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讲述的第163位真人的故事我是袁良@中俄家庭,1980年生于湖南省一个农村家庭,目前是一名服装老师。

年轻时,身边的亲人陆续离我而去。无亲无故的我,喜欢游走于祖国的大江南北。2014年,第一次走出国门,来到俄罗斯,没想到从此与它结缘,最后还娶了一位俄罗斯姑娘。



(认识半年后,丽娜跑中国来见我)

可是,结婚仅3个月,媳妇就因病回到了俄罗斯,不曾想我们从此相隔万里,如今已是第三个年头。

其实,跨国恋有着许多现实的困难,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浪漫。

我的父亲是一名残疾人,行动不便。原本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但是哥哥6岁那年,因房屋倒塌不幸去世了,姐姐患有软骨病,紧接着也夭折了。

母亲经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导致精神失常,生活难以自理,更别说照顾当时只有5岁的我。从那时起,我就学会了干农活、做饭,同时负责照顾母亲。

可即使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不幸却再次降临。1989年,母亲因为高血压突然晕倒,从此再也没有醒来。年幼的我,抱着躺在地上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

以前不管母亲状态如何,只要人活着,就觉得一切都有希望。如今,黑暗中指引我的灯,骤然熄灭了,我的世界只余漆黑一片。

曾经的五口之家,只剩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父亲靠编织各种竹篮,供我读书,而我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考上了县里的高中。



(我在俄罗斯教学生书法)

1999年,在填报大学志愿时,我和父亲都觉得,学一门技艺最重要,于是报考了长沙一所纺织大学,就读服装设计与制作专业。

但正当我发奋图强,希望未来能出人头地时,厄运又一次降临到我家。2001年,父亲因为积劳成疾,患了肺癌,次年就撒手人寰了。从此只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生活。

作家余华在《活着》中写到:“没有什么比时间更具有说服力了,因为时间无需通知我们就可以改变一切。”

我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而此刻,也顾不得疼痛,只能打起精神,应对毕业后的生活。

2002年一毕业,我就和同学前往石狮打工,由此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但是没过多久,我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胃疼得厉害。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孤身一人的我,更应该好好照顾自己。所以我想去河南学习武术,以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因为工作什么时候都会有,而身体才是一切的基础。



(当年学武术时的照片)

于是第二年,我揣着打工赚来的钱,来到嵩山的一所武校,开始了一段难忘的经历。

在嵩山的那段时间,我不仅了解了中国的武术文化,还欣赏到祖国的大好河山,更重要的是,身体素质也大有改善。正是这次经历,让我喜欢上旅游,大自然的山山水水,也治愈着我孤单迷茫的心灵。

2003年底,同学辗转到东莞后告诉我,那里的工资水平很高,前途更光明,催我早点过去。于是我结束武校生涯,直奔东莞而去。

这次的选择,让我的职业生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时也收获了一段爱情。只是很遗憾,红颜薄命,她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我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感情都空白。

入职以后,因为基本功扎实,我很快便开始接触核心工作。那时的我,一穷二白,自卑且腼腆。可在同事的起哄中,却和厂里的美女模特联系在了一起。



(去香港进修时的证书)

开始我们只是相视一笑,不曾将玩笑放在心上。但后来,在不断地工作交流中,我们开始慢慢了解对方。当她知道我父母双亡,无亲无故时,眼睛里写满了心疼;而我吃着她请的大餐,心里满满的感动。情窦初开的我们,没有海誓山盟,却自然地拉起了对方的手。

甜蜜的爱情刚开始不久,女友就病倒了。原来她肾上长了囊肿,以前做过一次手术,现在复发并恶化了,需要再次进行手术。

我陪她做了第二次手术,本以为很快就会好起来,但医生却和我说,病灶扩散,如果再复发,只能采取保守治疗。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照顾她,就被公司派去了香港。公司因为香港的制版师要价太高,所以想挑选一名员工,前往香港学习。而我因为系统学习过服装设计,眼光超前,就这样,我被公司选中了。

四个月的学习,让我的眼光大幅提升,不仅表现在专业上,也表现在对各种美的认知上。

我知道,女友治病需要很多钱,可我除了工资,没有任何收入。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把在香港所学到的先进教学理念编写成教材。女友很支持我,但是因为经验欠缺,进展并不顺利。而且还没等书写完,女友的病情就恶化了。



(后来我出版的书及获得的荣誉)

她不想做无谓的浪费,选择了放弃治疗。我抱着她哭得不能自已,也怨恨自己没本事。

2004年下半年,女友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又一次看着亲近之人离我而去,我的悲伤无处安放。看着散落在桌上的文稿,我只好化悲痛为力量,全力将它完成。

2005年春节过后,我把初稿发给了纺织出版社,然后带着伤痛来到少林寺,以求心灵的救赎。

佛曰:生命是无始无终的轮回。我想离开我的亲人,一定都进入了更好的轮回。几个月吃斋念佛的日子,让我静静感悟生命的流转。

心情好转后,恰巧出版社与我商量出版事宜。于是返回东莞,开始了第一本书的出版工作。没想到这本书一经面世,反响特别好。于是,我误打误撞开始了写教科书的生涯,以一年一本的产量,连续写了7年。

而这期间,因为心里一直有女朋友,所以感情世界一片空白。空闲时间都用来探索祖国的角角落落,从大漠孤烟,到江南烟雨,体验着不同的风土人情。



(我去高校授课时的照片)

后来,我凭借高产高质的出版量,被业内人士称为“国家级服装教科书作家”。而这个名头,也让我在行业内声名鹊起。2009年,重庆一所高校聘请我去任教,我从此开始了传道授业的教师生涯。

但是公办院校规定颇多,申请物料特别繁琐,并且我的教学模式与学校的授课大纲大不相同,需要的设备,也因经费问题迟迟不能到位。这让曾经无拘无束的我,开始慢慢疲倦,后来干脆辞职,于2014年,创办了属于自己的服装培训学校。

因为多年来的工作,与服装企业紧密联系,所以学生实习毫无问题,这等于是提供了最可靠的就业保障。凭着这样的口碑,培训学校迅速崛起。

学校步入正轨之后,我又想出去散散心,因为已经走过太多国内城市,所以这次打算出国转转。有位同事知道我的想法后,极力推荐俄罗斯,手续简单,从我国边境黑河市,不需要签证即可到达。



(我镜头下的俄罗斯)

我一听觉得非常合适,当即前往黑河,找了一家旅行社,第二天便顺利到达了俄罗斯的布市。

这是我第一次走出国门,眼前的布市并不富裕,没有高楼林立,也没有人潮拥挤的喧闹,但是非常干净,给人的感觉宁静又舒适。

在一处建筑前,遇到几个特殊的俄罗斯人。如果不是导游告诉我,难以想象,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人会是乞丐。但是他们不是直接乞讨,而是通过售卖手中的小工艺品获利。似乎在当地,他们有着独特的识别标签,并没有受到当地人的厌弃。

很快,旅行就结束了,我的生活也回到了原位。但这次旅行,却让我喜欢上了俄罗斯,于是第二年又一次前往,这次选择的城市是海参葳。在这里,我感受到大自然的原始美,清澈见底的水,仿佛人类不曾涉足过一样;清新的空气和似乎触手可及的朵朵白云,像极了西藏。



(我与妻子一家)

从俄罗斯回来以后,我经常在同事面前念叨,同事开玩笑说:“你干脆娶个俄罗斯媳妇,岂不更好?”

后来,我真的通过网络,认识了一位俄罗斯姑娘。她曾经在大连留过学,现在已回国,但依然记得在中国时的美好。我们用汉语交谈甚欢,后来她开始教我俄语,希望有一天,我能用俄语与她父母沟通。

语言的学习,不仅需要环境,也需要自己勤加练习。于是我购买了相关书籍,认真学习起俄语。慢慢地,我说得越来越好,简单的口语基本上没有问题。只可惜,我们正式见面后,这段感情就画上了句号。



(俄罗斯的教堂)

2017年,她来中国看我,但是我们之间,似乎少了为爱奋不顾身的勇气。我不愿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远赴俄罗斯,而她也不愿离家万里定居中国。距离似乎成为我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回国后,我们的联系便少了。跨国恋并没有想象中的浪漫,只有现实的困难。

2018年下半年,缘分再次降临。那天,网上有位姑娘,用俄语发帖,想要了解中国历史。冥冥中似乎已有定数,我的俄语水平,虽不能完整介绍华夏五千年的文明,但我依然回复了她。

就这样,我认识了丽娜。她是俄罗斯托木斯克大学的博士生,所学专业是历史考古方面。为了方便沟通,我教她使用聊天软件,后来通过视频聊天,开始进一步了解彼此。每次交流,我们都能从草原戈壁谈到沙滩大海,从俄罗斯大列巴说到重庆火锅,直到说再见时还意犹未尽。



(年轻时酷爱中国功夫)

后来,丽娜强烈要求学习中文,她说以后要嫁给我,想来中国生活。我听后特别感慨,一时不知该作何承诺。

熬过新西伯利亚漫长的冬天,丽娜也毕业在即,她想来中国见我,而我正好因为学校事务,无法远走俄罗斯,便答应了下来。没想到,却遭到她父母的强烈反对,因为她从没坐过飞机,更未出过国,最重要的是,父母不同意她交一个中国男朋友。

我不知丽娜是如何说服的父母,2019年6月,她降临到北京机场,而我提前了18个小时,早已等候在此。见面的第一眼,我感觉她很单纯,也很真诚,一身简单的学生装扮,便来奔赴这场相隔万里的约会。我们如同熟悉的恋人,自然的牵手、拥抱,没有一丝生疏。

但我发现,她身体很虚弱,也可能是长时间飞行所致,头晕得很厉害。后来才知道,这是她生病的前兆。

在休息了两个小时后,我们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闲逛起北京城。曾经为她描述过的故宫、天安门、长城等,都一一呈现在眼前,她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得眉飞色舞。其实,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孩子,因为我比她大了整整一旬。



(丽娜用中文写给我的信)

从那时起,我开始录制各类视频,记录我们在一起的日常,想为爱情留下影像。

相聚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一个月的旅游签证很快到期了。时间虽然不长,但却让我们加深了了解。我感受到她的独立大方,她也喜欢中国男人的纯朴善良。离别时,丽娜含着眼泪,带着不舍,坐上了回国的飞机,而我更是失落至极。

回去后,我们的联系越发紧密,而丽娜想嫁给我的决心,也越来越大。其实,不管我们如何选择,总有一方要舍弃所有,这就是跨国婚姻中最现实的问题。

丽娜回国后,便去到新西伯利亚的博物馆上班了,但心不在焉的她,后来还是决定放弃工作,到中国从头开始。她爸爸生气地大骂她,实在想不通,女儿高学历,有稳定的工作,还参加过俄罗斯小姐的选美大赛,为什么非要去中国,嫁给一个老男人。

虽然我也没想通,但我知道,一定不能辜负这个善良的姑娘。



(很开心,我们结婚了)

2019年国庆前,丽娜再次来到中国,这次还带来了单身证明,我们如愿结婚了!那一刻真的如梦一场,看着手中的结婚证,我忍不住将她抱了又抱,感谢她跨越国界,跋山涉水来爱我。

原本打算元旦前,我们一起去俄罗斯,结果丽娜的签证只能延期一个月,没等到我放假,便又独自返回了。而我在2020年元旦前,才抵达俄罗斯,第一次正式拜见岳父母。没有想象中的拒之门外,反而受到丽娜家人的热情招待,让从小失去亲人的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团圆。

但是俄罗斯的饮食,我真有些不习惯,没有米饭,只有面包,青菜也少得可怜,伏特加酒更让我难以下咽。以至于后来,为了自己未来的饮食,我发明了一款可烹饪的多功能旅行箱,还意外获得了国家专利。

除了饮食,其他方面都特别融洽,我也慢慢了解到,岳父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俄罗斯很多老人,到一定年龄便会分开居住,而没有丽娜的晚年,他该有多么孤独。此时我也开始思考,国内无牵无挂的我,是否应该放弃事业,定居俄罗斯?



(我发明的多功能旅行箱)

2020年元旦过后,我们一起返回中国,打算安顿好以后,再从长计议。但是丽娜却突然生病了,而生病的原因让我大吃一惊。原来在俄罗斯有一种药,可以提高记忆力,丽娜求学时间长,可能因为摄入过量,产生了副作用,现在头痛欲裂。

原本想在国内治疗,但她说,俄罗斯这样的病例多,已有成熟的应对方案,况且丽娜的中文水平,还不能很好地表达病情。最后丽娜先回国治疗,而我也决定放弃国内的一切,陪她定居俄罗斯。

谁知后来疫情爆发了,丽娜走后第二天,前往新西伯利亚的航班就彻底停航了。

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能守候在她身边,这让我深感愧疚。国内疫情好转后,我急忙转让了学校,只等航班通航。但令我没想到的是,此时国外疫情开始失控,航班通航变得遥遥无期。直到今天,我们依然是两国分居。



(我带丽娜爬长城)

丽娜回国后,虽然接受了治疗,但记忆力明显后退,学过的中文已经记不清了。我突然有种深深地担忧:她会不会忘了我?忘记这段感情?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却又忍不住瞎想。

我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加深丽娜的记忆。所以,我把从相识到结婚的点点滴滴,以及丽娜的童年故事写成了书,丽娜亲自为它起了名字,叫《遥远的爱》。

看到丽娜坐在草地上,沐浴着阳光,捧着它爱不释手,我的心也踏实了下来。

我耐心地等了又等,却等不来俄罗斯疫情好转,每天日增几万的数字,让我觉得与丽娜团聚的日子还很遥远。

闲来无事,我便又把自己的成长经历,以及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城乡变化,再次写成书。但这次我打算在俄罗斯出版,因为在那里,年轻人虽然对中国有些了解,但是岳父这辈人还停留在那个贫穷的年代。所以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们认识现在的中国。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目前在岳父的协助下,样书已出来。



(丽娜在读我的自传)

值得高兴的是,丽娜经过两年的治疗,病情已无大碍,现在重新开始工作了。但俄罗斯疫情依然很严重,而且街头还很少有人带口罩,我只能不断提醒她,一定要做好防护。

这次疫情,让我越来越爱自己的祖国。虽然决定为了妻子前往俄罗斯,但并不代表我会舍弃思想和国籍。相反,我认为自己有能力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宣传,让更多的俄罗斯人了解我们的文化。

上次去新西伯利亚时,有幸来到当地大学,教学生写毛笔字,也让他们体验到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俄罗斯的大学生,几乎没人学习英语,但却有很多人学习中文,就是因为他们对中国文化感兴趣。我还听说年轻一代特别喜欢中国武术、太极拳,而我也有武术基础,真想以后在俄罗斯办一所中国综合文化学校,将我们沉淀了五千年的文明发扬光大。



(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

婚姻意味着责任,虽然现在和丽娜相隔万里,但我相信只要心在一起,爱便不会消失。而我也早已对未来作出了规划,纵使远赴俄罗斯,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给爱人一个安稳的家。

爱情本就是一场双向奔赴,我又怎能不做出让步。丽娜,等我!这次换我舍弃所有,跨越万水千山守护你。

【口述:中俄家庭】

【编辑:惹了你的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