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风声OPINION（ID：ifengopinion），作者：傅蔚冈（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编辑：张丰，原文标题：《大学生贷款创业失败政府‘代偿10万’？政府不要干天使投资人的活》，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2月17日，浙江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副厅长陈中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大学生想创业，可贷款10万到50万，如果创业失败，贷款10万以下的由政府代偿。
这个消息在网上广为传播，一些人甚至理解为“贷款10万创业失败政府帮忙偿还”，实际上，它并非“新政”，也不是公众误解的“政府来还”，但是在“大众创业”成为潮流的今天，它仍然足以引发一些思考。
1. 乔布斯的启示：第一桶金有多艰难
“为了筹集所需资金（创业资金），沃兹尼亚克以500美元的价格卖掉了自己的惠普65计算器，但是最后买家只给了一半的钱。乔布斯则把自己的大众汽车卖了1500美元。实际上，买下这辆车的人两个星期之后就回来找乔布斯，说引擎坏掉了。乔布斯同意支付一半的维修费用。虽然有这些小挫折，但在把各自微薄的积蓄投入之后，他们现在拥有了1300元的运营资本，还有产品设计以及一个计划。他们就要创立自己的电脑公司了。”
这是《史蒂夫·乔布斯传》一书对乔布斯创业资金来源的描述。
为了创业，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卖掉了自己心爱的物品获得了1300美元的最初资金。很显然，区区1300美元远远解决不了创业阶段的资金问题，尤其对于苹果这样一家硬件公司而言。他们在生产第一个订单时就遇到了资金问题，购买零部件需要的15000美元该从哪里筹集？最后他们从朋友那里获得了5000美元的借款，然后从零部件供应商那里获得了30天的账期。很显然，这并非长久之计，并不是所有的供应商都会给初创公司账期，而且银行也不会给没有固定资产的公司提供贷款。
也正是如此，苹果公司诞生30天以后就已经接近盈利状态，但是公司一直处在缺钱状态，直到遇见了马库拉。当乔布斯第一次见到马库拉时，马库拉才33岁，但是因为此前在仙童公司和英特尔公司所积累的价值几百万美元的股票期权，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在他的指导下，苹果公司有了第一份商业计划书，而马库拉也以91000美元的价值获得了苹果公司三分之一的股权，并给苹果公司提供了25万美元的信用贷款。
天使投资人的出现，初步解决了苹果公司的资金问题，而苹果公司也不负众望，仅用7年时间就跻身《财富》500强。
2. 一个真问题：“政府代偿”有利于创业吗
今天之所以提苹果公司创业初期的资金问题，是因为上述来自浙江省的那条新闻。浙江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副厅长陈中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大学生想创业，可贷款10万到50万，如果创业失败，贷款10万以下的由政府代偿，贷款10万以上的部分，由政府代偿80%。
这则新闻经社交媒体传播，立马引发广泛关注和争议。“创业失败由政府代偿”在传播过程中就变成了由政府来承担相关贷款，也正是如此，社交媒体中产生了很多段子来质疑这个政策的合理性，认为由政府偿还银行贷款的行为会导致很多道德风险。
不过事后相关人士已经表示，所谓政府代偿并非是免除了创业者的还款责任，而且代偿有着很严格的程序性限制，甚至还会影响创业者的征信。因此，想通过创业来骗取贷款的机会几乎不可能发生。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问这样一个问题，创业失败的银行贷款由政府代偿的机制是不是有利于初创企业？或者说，初创企业适合以贷款的方式进行吗？在我看来，这是非常值得讨论的话题，它甚至比政府代偿本身更有意义。
初创企业大都经历过资金问题，因为缺乏可抵押资产，它无法从银行获得信贷资金，现在市值接近3万亿的苹果公司，当时也曾为15000美元的零部件资金而困扰，最后是通过引入外部投资人的方式解决了资金困扰问题，换句话说，是通过股权融资获得了公司发展所需要的资金。
《史蒂夫·乔布斯传》里提到马库拉主动为公司提供25万美元信用贷款时，乔布斯都觉得这个举动过于疯狂，“我当时想，迈克也许再也见不到自己那25万美元了，我很钦佩他敢于承受这种风险。”
结果，马库拉的投资获得了巨额收益。1980年12月12日，苹果公司股票上市。当天股价就飙升了32%，马库拉投入的91000美元在不到4年的时间里价值达到了2.03亿美元。马库拉的经历充分说明了天使投资对于初创公司的意义：对于很多科技初创公司而言，没有固定资产作为抵押来获得信贷资金，没有足够的现金流来支付贷款利息，甚至还可能没有稳定的收入记录。在这种情况下，股权融资是最可行的方式，现代最伟大的科技公司几乎都是通过股权融资的方式来获得初创资金，包括但不限于苹果、思科、谷歌、脸书等。
3. 应创造条件引导更多人从事“天使投资”
为什么初创企业应更依赖于天使的股权融资而不是银行的债权融资？
原因非常简单，那就是风险和收益相匹配。众所周知，初创企业的失败率极高，但银行信贷的收益却是固定，因此银行只有在有抵押资产的时候才会放贷，否则对初创企业的贷款就会成为无法收回的坏账。但是风险投资则不同，马库拉投资苹果公司的91000美元在5年后获得了2230倍的收益，这种收益率能够让他去覆盖很多失败的投资。
美国风险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美国有334680名活跃的天使投资人。一项创业调查发现，5%的美国成年人是创业公司的非正式朋友和家庭投资者。因此，大约1000万美国人可被视为非正式天使。在2020年，美国天使投资250亿美元，投资了64480家公司，平均投资392025美元。正是数量众多的天使投资人，撑起了众多的车库创业者。
比如说谷歌公司的第一位投资人就是来自斯坦福大学的大卫·切瑞顿教授，10万美元的支票最后变成了今天数十亿美元的市值。
初创企业的天使投资人的作用不仅仅是限于为融资，同时还能给企业提供更多帮助。天使投资人杰森·卡拉克尼斯（Jason Calacanis）将天使的四个投入总结为“金钱、时间、网络、专业知识”。换句话说，对于初创企业而言，钱尽管是不可或缺，但还需要很多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就像马库拉给苹果公司制定了商业计划书，给苹果设定了营销哲学。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不怀疑浙江有关方面在鼓励创新创业方面的初心，但其方式是可以检讨的。
从经验来看，给初创企业贷款既不符合金融的基本逻辑，而由政府代偿的方式更是会增加道德风险。与其耗费心思设立这么多的创业担保贷款，不如创造更好的环境来引导更多的财务自由人士从事天使投资。
10年前的2011年，“宁波将斥5000万培养乔布斯式人才”的新闻备受网友关注，但是10年之后，宁波并没有诞生乔布斯。今天的政府代偿，又能产生什么样的结果？我们拭目以待。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风声OPINION（ID：ifengopinion），作者：傅蔚冈（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编辑：张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