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与死亡：随着解放，布查惨剧曝天下
上周末起，可怖的视频传遍全球：基辅远郊小镇布查一条马路上尸首横陈。死者无军装。其中一些双手被捆绑。 4 月 2 日，乌克兰军方首先公布了相关视频。此后，国际记者也报道了布查的尸首事件。
基辅政府指控撤离的俄罗斯士兵屠杀了乌克兰平民。乌总统泽连斯基称，这是"种族灭绝"；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深感震惊"；联邦德国总理肖尔茨谴责"俄罗斯武装部队犯罪"。
莫斯科当局却经由i社交网络声称，一切都是乌克兰方面上演的结果。俄国防部在 Telegram 上表示，布查视频是"造假和挑衅"；俄驻德大使馆也帮腔称，相关图片和视频是"基辅政权为西方媒体的又一次上演"；俄外交部发言人萨哈洛娃（ Marija Sacharowa ）甚至声称，是美国和北约"预订"了这些相关视频，以嫁祸俄罗斯。
无造假证据
然而，俄方未能为造假指控提供任何证据。亲俄帐号在社交媒体上却一口咬定：尸体实际上不是死者，而是活人假扮，一切都是弥天大谎。显示布查马路上尸体的一段视频据称可资证明。
说法："这里是有关布查伪大屠杀的更多信息。图上，右侧'尸体' 手臂在动。" 另一用户讥讽质问："马路陈尸，实在可怕……且慢，其中一尸体的手何以动过？另一具尸体何以突然间挺直了？这里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事实核查：错误
我们对两种说法作了核查，找到了尸体所在位置：布查市南区的亚布伦斯卡街（ Yablunska ）。视频上，既看不到有哪具尸体举手，也看不到有人突然直立。视频中的一些建筑物可在 2015 年的谷歌街景镜头中辨认出，尽管从那时起这条街似乎一直在建设中。录像车队当时正朝东北方向行驶。
关于视频的第一个说法是，尸体手部有动作，具体指图上右边的一具尸体。其实，车队驶过时，随着尸体的粗像素化镜头越来越近，似乎确实有东西在移动，但不是手。
有关布查的一段视频：雨水何以会被说成是手在动
德国之声的图像分析显示，这是正在拍摄电影的汽车挡风玻璃上的雨滴，--雨滴落在玻璃上，因风而向上移动，给人留下动态印象。另一版本视频，分辨率更高，清晰显示，动作的是水滴，而非人手。
第二种说法指另一具从行车中拍摄的尸体，据称车经过后，可从后视镜中短暂看到尸体突然立起。这也是误说。德国之声的视频分析确认，尸体一直横陈地上。与摄像机向前平移相关的车辆运动可能可以解释上述说法的谬误：外后视镜通常做成弧形，以扩大视野。事实上，缓慢回放结果显示，后视镜倒影中，尸体一动未动。
尸体显然自三月中旬以来便已出现
《纽约时报》的研究得到更多结果：该报报道说，美国公司 Maxar 的卫星图像显示，相关尸体自 3 月 19 日起就出现在亚布伦斯卡街，某些甚至出现于 3 月 11 日。 3 月 19 日的卫星图像与上述 4 月 2 日公布的视频的对比显示，尸体在马路上的位置完全相同。这些视频显然不符合俄方的说法。俄方称，相关尸体在 3 月 30 日俄军撤离后方才出现。
入侵乌克兰以来，俄方已非首次否认可能犯下战争罪，并反诬相关犯罪证据是造假的结果。俄驻联合国安理会代表便将有关俄军轰炸马里乌波尔（ Mariupol ）一家设产房医院的指控称为"表演"。
事实上，这次袭击及其对平民的影响现已有据可查。俄政府当时便未能提供任何证据证明，袭击非俄军所为。
战争罪究竟如何定义？
战争罪是在武装冲突中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律的行为。在乌克兰战争中，平民一再成为攻击目标，最近一次是在布查镇的街道上。然而，战争罪的认定存在法律上的灰区。
1899年和1907年的《海牙公约》确立了交战各方必须遵守的法律和规则。针对平民的战争犯罪的定义，载于《国际刑事法院罗马规约》第8条，并以1949年的《日内瓦公约》为基础。多国政治家和观察人士称乌克兰发生了战争罪行。伦敦国王学院战争罪研究小组的负责人之一，国际法专家玛丽亚·瓦拉其（Maria Varaki）对此表示：“在证据得到充分证实，并经过反复检查和确认之前，我们只能称之为据称的战争罪行。”
就这一点看，袭击基辅的学校和产科医院或马里乌波尔的一家剧院，都是违反这些法律的行为。瓦拉其说：“过去48小时，我们看到（布查）街道上的那些身穿平民服装的死者，有的人是背后或头部中弹。根据国际人道主义法，这些都是残忍的暴行。”
基辅附近布查镇的道路上发现了很多平民尸体
法律的灰区
如同战争的绝大多数方面，对于什么能构成战争罪，也存在定义上的灰色区域。为此，国际人道主义法有三项指导原则：有区分、比例适度和作预防，规定冲突各方不能以平民或民用设施为目标。
虽然在字面上，这些原则似乎是明确无误的，但它们也可以有不同的解读。例如，一个民用设施是否可根据其用途、目的和功能被认为是一个军事目标。 瓦拉其举了一个购物中心被轰炸的例子：“乌克兰方面称这显然是一个民用基础设施。可俄罗斯方面说，他们掌握的情报显示，它被用作军用物资的仓库。”
虽然对降低人员损伤是有规则的，但这些原则经常被滥用和操控。 “任何事情都是建立在解读和个人判断的基础上的：什么时候、对什么以及多大程度上攻击目标”，瓦拉其说。
强奸和性侵
强奸和性侵被视为战争罪行和对国际人道主义法的破坏。这一点在1949年的《日内瓦公约》第27条中有所体现。特设法庭和《国际刑事法院罗马规约》详细列出了与性别有关的罪行。 2008年的一项联合国决议（1820号）中重申，强奸可被视为战争罪和一种战争武器。
有性别指向的暴力犯罪也是战争罪行
乌克兰总检察院和国际刑事法院都表示，将对报道指称的性暴力行为展开调查。然而瓦拉其指出，问题就出在这里。 “问题是，将这些记录在案的难度有多大。我们面对的是处于极端弱势的受害者。我的理解是，俄罗斯军人试图对性暴力的受害者焚尸灭迹。”
盡管有这些掩盖罪行的企图，她预计会有越来越多的事件被曝光并受到调查。“已有受害者从俄军控制的地区逃离，现在告诉全世界他们经历的恐怖遭遇。”
“种族灭绝”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指控俄罗斯军队犯下种族灭绝罪行。这指的是蓄意毁灭一个民族、族裔、种族或宗教群体。 然而，我们再次陷入了法律定义的模糊难局。从技术上讲，种族灭绝是一种反人类罪，也可以在和平时期发生，而不仅仅是在战争或冲突情况下。
“从法律上，要证明种族灭绝的罪行是非常困难的。根据《国际刑事法院罗马规约》以及1948年的《防止及惩治种族灭绝罪公约》，你需要找到种族灭绝的主观意图，以证明他们（被控方）想灭绝一个特定的群体。”
她指出，从符号学的意义来评估种族灭绝这个概念很重要。 “它有一种特别的情感分量。当政治家们使用这个词时，会引发一种特殊的情感反应。” 瓦拉其接著说：“因此，政治家会用种族灭绝这个词来达到其它的目的。但从法律上来讲，证明种族灭绝罪是非常非常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