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新闻: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与匈牙利总理欧尔班会面的时候首次就俄乌形势作出了比较系统的阐述,普京认为,美国没有回应俄方的基本关切,您有什么观察?
特约评论员 孙兴杰:俄乌边境形势不断升级,战争的危机变得越来越迫切,各方都在进行多方面的准备。在紧张的局势之下,普京在与欧尔班会面期间向外界传话,我认为,这是以外交方式去解决或者缓和当前局势的重要的表现。在过去一个月左右时间里,俄罗斯与北约、欧安组织、美国进行了多场外交谈判,美俄两国外长不但见了面,还进行了电话沟通。这说明当下的外交和战争危机的焦点并不是在俄乌边境,而是在俄罗斯与西方的谈判桌上,如果在谈判桌上解决不了重大的分歧和矛盾,俄乌边境有可能成为最后的擂台。到目前为止,我认为俄罗斯与各方之间的外交努力还在继续,也没有用尽外交手段。普京的谈话算是逼近最高级外交手段了,如果美俄领导人隔空喊话或者直接对话之后,依然解决不了重要的关切和矛盾,或许各方准备的战争武器才会派上用场。
普京的回应说明了此次俄乌边境危机的本质是俄罗斯与北约之间重新划分安全保障范围,俄罗斯的诉求和关切在于北约不能再东扩了,而是要退回到上个世纪90年代的范围,北约不能在俄罗斯周边进行战略武器的部署。进一步说,冷战结束之后,俄罗斯和西方之间的矛盾和不信任在不断积累,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乌克兰是俄罗斯不能退让的最后的底线,同时也是对北约以及西方战略信誉的考验。因此,此次俄乌边境问题是俄罗斯与西方战略博弈的焦点,双方需要寻找就坡下驴的机会,而不是要将彼此逼入墙角。俄方一再重申不想要战争,普京也指出,西方不是想保护乌克兰,而只是让乌克兰变成遏制俄罗斯的棋子而已。
普京在谈话中也提到了俄罗斯的另外一个关切,那就是如果乌克兰变成北约成员国,会不会依靠北约发动战争收回克里米亚。这种担忧其实也透露出俄罗斯在这次俄乌边境危机中一条底线,或者说双方可以进行妥协和谈判的机会。西方要求俄罗斯从边境地区撤军,但需要满足俄罗斯的关切,北约如果承诺不接纳乌克兰,也是个战略信誉的考验,现在普京提了一个思路,那就是西方承认克里米亚现状,危机有可能化解。
由此可以看到,双方的博弈其实是在多个战场,不断提高筹码和诉求,但也在为最后时刻达成妥协做准备。这也是紧张的局势之下的和平希望。
直新闻:美国民主党向参议院提交了《2022年捍卫乌克兰主权法案》,其中包括对俄总统、总理、外长、防长、武装力量总参谋长和其他军方高层的制裁,如果俄乌开战,美国将对俄罗斯进行致命制裁,您怎么看?
特约评论员 孙兴杰:俄乌边境危机对美国来说是一次战略信誉的考验,而非核心战略利益的考验。从美国的全球战略布局来说,乌克兰不是美国的核心战略利益所在,尤其是在美国政府从阿富汗撤军,美军的战略部署也从欧洲、中东向亚太调整,从欧亚大陆回到海洋是美国这一轮战略调整的本质。从欧洲和俄罗斯的互动历史来看,乌克兰也并非欧洲的核心战略利益,北约和欧盟都存在过度扩张的问题。一旦俄乌发生战争,美国和北约能够直接介入吗?到目前来看,应该是不会。在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克里米亚战争,但现在的历史学家都认为这场战争既没有必要,也没有用处,在历史的经验之下,英美都不太可能重蹈覆辙了。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经济制裁或者极限制裁就成为美国和西方国家的首选了。一方面,美国、英国以及一些北约国家向乌克兰提供了大量的武器装备及训练,出枪不出人;另一方面,美国已经患上了制裁依赖症,将美国在全球经济的结构性权力发挥到极致,贸易、金融的制裁成为美国霸权的重要手段。
美国人认为对俄罗斯的制裁还没有用到极致,在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之后,美国和西方国家采取了一系列的制裁,对俄罗斯经济其实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现在的制裁有两方面,一方面是“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德国以及欧盟的态度是,如果一旦发生俄乌战争,“北溪-2”号就要停下来,美国也为欧盟在中东寻找替代性的天然气来源,以增强制裁的可信性;另一方面就是对俄罗斯总统普京本人的制裁,与俄罗斯政府有关的企业巨头也将在制裁范围,伤害性不小,侮辱性更大,俄方作出的激烈的外交表态,也表明俄罗斯在乎美方的制裁。
美国和俄罗斯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力,美国是经济、金融,包括支付系统,将俄罗斯从全球经济金融系统中踢出去;而俄罗斯则以军事手段进行战略威慑,在克里米亚、白俄罗斯和哈斯克斯坦之后,俄军的行动能力得到了检验,以军事介入实现国家利益变得可行。美国的致命制裁与俄罗斯的军事威慑之间,就是一场掰手腕的好游戏,双方近乎亮出底牌了,就看谁先眨眼了。我想现在双方都在为一个事情而努力,那就是找到一个体面的方式退出这场极度危险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