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2021年年底,该店刚好满10年的时候,夫妇俩决定,准备第二年回国。一方面是两人年龄也大了,愈渐思乡。另一方面,“这里不再需要我们了。”吴正荣语气里流露出的是放心。
面包店里员工的工作技能已十分成熟,整个店的经营状况也已比较稳定,而妻子所在的康复中心现在也人手充足,夫妇俩觉得,自20年前他们来到长沙,到如今即将回国,全社会对残障人士的关注和保障也越来越令人欣慰。
夫妇俩本预计2022年4月回国,但就目前店铺交接情况来看,可能还会往后延一阵子。他们回国后,这家店将会交给爱希会残疾儿童服务中心来管理。他们也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残疾儿童的康复训练、技能培训等等,杜雪慧平时就在这工作。吴正荣预想,这家中心也许能够做到更多他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情,能够帮助到更多的人。
夫妇俩回国后打算继续从事培训、服务残障人士的相关工作。这次回国,对于离家二十年的他们来说,心情犹如当初决定要来中国之时,即将面临的,是对新环境的适应及种种挑战。
2月18日下午3时许,潇湘晨报记者来到吧赫西点。即便是下雨的天气,走进店里的客人也络绎不绝,基本每个人走时手里都提着一大袋。得知记者来意,一位前台员工特意嘱托,未到和吴正荣先生约定的时间,不要给他打电话,“他下午在睡觉,累了一天要休息,不要打扰他。”
这位员工告诉记者,她来店里四年,是店里工作时间最短的员工。店里目前除吴先生外,还有八位固定员工,其中五位是听障人士。“大家都舍不得他走,那他走了这个店肯定会有变化的,尤其那些在这七八年了的老员工,都有感情。”她说道。
下午4时许,吴先生赶来店里。他告诉记者,店铺打算交给爱希会残疾儿童服务中心来管理。妻子杜雪慧在该中心工作多年,对他们所做的事情也比较了解和信任。不过目前还没有开始交接,要等下个月,对方来店里查看情况,再进一步确定之后的事项。也因此,他们原本4月回国的计划会有所延后。
说起要离开的心情,吴正荣用手比了个“呜呜”哭泣的动作,表示肯定会舍不得,会掉眼泪。但他也觉得,爱希会的加入也许能让面包店有更多可能,帮助到更多的残障人士。他笑言,会把自己这十年来经营吧赫西点走过的弯路和吸取的教训告诉交接的人员,让他们不再重蹈覆辙。
“做面包容易,做生意难啊。这家店没垮掉真的是幸运了。”吴正荣感叹道。原本是想通过学做面包帮助听障人士就业的他,大概没想到横亘在眼前的最大难题,是学会怎么做一个老板吧。
到了放心回家的时候:“这里不再需要我们了”
算起来,吴正荣和妻子自2002年3月从德国来到长沙,至今马上就要二十年了。这期间他俩不是没想过要回去。
前十年两人都在致力于对残障人士的培训与服务,但他们发现就业亦是这个群体面临的一大难题。于是吴正荣和一位德国面包师现学,积累了一年多后,于2011年年底开了吧赫西点。这时他们还基本保持着每年回国两次的频率。
2012年,吴正荣母亲身体出现不适,两人遂动了回国的心思。“但我哥哥姐姐都很支持我,说妈妈可以交给他们照顾。我妈妈也让我好好继续这边的工作,让我回来,不要在家等她死。她说让我不要等她死。”吴正荣回忆道。
于是夫妇俩就在长沙待了下来,一待十年就过去了。
2014年吴正荣父母去世后,他们回国的次数越来越少。而自疫情爆发以来,他们已三年多未回去,平常只靠视频通话和亲友保持联系。
来长沙的时候吴正荣32岁,如今他52岁。年龄渐大,他和妻子对家乡的想念也渐浓。他们也考虑到回国找工作的问题。德国退休年龄是67岁,而中国是60岁。但若60岁时再回德国,工作恐怕不会那么好找。
不过最主要的,是“这里不再需要我们了”。
面包店现状稳定,若有爱希会这样的新力量加入,说不定会有更多可能,而在妻子工作的康复中心,人手也很充足。种种情况和他们刚来长沙时完全不同,如今对残障人士的保障已经比较完善了。“我们觉得原来做的事情很有意义,很满足,而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们了,我们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店铺存在的意义:残障人士和健全人士一起工作
在长沙待了这么久,他们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这边的生活给他们带来的习惯,“也许要回去对比一下,才能分辨出来吧。”
他们本有打算离开中国前去一些感兴趣的地方逛一逛,不过一直忙得脱不开身,也担心会受疫情影响,遂作罢。“我想我们应该还会再回来的,应该会的。”吴正荣说道。
他和妻子打算回国后继续从事和残障人士培训相关的工作,希望能在回国后的工作里,继续找到意义和满足感。而时隔二十年再回国,就犹如二十年前来中国,他们同样带着有些不安的心情——要去适应一个全新的环境,要去学习,要迎接挑战。
“如果回到30岁那时候,我想我还是会选择来这里。没有后悔。当然会后悔有一些可以做得更好,有一些错误可以避开,但基本的方向我觉得做对了。吧赫西点存在的意义,就是残障人士和健全人士一起工作。”
吴正荣接受完采访后回到吧台和其他员工一起工作。闲下来的时候,一位能正常交流的员工会跟另一位有听障的员工比手语交谈,旁人看不懂,只晓得他们在交流一些好像很开心的事情。“我的手语就是她教我的,一开始用笔写,慢慢就懂了。”那位员工向记者说道。
回过头,她又用手语告诉身边有听障的同事:我跟她说,我的手语,是你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