他说,并警告说,不能因为这一点就试图主动感染,否则会很危险。
他说,突变和不同变异的增加也会削弱感染提供的免疫力,“也许来自阿尔法毒株的感染就不足以抵御奥密克戎。”
即使人们接种过疫苗或以前感染过病毒,他们仍然可能被感染。
诺德斯特龙说:“对严重疾病的保护似乎比对检测呈阳性的保护持续的时间更长。”
依然神秘
最初,有些人对这种病毒具有天然的免疫力可能是因为以前的感染或免疫系统异常。但多伦多大学和圣迈克尔医院的流行病学家普拉布哈特·杰哈(Prabhat Jha)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病毒的演变,感染新冠对几乎所有没有接种疫苗的人来说或许都是不可避免的。
他说:“似乎很少有人能逃脱感染。这只是时间和毒株变异的问题。”
此外,还有一些明显的风险因素,使人们在感染后更容易出现重症,包括怀孕、糖尿病、肥胖和老年。
2021年8月,在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俄勒冈健康与科学大学(Oregon Health and Science University),一名护士在重症监护病房照顾新冠病人。
这些风险因素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非洲许多国家受到新冠的破坏比最初担心的要小。非洲大陆的平均年龄不到20岁,而北美则超过了38岁。
非洲人也不太可能出现肥胖或患糖尿病等风险因素。
杰哈说:“如果你的人口更年轻、更瘦、糖尿病患者更少,那么他们感染病毒后生病的可能性就会更小。”
杰哈目前正在塞拉利昂与研究人员研究新冠感染,塞拉利昂是一个西非国家,在2014-2016年的埃博拉疫情中遭受重创。他们试图了解为什么该国新冠感染广泛,很少使用口罩,没有疫苗,而且几乎没有能力保持社交距离,但死亡人数相对较少。
“这说明了什么?事实是我们不知道。”杰哈说,“这就是侦探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