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最近,旧金山一位著名的新冠专家在推特上发布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后,转发、点赞和评论持续了数小时。

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院院长鲍勃·瓦赫特(Bob Wachter)写道:“近两年来,我一直在推特上谈论新冠。但这周,当我28岁的小儿子得了这个病时,这件事变得更加私人。”


鲍勃·瓦赫特。

作为一名内科专家,瓦赫特在2015年被《现代医疗杂志》(Modern Healthcare Magazine)誉为“美国最具影响力的医生兼管理人员”。自2020年初新冠病毒在美国出现以来,这位医生一直站在疫情前沿,已经成为有关新冠治疗和预防的公共教育的领导者。

他用了25条推文,介绍了在看到儿子得病后所经历的纠结,一方面,他是一名精通数据的医生,他知道一个年轻的、接种了三剂疫苗的人应该能在感染新冠后顺利熬过去,但另一方面,他也是一位慈爱的父亲,在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疫情带来的痛苦时,多年的医学训练也让他难以做出理智的判断——当儿子没接他的电话时,他一度担心他断气了。

在儿子的允许下,瓦赫特分享了儿子的经历。以下是他讲述的故事:

近两年来,我一直在推特上谈论新冠。但这周,当我28岁的小儿子得了这种病时,这件事变得更加私人。

在获得他允许的情况下,我将描述他的经历以及我是如何基于生活的现实和迅速变化的证据来处理他的情况的。

我的儿子住在旧金山市,他总体健康但体重超标,这使他在感染新冠方面处于稍高风险组别。自从2020年3月以来他就蛮小心的,而且已经打完了三针Moderna疫苗。他原先戴双层布制口罩,自从Omicron来了之后改用KN95口罩(在我的“鼓励”下)。

他在市中心从事客户服务工作,因此接触的人非常多。我担心他会从工作中或公交车上感染,但他并不是这么感染上的。一个同样完全接种了疫苗而且相当小心的年轻朋友在周一晚上过来,和他一起看了一场电影。当时她身体挺好,他也一样。到了周三早上(36小时后),他醒来后感觉很不舒服。喉咙痛,干咳,肌肉酸痛,浑身发冷,没有出现味觉/嗅觉异常。我告诉他呆在家里,多喝水,吃泰诺或雅维(Advil)。

当地的药店都找不到快速检测盒,但我自己还留着一套。他去了户外(我戴上了N95口罩),我给他做了个鼻拭子。结果为阴性。看到结果后我稍稍放下心来,但他并不这么觉得,“爸爸,我现在觉得就跟打完疫苗后一样,”他说。他看起来病得很重,足够传染给别人的;我怀疑他是不是最近报道的Omicron感染头几天快速检测会出现假阴性的一个例子。

他(作为病人)打电话给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院的新冠热线,想看看是否可以进行PCR检测。最快要到四天后才能约上检查,所以不管用。我给他热了些鸡汤,测了下指尖血氧(97%,还好还好;但他的心率到了每分钟120次,有点吓人),告诉他只要症状改变或者血氧值掉到95以下就要给我打电话。

第二天上午9点,我给他打电话——没人接。我的大脑知道一个完全接种疫苗的年轻人死亡的几率接近于零。尽管如此,我还是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没撑过那晚:当循证医学遇到了为人父母的情感时。10点我又试了一次,还是不接电话。于是我直接去了他家,发现他在睡觉……嗯,他还有气儿。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收到了周一一起看电影的朋友的消息。她检出了阳性。当然,这增加了我儿子感染新冠的几率,但小于2天的潜伏期似乎还是太短了。是时候进行第二次快速测试了。这一次,基于早期的报告称用棉签擦喉咙加鼻子可以提高Omicron的检出量(相对于单独做鼻拭子),我们就这么做了:在他的扁桃体和舌头周围刮了一下,然后(同样的棉签——有点恶心)擦了两个鼻孔。



等了15分钟,然后……粉色线:他是阳性。和其他数百万年轻人一样,我的儿子也感染了新冠。我感到一种奇怪的罪恶感,因为我没有保护他——我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完全理性,但它是真实的。

我们打电话取消了PCR检测(现在只需要再等3天),因为诊断结果看来是准确的。所以又有一个病例未被计入(这使得飙升的案例数量更加惊人)。

他向单位请了病假,进行至少5天的严格隔离,我开始弄清楚他的预后(编者注:医学名词,指根据病人当前状况来推估未来经过治疗后可能的结果)和是否值得治疗。在内心深处,我知道,他的情况恶化的几率很低。但如果是你的孩子,你免不了会有点抓狂。

关于预后,年轻是有好处的:与他64岁的父亲相比,他有1/4的住院风险,1/25的死亡风险。一个在线风险计算器(https://riskcalc.org,它未考虑疫苗接种情况或感染何种变种,但考虑了年龄和风险因素)计算出住院的风险为2.3%。我认为他打了三剂疫苗,能将风险削减约80%,而Omicron的“温和”性质又能再削减约50%。因此,需要住院治疗的机会可能是300分之一(约0.3%)。

对于有症状的门诊病人有四种主要的治疗选择。

第一:单克隆抗体。但唯一能对抗Omicron的药物是Sotrovimab(我假设他感染的是Omicron,因为它现在在美国占主导地位,而且极短的潜伏期是Omicron的特征),目前供应异常短缺——上个星期,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院没有库存。所以没办法了。

第二种也是我最喜欢的一种药物,是辉瑞公司的Paxlovid,这种药能将住院几率减少约90%,也很难找到。在我们医院,我们现在只能把这款药用在严重免疫抑制的病人身上。

第三种选择:瑞德西韦(Remdesivir),一种我们在医院长期使用的静脉药物,最近显示用于高危门诊病人时,能将住院和死亡率为87%。但因为需要静脉滴注,现在它也只能用在比我儿子风险更高的病人身上。

最后是默克公司的Molnupiravir。跟辉瑞的Paxlovid,一样,这也是需要服用五天的口服药。但没Paxlovid那么有效(~ 30%的好处)。我的儿子应该用吗?

风险降低30%听起来还凑合。但是当你住院的风险只有0.3%时,30%的益处将能把0.3%⇾0.2%,或者从1/300降到1/500。你需要用5天的药物治疗大约1100个像我儿子一样的人,才能避免一次住院治疗。而且死亡概率约为1/5000。

我给他的医生打了电话,医生说在第五天之前服用这种药会有效果,“但我也许会先观望下,”他明智地说,但如果未来几天病情恶化,他可能会重新考虑。

现在是第四天了。脉搏血氧正常,心率慢了下来,类流感症状减少,但他的喉咙还是疼得要命。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我们会做另一个快速检测(如果我能找到一个)。如果是阴性,他会解除隔离(并佩戴KN95)。如果还是阳性,他会一直隔离,直到转为阴性或者进入第10天。他还得再戴5天口罩。我们希望,这就是我们的目标。

我是否担心长新冠后遗症?有一点吧。文献是混乱的:一些研究表明50%的人有持续的(>1个月)症状。其他研究表明,这个比例更接近5%。看来疫苗能降低风险。所以这是一个问题,但我们除了等待和观望之外没有什么能做的。

我的经验?

首先,感谢上帝有疫苗!是的,他感染了新冠,但他的疫苗降低了重症、住院和死亡的几率。

第二,需要关注的问题是:Omicron的快速检测假阴性是真实存在的,检测和药物的短缺也是如此。

Omicron的教训是:一放松警惕,它就会扑过来。他应该和朋友一起看电影吗?我想是的,这似乎是一次相当安全的交流。但是,当Omicron正值高峰时,即使是低风险的事情——上个月做起来还安全的事情——现在也可能有风险了。考虑到这场风暴可能会很快过去,明智的做法是再谨慎些。

我的儿子应该会没事,但疾病和它引起的焦虑是痛苦的。对Omicron听天由命似乎是不对的,尤其是考虑到再坚持很短一段时间也许就能挺过去了。我仍然认为,对你和你所爱的人来说,这样的经历最好能避则避。

【编后】

1月12日,瓦赫特又在Twitter上更新了一条消息,称他的儿子快速检测仍为阳性,也仍在继续隔离。他写道:“我儿子的第7天,新的测试工具(iHealth)。还阳着呢。我爱他爱到骨子里,但不想让他对着我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