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密克戎已经趁着节假日潜入纽约，NBA严格的病毒筛查让人看到了这种变异病毒肆虐的早期迹象。12月18日，NBA又发布了一串被隔离球星的名单：篮网8人，公牛7人，国王6人，尼克斯5人，湖人4人，凯尔特人3人，还有两位主教练……然后就是对欧文的“赦免”。
这位已经被封为“反疫苗超级英雄”的超巨进入了篮网设立的一处实验室，距离球员私人车库只有几步之遥。两个月前，欧文因抵制纽约一项强制要求当地艺人明星接种疫苗的规定而被球队驱逐，只不过现在他又被迎了回来，可以继续在客场出战，并在布鲁克林当地训练。
篮网高管们一致认为，在球队阵容已经被突破性感染摧残的情况下，这位未接种疫苗的控卫还是能“保护”这些已接种疫苗的同事。“简直荒谬，”一位对巨星的颐指气使已经再熟悉不过的前篮网高层说道。“他们签下这些球员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今天了。”
欧文重回球场前需要接受数次检测，第一次结果就是阳性，当时篮网宣布他复出的消息正在让联盟炸锅，可以说是讽刺中的讽刺了。“Ky测出阳性简直就是注定的，”一位感染新冠正在隔离的篮网高管表示。“但我私底下对此感到高兴，因为这能让那些支持他的反疫苗者闭上嘴。”
欧文背后的阴谋论大军，再加上NBA面对奥密克戎做出的“表演必须继续”的回应，以及球员在隔离中的不满，都为又一个“新冠之冬”提供了观察透镜，让政客和联赛官员们得以看清球星的各色花招：被奉为榜样的运动员们拒绝加强针和更多检测；联盟在人身安全和盈利之间摇摆不定；各种工会会议直接成了感染球员的病毒培养皿。
纽约州参议员布拉德-霍伊曼正在提案将疫苗要求扩大到客队球员和表演者身上，他称欧文的复出简直“骇人听闻”，因为他已经导致疫苗拒绝和超级传播者事件常规化：“明星和职业球星竟然能够逍遥法外，这让我怒火中烧。我们其他人怎么办？我们的健康受到威胁，有人生病，有人死亡。这可以说是对球迷的终极F-you。”
霍尔曼还说：“他们发出的信息是自相矛盾的。让对疫苗犹豫的球员主宰了头条，他们会让关于疫苗的阴谋论和其他误解更加根深蒂固。到最后，由于他们的拖延，许多人的生命都会被置于危险之中。”
在2020年3月出现一例阳性后，NBA总裁亚当-萧华一人拍板叫停了赛季。同样的恐慌现今又笼罩了全联盟，NBA说97%的球员都接种了疫苗，但加强针的接种一直滞后。（球员并不强制接种，但对必要员工却是如此。）
上个月，已经有报道揭露了德尔塔变种病毒是如何侵袭总决赛的。现在，奥密克戎又将威胁这一嘴上支持科学的联赛，因为五场备受瞩目的圣诞大战就要来临，这一NBA自创的体育佳节光是在ABC和ESPN电视台进账的广告收入就有2500万到3000万美元。周二，NBA通知各队不会取消圣诞大战，他们可以重排时间表，以最大限度的利用最值钱的黄金时间。
在从上周一开始的六天时间里，萧华宣布推迟7场比赛，因为太多球队连最起码的八人阵容都凑不出来。自那之后，超过80名球员进入了隔离程序，要么是因为阳性，要么是因为密接。
越来越多的球迷认为联盟应该尽快调整赛程，甚至是重新打造类似2020年的奇迹防疫泡泡。球员们在公开和私下场合都呼吁停赛到2022年初，但萧华周二在ESPN上表示，NBA没有这样的打算：“眼下我们还很难理解停赛的逻辑。”
据一位直接了解萧华想法的知情人表示，面对本月100多例感染，总裁在尽量避免草率定夺。这位高层透露，萧华知道，比起支持疫苗强制令，他会因为制定复赛标准而受到更多批评。“就像没有停赛的神奇剧本一样，复赛也没有什么神奇剧本可供参考。他现在有规章，这份规章告诉他，球队名单只要够八人，就可以继续比赛。”
“这并不意味着接下来几天情况不会变化，”他还透露萧华对于紧急停赛不是没有考量。“停赛完蛋，不停赛也完蛋。大家都不了解新冠的时候，喊停是很容易的；而现在死了那么多人，亚当不会为了赚快钱而不顾球员的安全。”
这位知情人表示，NHL宣布停赛一周，萧华一直在密切关注进展。此前NFL也与工会讨论了12月疫情恶化的情况以及调整赛程的方案，并实施了新规，即接种过疫苗和无症状的球员无需频繁进行检测。这样的“针对性”筛查本质上全靠自愿，球员是可以报告症状，但流行病学家还是担忧突破性感染的悄然蔓延。“对于是否可以把这当作地方性疾病来治疗，让人们恢复正常生活，只检测有症状的人，我觉得还不是时候，”萧华在ESPN节目上表示。
与此同时，NBA的老板们与工会高层的主要矛盾在于赶在圣诞节前赶紧补充阵容，哪怕阵容看起来已经越来越像业余球队里。截止周二晚，独行侠已有四位球员被隔离，老板马克-库班说，在关于继续开赛的协商中，战力缺乏已经不是主要考虑的问题。“NBA不在乎谁赢谁输，”库班说。“球队当然在乎，但我不认为这比球员健康更重要……领导也需要遵循科学。”
根据联盟咨询的医生向各队发放的内部备忘录，联盟和工会都同意加强佩戴口罩的要求，以及在12月26日到1月8日期间暂时对已接种疫苗但未打加强针的球员恢复每日强制检测的规定。球员对此都厌烦不已，他们自疫情以来接受的检测可能比体育界的任何群体都要多，知情人也透露，等节假日都过去，工会肯定会要求NBA收回这些规定。
“我倾向于认可NFL如今的做法，”鹈鹕后卫贾瑞特-坦普尔说，他是工会执行委员会的一员，参与了这些紧急协商。“其实球员们都没有症状，但却不能上场，还让人挺难接受的，特别是现在疫情已经过了两年，我们对病毒的了解都更多了一些。”
就像所有强势且有工会组织的劳动力一样，NBA的球员们在过去这个休赛期拒绝设下让雇主替他们做出个人健康决定的先例。但了解一些未完全接种疫苗的球员的想法的人透露，在训练营期间，一些球队着急给球员打完一针疫苗，剩下的就让球员自选了。“我想疫苗犹豫肯定是存在的，但如果不强制，又公开数据的话，感染人数会比你想象要多，”坦普尔在谈到加强针时表示。“我们队里所有能打的人都打了，全队没有一例感染的事实应该不是巧合。”
周二晚，工会再次强调建议接种加强针，知情人也说，越来越多的球员都开始打了，全联盟的加强针接种率在一周之内从60%变成了65%。
“嘴上说正确的话，和说服所有人接种是两码事，”曾担任拜登政府的新冠工作小组顾问的安迪-斯拉维特说。他去年曾协助NBA面向公众推广唾液快速筛查方法，他说希望NBA可以从抵御疫情和提供数据，转向公布防治奥密克戎的案例研究，展示加强针和快速检测是如何帮助联盟像打地鼠游戏一样应对疫情的。
“如果能让联赛像全社会一样打上加强针，那我们的担忧就会大大减少。”斯拉维特说道。“如果勒布朗-詹姆斯愿意在此事上发挥带头作用呢？那不是太棒了——但你没法要求别人这样做，那样的话他们也算不得领袖了。”
11月11日，当公牛中锋尼科拉-武切维奇刚读完电邮（看到“阳性”一词就已经够了）就把他来自黑山的一大家人赶出了家门。他将被迫缺席公牛重要的西海岸客场之旅，但队医告诉他，感恩节的一波疫情即将来袭，因此他让一大家子都打包去佛罗里达度假，留他一人在家。当时他正准备接种加强针。
在面积巨大的公寓里，从蝙蝠车到达斯·维德，这位两届全明星拼了一个又一个乐高模型。他回了几封邮件，等待暴发的疫情过去。11月底，就在他回归赛场后不久，他的队友一个接一个中招：12月1日有一位得分后卫感染。两天后一位老乡也感染了。公牛头号得分手德马尔-德罗赞未能幸免，一周还没过完，另外七位队友也确诊了。NBA推迟了公牛的两场比赛，武切维奇干脆在队内群聊中讨论改打三对三，“至少我们在剩下的赛季里都群体免疫了。”他在推特上写道。
“大家都更愿意开玩笑，”他说。“不然还能怎么样呢？我们大部分人都打了加强针，打了疫苗。谁都没有症状，但就是出了这种事，怨天尤人也没用。”
勒布朗曾抱怨感恩节后的一次阳性检测结果导致他被短暂隔离，称他对缺乏后续检测（但他在24小时内一共测了8次）感到“愤怒”。他也拒绝回答是否接种或是愿意考虑接种加强针的问题。湖人上周暴发了疫情，但没有被延迟比赛，一位公牛高管就质疑为何勒布朗的队友拉塞尔-威斯布鲁克和马里克-蒙克能那么快结束隔离，跳上一架私人飞机就去参加接下来的比赛了。“不管这些家伙吃了什么药，请给我们也来一点。”
如果不是因为勒布朗他们被迫做了那么多检测，打了两剂疫苗的掘金后卫奥斯汀-里弗斯可能就是另一场疫情的“零号病人”了。在三周前对热火和魔术的比赛之间，他检测出了阳性结果。“很难要求单身的家伙好好待在家里，”里弗斯说。而他则不得不被隔离在冬日公园附近的家中，出现了身体疼痛、头痛和冷颤等症状。
当时里弗斯也准备打加强针。他是球队里唯一的阳性，也是有家室的人，但他并不想责怪联盟里的任何队友或朋友。这个聪明人在掘金训练馆里接受了CNN的采访，鼓励大众接种疫苗，压根没时间理会Instagram评论区里那些反疫苗的无知评论。“特朗普才打了加强针，”里弗斯说。“他可以说是这群自以为是的人的绝佳象征。”
里弗斯在更衣室听到疫苗阴谋论都忍不住翻白眼，“去他的疯狂阴谋论”——其中一个还说莫德纳疫苗能控制人的思想，还有拜登和大药厂如何与光明会沆瀣一气。
里弗斯还记得一位球员说，“这都是为了钱。”
“为了啥钱？疫苗都XX是免费的！”
在这周的许多隔离群聊和延迟包机上的对话中，各种关于疫情暴发的猜测可谓满天飞。“许多人就觉得努力打完圣诞大战就行了，这是NBA的重头戏，事关大把钞票，但那之后，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里弗斯说。有人猜测会停赛一个月。还有人说会搞另一个泡泡，或是禁止球迷入场，让球员在客场酒店禁足。还有说把病毒检测常规化的——可能每天两次——里弗斯对此表示支持。
“这就是疫情失控的原因啊，我们检测不够。我们甚至不知道谁被感染了！我现在就不知道我们队里有谁是否被感染，人人都得做检测才行，因为大家都想挣工资，都想上场比赛。”
当欧文在9月下旬宣布他的决定，宁愿缺席篮网主场比赛也要对抗纽约的疫苗法令，他这种行为不光是搞了一出最著名的反疫苗抗议。他拒绝屈服于他所谓的不惜一切代价从名人身上获利的“全球阴谋”。10月12日，在篮网将他驱逐之后，他在一次废话连篇的Instagram直播中问道：“你在告诉我如何处置我的身体吗？娱乐对人来说就像宗教一样。”他宣称自己支持疫苗接种者，也支持那些宁愿牺牲工作也要抵制疫苗的人，称他尊重“所有医护人员 ”。
“再加上他在医学上的糟糕经历——对西医、对NBA的医药——他的下一步是矛盾的。”NBA记者布兰登-罗宾逊说，他在新泽西成长的背景让他与欧文身边的小圈子关系密切。“但他坚持自己的立场。”
欧文的世界缩水了：他有了更多陪伴襁褓中的儿子凯瑞二世的时间，同时，他每缺席一场篮网比赛就要损失38万美元的薪水。他和妹妹开了一家Shopify店铺，卖帽衫和T恤，尽管他与耐克签了1100万美元一年的合同，但他最新的签名鞋并没有激起多少水花，连节假日广告都没有。“他会光顾工作室，或许还会去几家酒吧，”欧文的高中好友杰里-格林说，他在新泽西开了一家录音工作室。“他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但即便在他没有时间的时候，也愿意为朋友抽出时间——只不过他现在有点空了。”
但欧文的影响力并没有减弱：他的球衣依然畅销。阴谋论者团结在他的罢工行动之下，在社交网络上争取自由，直到脸书将他们的Instagram账号都移除。纽约市被迫大张旗鼓地在当地转播篮网比赛的电视台推出广告，鼓励疫苗接种，打击各种虚假信息。
然后还有巴克莱中心外“与凯瑞同在”的抗议活动，在乔治-弗洛伊德被杀后，巴克莱中心出现了不少和平抗议，但在10月24日这一天，以这位反疫苗图腾人物为名的活动演变成了暴力事件。在篮网球馆外拍摄的视频中，可以看到前《美国偶像》参赛者吉米-利维加入了一波抗议者，他们手拿美国国旗和麦克风，正要推翻金属护栏，涌向球馆入口。利维试图躲避保安拦截，与此同时，一伙喊着“让凯瑞上场”的暴徒往前门挤去，几个年轻人将限流栏杆砸到了球馆工作人员的身上。
“这确实有点像1月6日（注：美国国会大厦遇袭事件），就是因为他们越过了障碍，但那件事更政治，而这件事则更关乎人权，”利维在接受采访时承认道。“特朗普更倾向于右翼。凯瑞更远离政治——这是关乎人类，关乎他们向人体里注射什么东西的。”
随着欧文本周继续接受病毒检测，一位将与他同场训练的篮网员工表示：“安全协议是非常严格的。”
毕竟，欧文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而本文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没有透露欧文有任何接种疫苗的计划。篮网没有立即回应提问清单，欧文的经纪人也没有回复语音邮件。当选市长埃里克-亚当斯的办公室坚称，这位新领导人并不打算推翻疫苗强制令。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新冠变异病毒可能会导致更多鼓励安全措施的地方法规出台。波士顿新市长吴弭本周就宣布了更严格的室内疫苗强制令（欧文曾在那里宣扬地平论），但凯尔特人得到了豁免。（注：当地媒体报道，凯尔特人有多位球员都没有接种疫苗，也有多人被隔离。）
在公共卫生危机之中，粉丝对欧文个人选择的支持“是我们社会中英雄崇拜这一缺陷体制的又一案例”，纽约政客霍伊曼说道。他认为，奥密克戎的传播或许会促使州参议院通过他的提案，堵住外地表演者可以不打疫苗就登台的漏洞。
同时，他认为NBA应该让欧文停赛，以免他的影响力带来更大的风险。“运动员和名人负有特殊的责任，因为无论好坏，美国公众都在效仿他们。很不幸的是，他们中的一些人显然没有严肃对待这份责任。这就是我认为NBA和老板们应该介入解决的问题。现在就得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