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乌克兰危机成为最大的新闻热点,让不少人又联想到当前的两岸,甚至出现借此为“武统”降温的声音,面对“台独”势力极力想要将台湾问题国际化,这种声音背后的动机值得玩味。

其实,关于大陆内部“武统”讨论的升温,并非因乌克兰危机而起。就近论,是对民进党执政以来,否定“九二共识”不断挟洋自重倚美谋独的回应,往远了说,也反映了三十年来,当台湾社会对一个中国的认同日益疏离,大陆民众对两岸未来走向的普遍担忧。

如果将台湾与乌克兰相提并论,实则是掉入“片面依赖解决国际问题的方式来解决内政问题”的思维陷阱。

2017年,大陆国台办前副主任王在希曾表示,两岸统一是大势所趋,难以回避,台湾不如务实面对,反可争取主动。他认为台湾问题历史形成已经68年,总不可能拖到100年,长期拖下去大陆13亿同胞的民意也不能接受。



大陆涉台学者王在希多次表示,两岸和平统一的可能性正在降低。(微博@大越楚卿)

事实上,无论从台湾政党轮替、蓝绿实力消长、以及台湾的民情民意来看,两岸和平统一的可能性正在“逐渐降低”,只要稍有常识,都不难得出这样的判断。因此“武统”的升温是当前两岸形势日益严峻的结果,如果简单归咎不理性甚至指责在大陆民众在台湾问题上“意气用事”,这种说法不仅缺乏足够说服力,更是对理性爱国民意的误读。

两岸问题倒果为因

这种倒果为因的现象出现,究其原因,是一部分人对两岸关系的认知出现了根本性的判断错误。

早前,上海东亚研究所前所长章念驰在中评智库基金会主办的《中国评论》月刊1月号发表专文《中国的历史使命与台湾问题》,称台湾问题是中、美、台三边关系博弈的产物,但严格来说又只有中美关系……把这三边问题终于讲清楚了。所以概括起来讲,就是中美博弈的关系。

将中美关系视为两岸问题的上位问题的解读,同样是陷入了类似“从乌克兰看台海”的思维陷阱中,否定了台湾的前途命运,是兄弟事、家务事,台湾是包括2,300万台湾同胞在内的全体中国人民的台湾,台湾的前途由全体中国人民共同决定。

正是因为片面地将台湾问题中美化,才有一些人盲目地认为只要大陆实力全面超越美国,台湾问题自会水到渠成,才会有人认为因为中国实力不够,欧美才会借“人权问题”大做文章。

扪心自问,当西方凭借几艘军舰、几挺洋枪就可以轰开中国国门的时候,当真理被认为掌握在大炮射程之内的时候,何时有人提及 “人权”问题?如今中国被无端抹黑,到底是因为衰弱还是日趋强大呢?退一步言,难道实力暂时没能超越美国,反而成了中国要被反华势力不停泼脏水的原罪?

当一些人不去理性客观评断1949年以后,中国大陆在保障人民生存权与发展权方面取得的进步,不去谴责西方殖民主义者近代以来在人权问题上的累累罪行与双重标准,面对岛内分离主义者对大陆的嘲讽、指责、谩骂、揶揄,不仅无动于衷反而还要说教大陆民众,即便站在超然立场,这种解读方式客观公正吗?

衰落的美国会更阻挠统一


坦诚以对,对于大陆有些人认为,中美力量对比悬殊,才导致台湾问题久拖不决,这种从实力主义原则出发的观点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但更需指出的是,70年来,美国虽然是阻挠两岸统一的最关键的外部因素,但并不是决定性因素。

台湾问题在什么时间,以什么方式解决服从的应该是中华民族复兴的战略大局,并不是以超越美国为必然前提。如不能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将外部因素反客为主,其实是否定了大陆自身的发展才是国家完全统一的核心力量,回避了两岸问题长期僵持,已经牵制了中国太多的外交与国防资源,当美国狂打台湾牌,导致大陆的国际处境愈发不利,已经成为制约中国发展的严重阻碍。



一个衰落的美国不会停止打台湾牌遏制中国。(VCG)


这类观点的盲点还在于,即使中国未来军事经济超越美国,美国的政治精英为何一定会无条件地接受并承认中国的崛起与超越?一个衰落的美国难道就不会动用一切资源,利用一切力量,妄图进一步钳制、打压乃至遏制中国?难道美国就会在台湾问题上自动竖起白旗?

换言之,在美国认为对中国保持优势时,尚可利用西方的游戏规则乃至所谓的“普世价值”将台湾当成棋子刺激大陆,但谁又能保证未来一个更加衰落的美国,不会穷尽一切手段,更加孤注一掷地鼓噪分离主义、恐怖主义将台湾打造成“刺猬”或“豪猪”,让中国付出更大的成本与代价来实现国家统一?

试问,几十年来,美国哪一次的军事行动是兵不血刃就实现最终的政治目的?如果美国都不能做到,为何要大陆相信,一个受到“反共戡乱意识形态”影响早已积重难返的台湾社会自动放弃分裂中国的图谋,主动接受和平统一?

不找台独病因如何对症下药

如果实力主义就等同水到渠成,那国共内战至今70年来的两岸关系,恰恰是一个最大的反例。

即便美国因素70年来从未远离台湾,为何当年大陆一穷二白之时,台湾岛上的人都认同自己是中国人,都支持两岸统一,结果大陆越开放越让利,大陆的经济发展与综合国力越来越提升,两岸交流在取得丰硕成果的同时,台海形势依然严峻呢?

当台湾内部对两岸关系的看法,从昔日的制度之争变成了国族对立,这样的认同异化并不是大陆实力能否超越美国决定的。

正如台湾作家陈映真先生所言,是台湾社会几十年来,冷战与内战的思想和价值内化到朝野肌理的深部而展开,所谓的“戡乱”时代的结束,不是“戡乱意识形态”的颠倒的开端,而是固着化和内化的完成。

随着“本土化与民主化”的齐步走,当权者透过“去中国化”的国族打造工程,利用了报纸、电视、网络等一系列大众传播工具,透过妖魔化大陆,来增加自身的凝聚力,用虚构的所谓“台湾民族主义”对抗中国民族主义。“亲美”只是这股“反共拒统”力量的表象而已。

试想,没有美国因素,台湾社会就会自动理解民族复兴国家统一的光荣使命吗?没有美国因素,台湾社会就愿意反思宗法西方的民主制度的弊病吗?没有美国因素,接受了两蒋四十年反共教育与李登辉、陈水扁、蔡英文迄今三十年去中国化教育的台湾民众,就会理性客观的看待中国大陆的发展与崛起吗?没有美国因素,台湾社会就能随着两岸力量的消长,彻底扬弃“昔日嘲笑大陆一穷二白到如今强调自身文明开化”的精神胜利法吗?

难道没有美国因素,就没有了“太平洋的风”,就没有“最美风景是人”,就没有“台独”指责“陆客共食破坏夜市文化”,就没有诋毁大陆善意,“照尽阳光硬说只给北风”的抹黑?

众所周知,一个人有什么样的世界观才能产生什么样的方法论。台湾民众对“一个中国”的态度,决定了他们如何定位两岸关系,而如何定位两岸关系,则影响了他们如何看待大陆的善意以及基于维护国家主权与领土完整的一切对台行动。



2014年的太阳花学运,不满服贸协议处置程序的抗议民众,高举标语表达诉求。(VCG)

因为身份认同出了问题,几十年来,台湾经济政策才在“西进”与“南向”间反复摇摆;因为不认同自己是中国人,才会把海峡中线看成了两岸边境线;因为把大陆当敌人,才会将对“台独”的限缩扭曲成了对台湾的打压;因为心里不愿接受国家统一,才担心“两岸经贸交流会让台湾过度依赖大陆”,才会出现太阳花学运,出现反课纲运动,才会把一切基于同胞之殷的善意全都扭曲成“侵略并吞”的恶意,以至把大陆内部武统讨论的升温都看成了伤害台湾人民感情,却不思考如果你认同一个中国,在大陆得到的只有关怀与掌声,又如何会被爱国的民意殃及?

这一切问题的根源在教育,当“台独”史观已经成为分裂势力加强其合法性的价值观基础,并严重影响到岛内民众的国家认同,当一些人连台湾社会认同异化的根源都不愿面对,连“台独”病症都没找到,却开出个“大陆势力超美统一就水到渠成”的解方,令人不解。

如果中国实力超越美国才能统一才能水到渠成,奉此结论,那《反分裂国家法》的制订是否也会被他们扭曲成操之过急?那东部战区的反“独”表态,军机飞越海峡中线、航母绕行台海是否也要被这些人认为是未能“保持战略定力”?还是说这些理中客们也要同岛内的政论名嘴们看齐,也要将大陆维护国家主权与领土完整的正当行动,通通诬指为“虚张声势”?

为何有些人看不懂台湾

如何理解这种在两岸问题上的片面孤立的思维,原因有二。

一方面,是一些人确实对岛内政治形势发展缺乏客观的认识,幻想只要大陆强大不经过斗争,“统独”这一不可调和的敌我矛盾就能自动转化为人民内部矛盾,这种表面看似理性的声音背后,实则是对日益严峻的台海形势的消极应对。

事实上,“台独”之路走不通,应是大陆挫败分裂势力的结果,并非盲目乐观的理由。如文上所述,当台湾社会拒统反中的心理障碍没有破除,当台湾的教育没有因为两岸统一从根本上实现拨乱反正,寄望岛内社会因为大陆实力越来越强大进而产生反独促统的理性自觉,实则是一厢情愿。

另一方面,当一部分人原本就对大陆的发展模式与道路选择心存偏见,对台湾问题的看法,实则是他们对中国问题的心理投射,与其说中国超过美国才能统一,不如说在这些人心中,恐怕是中国要以美国为标准,才符合他们的统一定义。

当这些人从精神层面上就缺乏制度自信、理论自信,文化自信、道路自信,当他们心中供奉的是“敌人”的神主牌,寄望渠等产生对两岸问题的客观认识与理解,恐怕更是缘木求鱼。

对大陆来说,统一问题是要全盘考虑与统筹规划,民族复兴的进程更不应该因为台湾问题生变而中断,这当然是大陆社会的普遍共识,但这不代表不可以采行更加积极的作为因应台海局势的变化。



厦门岛的“一国两制统一中国”心战墙。(VCG)


比如,是否应该更加认识到,即便和平发展仍是两岸关系的主旋律,但如今的两岸的主要矛盾已经从昔日的制度之争变成了统独之争,如果无视这种矛盾属性的根本变化,不仅不等同保持战略定力,反而是模糊了战略焦点。

因此,面对当前在大陆行政力量无法延伸到台岛,只有对岛内分裂势力给予更大经济打击,不断削弱民进党当局的统治基础,才能最大限度迫使台湾民众抛弃“台独”幻想。

再如,对于大陆社会深恶痛绝的“台独两面人”现象,是否可以通过更为严格的审视标准防微杜渐。在帮助台湾同胞的同时,又能给予口是心非的物质主义者以“零容忍”的严惩,也是值得进一步思考的问题。

说一千道一万,两岸哪有那么多水和渠?即使有,是否也应该先彻底涤荡“台独”的污泥浊水?和平统一不是求出来的,更不是指望“大陆实力超越美国国际反华势力与岛内分裂势力就会自动缴械”,凭借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台湾问题不是心中有花花自开,更应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才能认清台海形势。一味的逃避真相或选择装睡,幻想的花瓶也终将被现实无情地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