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1号到18号是康奈尔的期末考试周。
康村村民们日日夜夜操心着的那个数字,不只是绩点,还有日增破两百的新冠病例数。我身在其中,但又像个旁观者。
我看到,学校顶住多方压力,顽强举办了两日线下考试,然后——就顶不住了。
我看到,媒体铺天盖地报道着这个北方学村如何被恐怖的omicron撕扯、侵蚀。
我看到,同学们各显神通,为了让教授更改考试形式而搬出五花八门的理由。
我看到,一栋栋宿舍楼很快地清空,不断有亲人们冒着雨雪来接孩子们回家。
能证明我是亲历者的证据,是微信里朋友家人的关心,是自动缩减的出行次数和时长,是出门时戴上的双层口罩。
(一个学校日增两三百真离谱!)
回想起来,在国内我们真的被保护的很好啊,以至于我好像一直觉得新冠病毒离我很远。
虽然在美国离谱的可笑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但刚来时我就已经及时打了两针辉瑞疫苗。也不party不聚众,走哪儿都戴好口罩,勤洗手,做好这些的我,还能从容地、略显迟钝地当个旁观者。
但我错了,我没有那么幸运。
17号是我最后一门期末考的日子,也是我的大一上学期的解放日。
下午在lounge线上考完了试,快乐地回到房间,却脖子酸肩膀酸、发冷,过了好久没什么好转,翻出体温计一量,发烧了。刚开始觉得只是着了凉,头进了风,但也仍然赶紧带上了N95,吃了莲花清瘟,和爸爸妈妈商量对策,与室友隔离开。
一个人坐在lounge,边发烧边头疼边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心情的变化来得比想象中的要快,不知道从哪一瞬间起,我不再能说服自己这只是普通的发烧。
可能是妈妈在群里分享的新毒株应对措施,可能是一向淡定的爸爸漏了馅儿的担忧,可能是CornellHealth承诺过但并没有打回的电话,可能是好朋友抓着我问的各种问题......
很难回想当时的处境,可以说生理上心理上都一击就碎——呼出的热气,撞上口罩,再打在烧起来的脸上。
我害怕假期的出行计划被彻底打乱,我害怕一个人孤零零在异国他乡生病,我害怕警察突然来把我抓去隔离。我害怕病毒,更害怕未知。
我迫切地想知道那个结果,不管是怎样的结果。
(17号晚某发言记录)
就这么焦虑了两天,反复发着烧,喉咙越来越疼,心情起起伏伏,在认命和抗拒之间横跳得筋疲力尽。
终于,在19号晚上,知道了那个结果——阳性,确诊。
视频告诉爸爸妈妈之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觉得很不公平,明明防疫已经做得很好了,明明好不容易熬过了final week准备迎接快乐的寒假,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要被留在破村子里遭罪?
但我也突然变轻松了,原来的一点点侥幸的希望灭了之后,该怎么睡大觉就怎么睡大觉,该怎么吃药就怎么吃药,一切都变简单了。
02
从20号开始,症状就只剩喉咙痛和一点痰,我也有心情在隔离生活中找到一点可爱的元素。
打扫卫生间的大叔,来敲我的门,说他在卫生间门外贴了张“Do Not Enter”,现在那间归我独有(听起来怪怪的)。
第二天,另一位来打扫的大叔,在空无一人的卫生间门外敲了十几下,一直听到里面有应答才敢进去。我猜他盯着那张“Do Not Enter”愣了好久。
去拿外卖(无接触的,放心),回来发现校卡刷不开宿舍大门了,只能去找这栋楼的管理头子,他假期还留在这儿。他隔着玻璃门犹豫了一下,然后推开门,再迅速躲到一边儿去,看着我扶住门,再远远地告诉我怎么能让校卡恢复有效。
(真香啊!) 再比如,盯着臭脚和袜子发发呆;某天午觉起来发现头发好像变多了;招待了来看望我的臭虫小姐;肆无忌惮地煮着螺蛳粉(我觉得好欢螺比螺霸王和李子柒更胜一筹,谁同意谁反对?)。
03
虽然在村子留守着遇到的人和事并不糟糕,但在异国他乡生病,会有些很复杂的情绪。
记得19号刚得知确诊的时候,学校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
当时我脑子很乱,说话不太清楚,就听见电话里那个温柔的姐姐突然一句“别急,姑娘”。
她说猜到我是中国人,她也是,就想着我们用中文交流更加方便。很耐心地解答完我的问题之后,她问我在这边还有亲戚朋友没,我说家人在国内,朋友们现在也没在附近。她听完给了我她的邮箱,说有事情可以找她帮忙。
挂电话的时候,我笑着,眼泪也哗哗地流着。
是啊,我在这儿并没有家啊,即使允许居家隔离,对我来说也是不可能的。
可是,最无助的时候一句“别急,姑娘”,和每天微信里挤满了的关心祝福,在提醒着我物理上确实要一个人扛住的同时,也给予了很多很多温暖的力量,从心而起。
(村里的落日拿来凑一下配图)
煽情归煽情,但家人们,我真的很想出去!!!
活了十几年,这是一个人宅着最长时间的一次!我挺宅的挺懒的,但看到朋友圈里满世界的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我恨呐!我心痒啊!我瘦了整整两公斤啊!祝我出去之后快点长胖!
最后,大家走哪儿都要注意防疫!
即使可能早就打好了疫苗,但在凶猛的omicron面前,我们仍需要加强防护!不能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