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俄乌战争打响后，车臣总统卡德罗夫立即出兵支援，此举也被视为向普京“表忠心”。但有消息称，在派兵上前线的同时，卡德罗夫也在向被俄军占领的乌克兰地区提供着食品和医疗援助，着意树立自己的个人形象。而其麾下的车臣部队，在乌克兰战场上也并没有与俄军之间产生“化学反应”，出工不出力。
在被任命为车臣总统后，卡德罗夫一向以“普京迷弟”的形象示人。但这种臣服和痴迷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权宜之计？这点恐怕只有卡德罗夫自己才清楚。而对普京来说，虽然俄罗斯和西方人士都对卡德罗夫的真实意图揣测不断，但他仍然欢迎车臣部队，因为这支劲旅可能是俄军进展缓慢时，执行新战术的关键力量。
开战之后，“迷弟”依旧
俄乌战争仍在继续，而在普京、泽连斯基、拜登、卢卡申科、马克龙等一众相关国家领导人之外，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人物——车臣总统卡德罗夫。
2000年，在俄罗斯于第二次车臣战争中获胜后，亲俄的艾哈迈德·卡德罗夫被俄罗斯总统普京任命为车臣领导人，并在数年后就任车臣总统。而在2004年，艾哈迈德·卡德罗夫遭到暗杀，其子拉姆赞·卡德罗夫代行车臣总理职务，之后于2007年被普京任命为车臣总统。
自成为总统以来，卡德罗夫多次明确表示，他对普京誓死效忠。而最能说明问题的效忠行为就是派出俄军曾经的劲敌——车臣武装加入到俄联邦军队中作战。据统计，2008年至2017年间，卡德罗夫至少派出过6000名车臣士兵到格鲁吉亚、叙利亚等地，协助俄罗斯战斗。他还承诺，将提供“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执行普京命令”的战士
此次爆发战争的乌克兰，对车臣人来说也并不陌生。在2014年俄吞并克里米亚的行动中，卡德罗夫就曾派出车臣安全部队，在乌东地区与亲俄部队并肩作战。卡德罗夫之后声称，这些部队是“志愿者”，试图帮助普京摆脱“在冲突地区开展有争议的安全行动”的指控。
到了今年，俄乌战争开始仅两天后，卡德罗夫就立即派兵。他声称至少动员了1.2万名车臣士兵来支持普京。据报道，他还向被普京宣布独立的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两个“共和国”的“分裂势力”提供了装甲车，这些装甲车被直接运往顿涅茨克由俄罗斯将领领导的“斯巴达营”效力。
在车臣部队和军备支援下，俄罗斯在乌东多地展开推进，车臣军人的身影还出现在了基辅等地的机动作战中。3月1日，乌克兰放出消息称，乌军发现了计划进入基辅的俄军并发动进攻，剿灭对方50多辆坦克、装甲车和多名士兵，并击毙了外号“战争之狼”的车臣第一悍将图沙耶夫。但卡德罗夫随后否认了这一消息，并发出了自己与图沙耶夫通话的视频，称车臣部队“斗志昂扬，装备齐全，比所有人都更有活力”。
此外，卡德罗夫还从以父亲名义建立的艾哈迈德·卡德罗夫基金会（AKF）中拨出资金，向俄罗斯参战军人家庭提供每户5万卢布（约合人民币3570元）的补助，并表示之后将提供更高额的补助和食品援助。3月5日，在舆论战中处于下风的俄罗斯官方还宣布，将拿出高达50万卢布（约合人民币3.5万元）的奖 赏来奖励在舆论战中对抗乌克兰和西方的人，而这笔资金同样来自于AKF。
种种举动似乎都表明，俄乌开战后，卡德罗夫依然是普京的“迷弟”，对其忠心耿耿。
频频示好的背面，是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车臣与俄罗斯联邦历史上有过两次交战，再往前历数下去，车臣人与俄罗斯的交往史更是一部血泪史。而在这种背景下，卡德罗夫为何仍不断地向普京示好？
答案很简单，无论是车臣还是他本人，都离不开普京和俄罗斯的支持。在第二次车臣战争结束后，俄罗斯政府就开始为在战争中遭受损失的车臣家庭提供新的住宅，并出资修缮车臣受损的公路、大桥、商店等基础设施和民生设施。俄罗斯还大力支持车臣发展石油产业，从而解决了严重的失业问题。卡德罗夫曾表示，在俄罗斯支持石油产业后，该共和国的失业率从76%降至9%。在联邦政府的扶持下，车臣的旅游业也获得发展，从曾经因安全问题无人前往，到如今成为热门旅游目的地。
据《纽约客》杂志报道，目前车臣85%的预算来自俄罗斯政府。而在军事上，俄政府为车臣军队支付军饷，俄罗斯特种部队为车臣部队进行培训，车臣部队的部分军事装备甚至比俄罗斯的军事装备还要先进。虽然俄罗斯本身经济实力也很有限，但如今车臣每年仍可从俄获得570亿卢布（约合人民币15亿元）的资助，车臣的许多外国投资也由俄罗斯拉动。可以说，车臣今天的强大离不开俄罗斯的扶持。
对卡德罗夫个人来说，普京的支持也是他统治车臣的权力根基，如果背后没有普京作为靠山，在派系林立、崇尚武力的车臣，他的统治将受到极大的威胁，手下的强兵猛将也会很难驯服。事实上，从第二次车臣战争结束之后，就有大量的车臣反对派流亡海外，并策划向俄罗斯和卡德罗夫政权进行各种各样的敌对活动。2004年，卡德罗夫的父亲老卡德罗夫在格罗兹尼体育场被炸身亡，就出自“车臣同胞”之手……布拉格查理大学安全研究系教授埃米尔·阿斯兰说，“有成千上万，也许是数以万计的车臣人怨恨他……所以卡德罗夫明白，如果想生存，他就需要俄罗斯和普京的支持。”
无论是发自内心，还是权宜之计，这种对普京的臣服和痴迷都是卡德罗夫用个人表现甚至是麾下武装卖命而营造出来的现实。但这并不意味着，卡德罗夫就没有别的打算。据英国《卫报》报道称，卡德罗夫似乎把此次俄乌战争当作了提升自己权力和形象的好机会。除了支持俄罗斯，AKF资金的其他用途显示出了卡德罗夫的另一面。
3月6日，卡德罗夫宣布利用AKF资金向被俄军占领的乌克兰梅利托波尔地区居民提供20多吨食品援助，以及药品和医疗服务。一周后，AKF再次为当地居民提供了80多吨食品。
这些“怀柔”的表现结合上卡德罗夫此前对乌“强硬”的表态，耐人寻味。而同时，车臣军人虽然素有善战之名，但是此番俄乌作战，他们似乎并没有在战场上卖力表现，反倒是短视频拍的飞起，甚至被一些网友戏称为“车臣旅游团”、“Tiktok营”。
不少分析都指出，虽然卡德罗夫派兵支援俄罗斯是事实，但卡德罗夫认为自己只对普京负责，并不为整个俄军服务。而对俄军来说，他们也没有忘记与车臣对抗的历史。俄罗斯媒体就认为，车臣部队未能很好地融入俄罗斯的指挥系统，导致他们在与俄军一同作战时效率低下，给俄罗斯带来的益处有限。而这背后的原因或许在于，俄方的一些指挥官可能认为，使用车臣士兵存在一定的风险。
还有部分媒体分析了卡德罗夫的话术。据报道，他曾向普京表示，只要普京下令，他就将带领车臣部队“收复乌克兰”。而细细品味，就会发现卡德罗夫话里有话——只需“附属于”俄罗斯的车臣出动，就能攻下乌克兰。卡德罗夫可能是在暗示普京，车臣已经具备足以威胁俄罗斯的强大实力。
实力强大+难以驯服，令人对卡德罗夫和他的军队疑窦重重。一位欧洲国防官员说，“车臣人是俄罗斯武装部队的未知因素，因为他们无法控制卡德罗夫。”
“闪电战”受挫，普京或将改变策略
虽然有着重重疑虑和历史教训的双重警钟，但普京或许仍然会继续欢迎车臣部队，因为他有着自己的考量。
俄乌战争打响后，俄军的进展并未像多数人预测的那样快速。乌克兰的顽强抵抗对俄军造成较大损耗，俄军内部又存在供应不足、各军团协调不力、士兵参战积极性不高等问题。许多专业人士认为，俄罗斯的作战策略目前效果不佳。为此，俄罗斯可能需要调整策略，改打“心理战”就是其中一种可能，而车臣部队正是俄军“心理战”的关键力量。
车臣人一向以极强的战斗力著称，《卫报》报道称，对普京来说，“车臣士兵残暴的名声本身就是一种武器”。
普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通过宣扬车臣部队的加盟来震慑乌克兰。此前还有消息称，车臣特种部队计划“斩首”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虽然消息最后被证实是谣言，但这也是普京在乌克兰散播恐惧的“心理战”方法之一。
“卡德罗夫在针对平民的‘清洗运动’方面有长期经验，如果不投降，你的命运可能会和格鲁吉亚以及车臣和平城市的命运一样。”格鲁吉亚战略与国际研究基金会研究员克瓦哈泽说。
▎ 2022年3月，格鲁吉亚人游行支持乌克兰
在面对车臣人方面，格鲁吉亚有着难忘的回忆。2008年的俄格冲突，就有大量车臣部队开赴格鲁吉亚。2019年5月，格鲁吉亚爆发反俄运动后，卡德罗夫威胁称，“从格罗兹尼（车臣首都）到第比利斯（格鲁吉亚首都）只有两百公里”，只要普京下令，他就将带领5万名士兵攻打格鲁吉亚。
车臣部队对俄罗斯的益处也不止于“心理战”。这群桀骜不驯、骁勇善战的高加索人具有丰富的反恐、特种作战等经验，他们能在短时间内占领重要目标，在车臣境内乃至海外都曾立下“赫赫战功”。在上文提到的俄格冲突中，他们不仅帮助普京清除了位于南奥塞梯首府茨欣瓦利和贾瓦之间的格鲁吉亚军队据点，还打赢了茨欣瓦利巷战，并与俄军并肩作战攻下了另一座城市哥里。
而在现在的乌克兰，战局进展不利之际，有消息称，俄罗斯正在为城市游击战做准备，全力向顿巴斯一带展开军事行动。而车臣部队经历过激烈的巷战，拥有丰富的“消耗战”经验，对提升俄罗斯的实际战斗力有很大帮助。历史上，俄罗斯和车臣两次在格罗兹尼发生巷战，俄罗斯派出大量兵力却两次均遭遇滑铁卢，教训惨痛。在这方面，车臣部队不仅可以直接帮助俄罗斯，还可以训练俄军，提高其未来战斗力。
车臣部队：巷战的决定性力量？
目前俄军推进得并不顺利，3月29日的谈判中，俄方更是表示会减少基辅和切尔尼戈夫方面的军事行动，不少西方媒体和政客已经开始相信俄军大势已去。
但另一批人却有着不同的声音。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就说，他相信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可能会导致普京试图将基辅“格罗兹尼化”：“如果你坐在他（普京）的位置上，就知道他不可能放弃，而是会加倍努力。”而美国国家情报总监海恩斯也认为，普京“不太可能被挫折吓倒”，反而可能“加倍努力地升级对抗”。
▎ 被俄罗斯攻打后的车臣
许多人认为，此次俄乌之战与之前的车臣战争存在相似性。如今车臣已成为俄罗斯的自治共和国。而乌东的两个共和国也很有可能和之前的克里米亚一样，迎来相似的命运。俄罗斯人权组织“纪念馆”领导人切尔卡索夫说，普京在车臣和乌克兰两地的开战方式相同，并且普京将两次战争都描述为“反恐战争”，而非武装冲突。这说明，普京将它们都视为“正义的收复领土之战”。
在战斗策略方面，英国记者阿舍森说，普京的计划似乎有两个阶段，首先在几个城市分裂抵抗力量，之后分别轰炸，从而获得军事胜利，这与俄罗斯攻打格罗兹尼的方式如出一辙。
俄乌战争中，乌克兰的顽强抵抗让俄罗斯感到惊讶，而在第一次车臣战争中，俄罗斯同样低估了车臣人保卫家园的强烈决心。“俄罗斯在地面行动中犯下了严重的失误，装甲纵队在狭窄的巷道中遭到车臣部队伏击并被摧毁。”曾参与报道车臣战争的记者鲍文回忆道。如今，擅长巷战的车臣部队改换阵营，乌克兰顽强抵抗、俄军推进缓慢的局面是否也将因此扭转？
卡德罗夫对此就有话说。此前，他曾“嫌弃”普京动作太慢，建议直接用轰炸机甚至导弹等杀伤力更强的武器对乌克兰进行打击。近日，卡德罗夫还发布了一条视频，视频显示他驾驶一辆车臣部队缴获的乌方装甲车进入基辅。他还放言称，要在基辅“检阅自己的部队”。
但卡德罗夫真的可靠吗？虽然这只好战的“高加索豺狼”自称“普京的攻击犬”，但真刀真枪的把车臣部队消耗在日益艰难的乌克兰战场，并不符合他的利益。而一旦自己的老本有亏，没有人能保证卡德罗夫会做出什么事情。“卡德罗夫就像山洪，如果引入准备好的河道，就能带动涡轮机发电，但如果放任自流，就可能冲毁一切。”一位俄罗斯官员评论道。
另一方面，车臣部队的实力也令人存疑。军事分析家穆尼拉·穆斯塔法指出，比起增强普京的军事力量，车臣部队更像是普京的宣传工具。作为禁卫军型的部队，车臣军的日常工作是近身保护卡德罗夫，而不是远征战斗。他们被部署到陌生的地形，无法得到足够的情报，也无法与正规军协调。因为缺乏必要的部队保护措施、后勤保障和基本战术，他们的作战效果恐怕很难达到宣传中的水平。
根据穆尼拉的文章，普京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将车臣军融入俄罗斯军事体系中，然而，这场战争却暴露了这支“编外部队”的军事弱点和行政缺陷，以及卡德罗夫的自负。因为他似乎更注重自己在社交媒体上的形象，这促使他致力于将自己的部队打造成“暴力品牌”，而不是提升军事实力。进一步说，如果普京真的把重担压在车臣人肩上，抛却车臣士兵的主观能动性不说，实际效果可能也未必尽如人意。
穆尼拉表示，“卡德罗夫想象自己的部队和媒体中所描绘的一样强大，但由于缺乏适当的新兵选拔、训练和计划程序，他们无法避免战术失误，这对普京的信心也势必造成伤害。”对于普京来说，他可能希望得到像车臣战争那样的结果，但是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他可能会先迎来一个比车臣战争还要残酷的过程。
网页类：
1.How Kadyrov is financing war efforts in Ukraine – Riddle Russia (ridl.io)
Chechen ‘wild card’ Ramzan Kadyrov joins Russian war effort (irishtimes.com)
2.https://www.bbc.com/news/world-europe-60631433
3.https://foreignpolicy.com/2022/02/26/russia-chechen-propaganda-ukraine/
4.https://theconversation.com/chechens-fighting-in-ukraine-putins-psychological-weapon-could-backfire-179447
5.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2/mar/22/chechnyas-losses-in-ukraine-may-be-leader-ramzan-kadyrovs-undoing
6.https://www.npr.org/2022/03/12/1085861999/russias-wars-in-chechnya-offer-a-grim-warning-of-what-could-be-in-ukraine
7.https://newlinesinstitute.org/russia/the-kadyrovtsy-putins-force-multiplier-or-propaganda-to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