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中有人是第一次在海外过春节,有人为了学业已经在国外过了3个春节。虽然在国外过春节不及国内热闹,也少了些熟悉的年味儿,但每个人谈起第一次在海外过年的经历,都有一种别样的体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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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课中度过大年初一
当刘芙被问到第一次在海外过年是怎么过的时候,刘芙迅速给出了答案:“上课”。
在美国俄勒冈上本科的刘芙已经留学三年了,她说疫情前的春节是她最后一个“不用做防护的春节”,但回想起来那天似乎也没有那么特别。
初到美国的第一年,刘芙对眼见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心很快冲淡了对家乡的想念,时间也在忙碌的学习生活中慢慢流走。圣诞假期结束后,刘芙在一月迎来了新的学期,和一月下旬的鼠年春节。
出国之前还是高中生的刘芙,一开始觉得第一次不在家过年没什么,和朋友一起过也可以接受。没想到随着日子一天天接近,刘芙越来越品味出个中差异,忍不住开始想念在家里舒适度过的每一个冬天,想念国内热闹的氛围,和餐桌上永远少不了的佳肴和零食。
“因为我家亲戚都住得很近,其实提前一个月就会开始置办过年的年货,家里的每个角落总是堆得满满的,大年三十的前一周开始准备过年要吃的面食,还要一起回乡下拜年。当然,因为我是小孩,大人写单子要买什么的时候我只用在旁边提意见、吃东西就好,哈哈。”
但等她留学出了国,轻松过年就和她无缘了。刘芙说,本来她提前半个月和朋友计划好一起吃饭,结果计划多了一个插曲,让她很崩溃。
鼠年的大年三十是周五,当天他们有一整天的课要上。大年初一虽然是周六,但也有线下小会要参加,讨论的内容决定了接下来小组作业的方向和分工。刘芙的心一度在翘会和不翘会之间徘徊,朋友建议她可以大家商量一下,将线下会拖到周日开也行,一般都能理解。
让刘芙决定当个“好学生”的是校园网学习日历上一个个标记着交作业时间的红圈,同时初出茅庐的刘芙考虑到“第一次和别人开会就撇下他们不管,这不太好”。背着任务去朋友家吃火锅的刘芙在涮完羊肉后就开始刷资料,在大家通宵嗑瓜子聊天时,她在边上看书,准备第二天和同学出去“喝咖啡”。
结果第二天,小组组员的反应却让刘芙哭笑不得。她说:“我的组员听说今天我过节后都反问我为什么今天还来开会,他们完全可以把讨论的结果打包发给我。”
身在国外,作业多了年味少了很正常。刘芙定了闹钟半夜给亲戚们打电话拜年,祝福的话语说完了,放下手机、躺在床上的刘芙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最后还是发微信给昨天的朋友,准备将前一晚没吃过瘾的火锅再煮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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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芙感叹,留学生活能迈过一个又一个坎坷,还是需要善解人意的朋友和从来不拖后腿的小组组员相互扶持。
她说:“我很感谢他们有这份心,因为后来我才领教了什么是学习地狱。今年两天我都在一边哀嚎一边准备演讲要用的幻灯片和小论文,而且这个演讲还直接决定我这门课的命运……所以我被迫在大年三十拿资料下饭,然后大半夜十一二点在厨房和室友一起下汤圆吃。”
刘芙告诉笔者:“其实我基本每年春节都是这样过的,先上课,如果有时间就和朋友大吃一顿,没有时间,就只能抓紧时间吃一下,吃完还要看书。只要不是正好赶上周末,计划就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刘芙说这是她身边许多留学生的常态——就算是遇上周末,也有可能正好下周一有作业要交,想度过美好的一天照样过不了。即使在圣诞节假期中,学生们也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养精蓄锐,补上放假之前疯狂熬夜欠下的觉,庆祝是在大家“神智都清醒时才有力气做的事”。
在海外感受到南北差异
不同的家庭习惯会影响留学生们过年的习惯,除此之外,来自南地北的留学生聚集在一起时,也会在饮食、生活习俗上发生有趣的碰撞。
刘芙的朋友贺千来自北方,对她来说,过年包饺子、吃饺子是件再常见不过的事。但在出国之后,贺千接触了很多来自南方的留学生,包括一些华裔学生的家庭也都来自广东或福建一带,切身体会到了南北差异的不同。
贺千说:“第一年过年时我们没有包饺子,就是因为大家在讨论吃什么的时候意见不统一。”
像贺千这样的北方同学当然是选择吃饺子,南方的同学则有说想吃鱼或者年糕。如果要每个人都照顾到,下厨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所以他们干脆换了像火锅这种受每个人欢迎、准备起来也很方便的食物。
在更长时间的相处中,贺千真切地体会到了“甜豆花和咸豆花”、“元宵和汤圆”之间的区别。这些问题贺千在网上看过无数人讨论过,但只有在切身体会过,才能意识到人与人和而不同。
贺千说:“其实还有很多不同,有些例子比较典型,例如我了解到南方同学吃饭喜欢用碗装饭、用盘子装剩下的东西。还比方说我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有暖气,屋里又温暖又明亮,刘芙同学一入冬就在感叹房间里有供暖真好,她在国内每年冬天取暖都要靠抖。”
当然,对贺千来说,在海外和南方同学刘芙一起过年还有另一件好玩的事,那就是和刘芙讨论关于下雪的话题。
“对我这个东北人来说,冬天下雪真的不算什么大事,但只要天气预报一报可能会下雪,刘芙就很兴奋。虽然我们所在的城市不常下雪,我看她等下雪的样子也觉得很有趣。”
贺千说:“出国之后变得思维更开阔的原因不光是因为接触了许多海外的文化,也因为接触了中国各地不同的文化,每天都在和背景不同的人相互碰撞。”
贺千说,如果不下雪,去滑雪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图源:贺千
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
除了刘芙这样想过年,却难以找到空余时间庆祝的人,还有一类留学生正好能借“天高皇帝远”的机会,在海外自得其乐。
研究生留学生戴文说,第一年自己过春节的庆祝方式和在家里差不多,“打扫一下房间,把所有的床上用品都送去洗,然后买束花。”
自称现在生活在“美国村里”的戴文告诉笔者,因为父母都不喜欢在过节时特别庆祝,从“社恐”型家庭里出来的她对春节习俗也没有太多亲身体会,不过年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所谓。
戴文解释说,因为她老家离居住的城市很远,逢年过节也很少回老家探亲,也免了串门拜年这回事。而不爱交朋友的父母在本地只认识同事,对熬夜看春晚同样没兴趣。虽然戴文家还是会做年夜饭,但是毕竟就三个人、三张嘴,做一桌菜也吃不了多少。
“来了以后,当然会被认识朋友叫上一起过节,不过我基本上都负责凑人头。叫我去我就带点菜去,不叫我也不会主动问。”
另一方面,戴文也说:“不过节也逃不过亲戚们裹着红包的‘糖衣炮弹’。”
25岁的戴文自嘲自己的年纪在留学生中不算大,但在国内的家人眼里她不算小了。她出国第一年时,曾被老妈按着头给关心她留学情况的亲戚打视频电话,送上新春祝福。但话没聊几句,对面的问题就变成了“毕业了是留在国外还是回国”、“国外疫情是不是很严重”、“有没有交男朋友”、“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的夺命追问,戴文只希望他们没有看出来自己脸上的尴尬。
戴文想到那天的经历还心有余悸:“其实是我爸妈不想打电话回去,就让我这个小辈出面表示一下客气而已。这个情况我预料到了,但是我不想面对。”
在亲戚的反复追问下,戴文只好硬着头皮编瞎话“国外有什么好呆的,毕了业马上回来”、“我现在门都不出,就怕被传染”、“有男友了,是富二代,异国恋,他说等我回国就娶我,家里已经买好了房子了”。
戴文说自己还没等对方消化完这几个信息就找了个理由挂断电话,尽管对方是出于关心,这份关心也太过沉重了。她认识的其他学生也认为,能离家长里短远一些,也是国外过年开心的理由之一。
戴文说:“过年最可怕的三件事:不想见的亲戚,不想吃的酒席,不想回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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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文自认为对吃的东西并不挑剔,因为对下厨着实不热衷,出了国以后也不会做什么大菜,所以三十当天也比较简单。像贺千说的饺子,同为北方人的戴文也考虑过,但是和面调馅费时费力,她觉得直接买现成的速冻水饺也很好吃。
“不过春节”这点经常会让第一次认识戴文的人听起来很震惊,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戴文说自己家早就习惯了这点,她和父母都很享受没有社交压力的“平淡”生活。在戴文的三口之家看来,相比延续传统习俗,在一年的末尾和开始给自己留出时间、可以喘口气,也一样重要。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刘芙、贺千、戴文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