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东南部的马里乌波尔市被俄军围困。俄罗斯入侵之前,这座城市里有40多万居民。如今,一些人留在那里,依靠匮乏的食物和饮水勉强维生。一些人正在设法离开,逃难的旅途充满危险。


在俄军的炮火袭击之下,马里乌波尔几乎没有一栋完整的建筑了。

自从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马里乌波尔(Mariupol)成为全世界媒体和政坛关注的焦点。在俄军持续不断的炮火袭击下,这座位于亚速海的港口城市成为抵抗侵略和人道主义灾难的象征。一座妇产及儿童医院被炸毁,一所平民避难的剧院又被炸毁,举世为之震惊。欧盟表示,俄罗斯犯下了 "大规模战争罪"。

德国之声采访三位艰难逃生的马里乌波尔人。

"全城尸横遍野"

奥西琴科(Mykola Osychenko),马里乌波尔电视台的负责人,携家人和邻居一起离开了马里乌波尔。他们的家就在3月9日被炸毁的那所医院附近。

医院诊所离我的住宅楼有500米远。当飞机投下炸弹时,爆炸的威力如此巨大,让我以为它击中了我们的住宅楼。那是一家儿童医院,三楼是产科病房。袭击发生的前一天,我的60岁的邻居刚刚从这家医院出院。他受伤之后,因为没有别的地方治疗,就去了这家医院。俄罗斯媒体说,那里既没有儿童也没有妇女,是一个军营的总部,但实际上,那里有许多妇女和儿童。

当时我们楼里的温度和外面一样:零下六七度。我们都睡在地下室的一个单间里。那里可以封闭起来,因此最为暖和。地上有床垫和垫子,我们把家里的小孩子们放在上面。他们整天在那里睡觉或者呆着。孩子们和他们的母亲躺在一起,祖父母则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睡觉。我们这些中年人则干脆睡在楼梯上。



这家儿童医院在3月9日被俄军炮火击中,人们正在转移受伤的孕妇。

 

在离开马里乌波尔之前,我们把饮水送给住在车里和用其他方式留下来的人。我们还把剩余的食物留给他们,因为现在食物已经很难获得了。仓库已经被摧毁和掠夺了,商店也是如此。

在我们离开之前,我们在房屋外面生火做饭,但没有足够的干柴。人们用被炸毁的学校的窗框和其他建筑材料作为柴火。但收集这些东西是很危险的,因为随时可能被炸弹击中。这种情况发生过,当事人被当场炸成了碎片。



奥西琴科(Mykola Osychenko),马里乌波尔电视台的负责人携家人逃离了马里乌波尔

 

一开始,人们试图从井里打水。一些地方仍然存在这样的水井,但是人们不得不冒着炮火前往,并要排队等候很长时间。人们从被毁坏的建筑物的供暖系统中取水,尽管这些水不应该饮用,但是大家还是把它烧开了喝。有一天晚上,天上下起了雪,我们像孩子一样欣喜若狂。只要炮弹停息下来,我们街区的每个人都去用桶收集雪,一起建立了一个雪融水供应系统。

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们没有看到一栋完整的建筑--到处都是破碎的窗户和残垣断壁。有些建筑的顶层已经没有了。到处都是尸体,女人、男人和孩子。在车上,我们试图分散孩子们的注意力,不让他们看到这些场景。这真的是太可怕了。

我的心碎了

科里亚金娜(Natalia Koryagina),医疗助理,于3月14日离开马里乌波尔。

我只带了一个背包,沿着马里乌波尔的卡尔米斯河左岸,走到市中心的一栋大楼。在那里,炮火相对少一些。我的母亲79岁了,她不想和我一起来。我无论是哭求还是警告,都无法让她改变主意。

就在我离开住宅楼一小时后,附近的一所学校和两座大楼被炮弹击中。我们邻居家所有的窗户都被震碎了,但我母亲家的窗户得以幸存。再后来,电和水都被切断了。我告诉母亲,第二天去接她。这次她同意了。

我的一些同事和家人已经住进市中心的这座大楼里,因为他们的家都在城里的危险地区。我们总共有16个人,包括6个孩子。在地下室,我们用垫子和气垫搭起了床。

空袭警报频频响起,我们只好在地下室呆了大半天。第二天,我无法前往左岸去接母亲。尝试了四个多小时,我们才叫到一辆出租车。然后,得到的答复是"没有汽油,没有办法去左岸"。我苦苦哀求,并开出高价,但无济于事。我的熟人中,也没有谁能帮我接到母亲。随后我给她打电话。她让我平静下来。她说,她有水和食物,战争不会永远进行下去。她说,她会处理好的。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这是科里亚金娜离开马里乌波尔前藏身的房屋

 

我的丈夫是军人,正在保卫我们的国家。最初几天,我和他没有联系。我的儿子在哈尔科夫。我的心碎成了三块,但生活还得继续。

随着俄军对我们城市的围困加剧,我们的电、水和煤气都被切断了。我们还能在市场上买到一些食物。由于没有电,商店很早就关门了,而且还遭到了抢劫。我们不得不在外面生火做饭。整个地区的人们都在冒着炮火收集木柴。

后来,炮火从四面八方袭击我们所在的建筑。所有的窗户和屋顶都被摧毁了。建筑剧烈摇晃,感觉随时会倒塌。所幸地下室还在。一楼的温度是1到2度,地下室的温度是4到5度。最糟糕的是缺水。下了两次雪,我们用雪填满两个浴缸。这已经很幸运了。

大楼里没有手机信号,使用手机得跑到900米之外的地方。我们发现有一条供私家车通行的走廊,于是决定离开。在我们装车的时候,不断有爆炸声传来,金属碎片砸向围墙。中午12点,我们离开马里乌波尔。我们看到四处都是废墟和大火。晚上9点左右,我们到达贝尔迪扬斯克(Berdyansk),在一所学校过夜。

我们一行人中有很多孩子。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开车,因为到处都是未爆炸的弹药。进出城镇的所有道路上都有俄罗斯人的检查站,总共有30多个。在扎波罗热(Zaporizhzhia)附近被炸毁的一座桥前,发生了交通大堵塞。我们绕道而行,从一条窄路通过。一个小时后,另一个车队遭到枪击,发生人员伤亡。晚上7点左右,我们抵达第聂伯罗(Dnipro)。

这简直就是地狱

斯科罗博哈特科(Oleksandr Skorobohatko),一个国际人道主义组织的工作人员,于3月15日离开马里乌波尔。

到3月初,整个城市明显正面临一场人道主义灾难。当没有更多的食物和药品供应时,人们开始恐慌。我以前只是听说过人道主义灾难。我没有为外国救援组织工作过,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我和妹妹住在亲戚家。我们睡在感觉相对安全的走廊地板上。在一定程度上,我们适应了炮击,适应了食物匮乏。邻居的房屋已经被摧毁。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和邻居们呆在一起,生火做饭。

花了很长时间,人道主义走廊才建立起来。人们感到绝望,彼此安慰。当我们从广播中听到有500辆汽车已经抵达扎波罗热(Zaporizhzhia)时,一开始还不敢相信。第二天,一个熟人来告诉我们会有另一支车队前来救援。我们立即上了车。车队凭直觉在城市里的小街小巷穿行。一直到离开城市5到10公裡的时候,我们才终于安静下来。



人们在一片空地上挖坟,用以埋葬随处可见的遗体

 

一路上,到处都是检查站、管制点和无穷无尽的排队等候。到达扎波罗热时,我们才意识到终于成功地离开了马里乌波尔。

但是,我感到有些内疚,因为没有提前通知家里有孩子的朋友。我决定返回去接他们。

我重新通过所有的检查站。在返回马里乌波尔前的最后一个检查站,所谓的 "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的士兵抢走了我的汽车。我不得不步行回来。在下一个村庄,我找到了睡觉和吃饭的地方。早上,一些好心人把我带到了扎波罗热。我将终生铭记这段经历,以及所有的牺牲者。

此时此刻,许多志愿者正在设法前往马里乌波尔去提供援助。我们交换信息,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安全回来。相反,人们得到警告,可能会有去无回。尽管如此,我仍然在寻找办法,至少把我的亲人们转移到下一个安全的村庄。

这简直就是地狱。

乌官员:马里乌波尔剧院被炸 恐有约300人丧生

乌克兰马里乌波尔(Mariupol)的一座剧院上周遭到轰炸,救援工作据信受到持续战斗的阻碍。当地官员现在表示,可能已有大约300人死亡。

被炸的马里乌波尔剧院旁边有用俄语写就的"儿童"字样

(德国之声中文网)乌克兰南部港口城市马里乌波尔(Mariupol)的官员周五(3月25日)表示,在上周俄罗斯对当地的一个剧院进行袭击后,可能已有大约300人死亡。马里乌波尔市议会在社交平台Telegram上援引目击者宣布了这一消息。

该议会还强调,(发动袭击前)俄罗斯知道有平民在这座建筑中避难。过去几天里,乌克兰当地官员报告称,由于缺乏急救人员和俄罗斯军队的持续轰炸,营救受困于剧院地下室人员的工作一直受到阻碍。

救援工作受阻

马里乌波尔德这座剧院上周被炸后,根据当地官员的说法,在里面避难的人数可能多达1000人。卫星图像显示,在该市这座建筑物的旁边有用俄语写就的"儿童"字样,意味着有孩童们在此。通讯社当时的报道指出,该剧院挺过了此次袭击,但入口被瓦砾堵住。

联合国主管政治和建设和平事务的副秘书长迪卡洛(Rosemary DiCarlo)在剧院被炸次日介绍,有报道称,马里乌波尔剧院昨天遭到了袭击,据说该剧院是流离失所的平民的防空洞,"虽然早期报告显示,最坏的情况可能已经避免,但持续的战斗阻碍了救援工作和对局势的评估。"

美联社指出,目前尚不清楚急救人员是否已完成相关工作,目击者是如何取得这一庞大死亡人数统计资料也尚待厘清。

是如何取得这一庞大死亡人数统计资料也尚待厘清。

马里乌波尔是俄罗斯入侵战争中遭到轰炸和破坏最严重的城市之一。报道称,目前有数十万人被迫躲在地下室里,几周来面临食物、水和电力短缺的问题。遭轰炸最严重的城市之一

乌克兰副总理韦列舒克(Iryna Vereshchuk)本周五表示,希望目前被困在马里乌波尔的一些平民能够在周五乘坐私人汽车离开。

该市一直受到周围俄罗斯军队的持续攻击,几次试图开启人道主义通道的努力都失败了。韦列舒克还介绍,大巴将在附近的别尔江斯克(Berdjansk)等待,将那些成功离开马里乌波尔的人送往扎波罗热(Zaporizhzhia)。

俄罗斯国防部上周否认了俄军对马里乌波尔的剧院进行了空袭,指责乌克兰军队炸毁剧院,并称这是"血腥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