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组赛中以0比8输给美国队后，中国冰球队的球员们安慰守门员杰瑞米·史密斯。 James Hill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北京——本届冬季奥运会上，也许没有哪支参赛队伍比中国男子冰球队更有可能让人震惊（或丢脸）了。
中国男子冰球队在世界上排名第32位，能参赛北京冬奥会只是因为传统上允许主办国派队参加所有项目。预计中国男冰这次的冰上表现不会好于一般。
中国男冰上周四首次出场，以0比8输给了1994年以来最年轻的美国队。无论这支队伍在本届冬奥会的最终表现如何，围绕它的疑问反映了中国在集体项目上反复出现的失败，也反映了在世界的体育馆里和竞技场上，这个雄心勃勃的国家常常无法实现其建国所围绕的集体主义理想。
尽管中国是奥运大国，在去年东京奥运会上获得的奖牌总数仅次于美国，但它的成功长期以来一直靠的是个人项目。在本届冬奥会之前，中国获得的62枚冬奥奖牌中，只有八枚来自至少有四名运动员参加的项目。
德国的人口远少于中国，但在2018年平昌冬奥会上却赢得了七个集体项目的奖牌。
曾在中国的体育体系中工作以及研究过该体制的人表示，不难发现中国在集体项目上存在的问题，但这些问题难以解决，即使是在一个治理严厉、民族主义高涨的社会。
一个原因是简单的算术选择。几十人组成的参赛队成本高、难管理，通常只能给中国增加一枚奖牌，而单个运动员也许能在一届奥运会上获得多枚奖牌，让他们成为带来民族自豪感的更有效渠道。
有关中国男冰的疑问反映了中国在团体项目上反复出现的失败。 James Hill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中国的体育体制也依赖于在运动员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潜能，这可以对他们进行多年的一对一培养；但在许多集体项目中，世界上最好的运动员有时只是在青少年时期才出现。
“就个人运动而言，你可以把一个人在房间里关上五年，叫他‘成为最好的花样滑冰运动员，或乒乓球运动员，或其他什么运动员’，”曾在中国青少年冰球联赛当过14年教练的马克·西蒙说，他现在是北京男子冰球昆仑鸿星俱乐部顾问，参加本届冬奥会的中国男子冰球队员全都来自该俱乐部。中国男冰将在周日迎战加拿大队（中国队最终0:5负于对手——编注）。
“这种培养个体的方式已被证明是有效的，”西蒙补充说。“但对集体运动来说，比如冰球和足球等有很大灵活性的大型项目，情况就不一样了。当你作为球队的一员参加比赛时，涉及太多精神层面和情感层面的东西，需要培育并且带着这些东西参赛。”
中国的基层体育网络也相对较少，而这种网络在其他国家很常见，而且通常为帮助那些国家建立和补充下一代人才提供储备。
例如，在美国，运动员从一个精心规划的发展阶段进入下一个阶段，有些人早在学龄前就被吸引到团体项目（比如足球）中来。随着越来越少的人成长为大学和职业运动员，娱乐性质的联盟让位于更高水平的比赛和指导。
但中国的体育体制吸引来的可能成为集体项目运动员的人相对少得多，研究人员说，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人们不认为体育是一条赚钱的职业道路。中国的独生子女政策遗留下来的问题也令这一挑战更加严峻。许多父母对自己的独生子女格外呵护，所以对体育运动可能带来的许多健康风险更加谨慎。
尽管如此，也有中国队在国际比赛中表现出色，尤其是在排球项目上，中国女子排球队获得过三枚奥运金牌。中国女子足球队曾在1999年女足世界杯决赛上与美国女子足球队踢成平局，在点球对决中败给了美国女足，但在当时中国队只有为数不多的对手。
“女子足球有段时间水平较低，”密苏里大学圣路易斯分校教授包苏珊(Susan Brownell)说，她曾是北京大学田径队员，几十年来一直研究中国的体育产业。“像中国这样有国家支持的体系能组建起一支有竞争力的球队。”
包苏珊说，随着其他国家发展出日益强劲的运动系统，尤其是在女子运动方面，中国“不再能跟得上”。
美国的本·迈耶斯庆祝打进了美国队的第六球。 James Hill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中国加快集体运动技能的最新努力，比如建立培训学校，由于新冠病毒大流行受到了限制。但这些努力也遇到了人们对集体运动几十年来根深蒂固的冷漠。
本届冬奥会也许最终会让这种做法的代价凸显出来，中国男冰选手们在冰球比赛中主要想的是避免尴尬，而冰球与其他许多冬季运动一样，在中国从未生根。
虽然中国自1963年以来一直是冰球运动管理机构国际冰球联合会的成员，但中国男子冰球队此前从未参加过奥运会。（中国女子冰球队在世界排名第20位，此前参加过长野、盐湖城和温哥华的冬奥会。尽管中国女冰选手参加了北京冬奥会的比赛，但她们没能晋级淘汰赛。）
国际冰球联合会的记录显示，中国注册的冰球运动员不到1.4万名，其中大多数是青少年。
由于国内人才不足，中国更多地靠聘请国外运动员来加强本国队伍的实力。中国男冰只有不到一半的队员在中国出生，其余队员几乎都来自加拿大和美国，其中许多是华裔，包括来自温哥华地区的队长叶劲光。
与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MLB)的球队在交易截止日期前后加强投手轮换不同，组建一支奥运参赛队不仅仅是把球员短期雇来的问题。
帮助管理奥运会比赛的国际冰球联合会有各种要求，包括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必须是其代表出征国家的公民。这对有望代表中国的运动员来说尤其是个挑战，因为中国不承认双重国籍。
“你需要有本护照，”国际冰球联合会主席卢克·塔尔迪夫说。去年，他对中国队是否有资格参加北京奥运会进行过好几周质疑，还暗示挪威队已做好取代中国队参赛权的准备。
中国男冰至少有一名队员——杰瑞米·史密斯曾公开表示，他不会为换取代表中国队参赛的机会放弃自己的美国护照；他以前对ESPN说，中国官员“说那不是问题”，暗示中国也许在改变规则。
“我猜，他们或许接受了这种不稳定的结合，”《中国体育内幕》网站创始人马克·德雷耶说，他新近出版了《体育超级大国：一个业内人士对中国追求最好的看法》一书。
中国男冰队员看到射向美国队球门的球打偏时的表情。 James Hill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很明显，可以有例外，”德雷耶说。
至少从2015年获得冬奥会举办权时起，中国就一直在为参赛做准备。获得举办权的第二年，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与俄罗斯总统普京一起主持了一个协议签署仪式，该协议允许昆仑鸿星俱乐部加入主要在俄罗斯举行的大陆冰球联赛(KHL)。
参加世界上最优秀的冰球联赛之一的目的是，让昆仑鸿星成为中国冬奥会选手的训练和试验场。尽管昆仑鸿星得到了大量资源，但其排名却在下降。到目前为止，昆仑鸿星在本赛季的战绩是9胜39负，这在KHL是最差成绩。
代表中国参赛的每名男冰队员都来自昆仑鸿星，让中国民众对这支靠官僚操纵组建起来的奥运代表队的表现略有希望。
自从美国国家冰球联盟(NHL)在圣诞节前宣布不派明星球员参加北京冬奥会以来，人们对中国男冰的期望有所增加，哪怕只是一点点。但期望大都不是获得金牌，而是避免公开丢脸。
电视节目主持人、体育评论员、少年足球队“中国足球小将”创始人董路说，他并不认为每支中国队都注定要在国际比赛中失败。但他认为，中国男冰的水平有限，至少目前如此。
“所以我想可能归化会提升我们的实力，”他说，“但是目前还弥补不了我们和世界先进水平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