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和梅多斯在空军一号上。

纽约时报发布深度调查,揭示了一小群共和党议员与白宫前幕僚长马克·梅多斯密切合作,从去年11月总统大选到国会骚乱结束后,在向司法部施压、放大阴谋论、向法庭大量起诉,试图推翻2020年的美国大选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其中有大量细节首次曝光,耐人寻味。

去年圣诞节后两天,曾在特朗普政府任期即将结束的日子里担任司法部高级官员的理查德·多诺霍(Richard P. Donoghue)发现自己的手机上出现了一个未知号码。

特朗普(及其盟友数周以来一直在给多诺霍打电话、发邮件,并亲自提出请求,他们都要求司法部宣布选举舞弊。这位跛脚鸭总统身边围绕着一群肆无忌惮的律师、阴谋论者,甚至还有MyPillow的首席执行官,他们在为他的选举谎言煽风点火。

特朗普一直在分发多诺霍的手机号码,以便人们传播有关选举舞弊的谣言。现在谁会给他打电话呢?

结果是一名国会议员:宾夕法尼亚州共和党众议员斯科特·佩里(Scott Perry),他开始对总统的案子施压。佩里说,他已经编制了一份有关选民欺诈指控的档案,司法部需要审查这些指控。佩里说,曾得到特朗普认可的司法部律师杰弗里·克拉克(Jeffrey Clark)可以对他的指控“做点什么”,即使司法部的其他人不愿这么做。

这条信息是由一名听命于特朗普的、名不见经传的议员传达的。司法部官员认为,这是来自已被阴谋论吞噬的白宫令人发指的政治压力。

根据数十次采访和查阅有关1月6日国会大厦遇袭事件的数百页国会证词,这也是六名国会右翼议员如何成为特朗普推翻选举的得力干将的一个例子。

所有这些来自极端保守的众议院自由党团((House Freedom Caucus))议员,与白宫前幕僚长马克·梅多斯密切合作,后者的核心作用在特朗普努力推翻民主选举进入国会调查后逐渐成为关注的核心。

他们并不是孤军奋战的人,大多数共和党议员都支持特朗普的虚假指控,至少在口头上是这样。但这个圈子已经远远超越了语言,付诸了行动。他们用选举违规的可疑指控炮轰司法部。他们向州议会成员施压,要求他们对选举结果进行审计。他们密谋破坏1月6日对拜登获胜的认证。

俄亥俄州众议员吉姆·乔丹(Jim Jordan),好斗的前摔跤手,通过在有线电视上为特朗普辩护,提升了自己在全国的形象;亚利桑那州众议员安迪·比格斯(Andy Biggs)赢得了1000万美元的奖金,他在政治上的崛起得到了巩固(1993 年,他在美国家庭出版社的抽奖活动中赢得了这一奖金)。



比格斯为梅多斯“喊冤”。图源:众议院自由党团推特

兜售阴谋论的亚利桑那州牙医、众议员保罗·戈萨尔(Paul Gosar)在一场白人民族主义集会上发言,并发布了一段动画视频,视频中描绘了他杀害纽约州民主党众议员亚历山大·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的场景。

德克萨斯州众议员路易·戈默特(Louie Gohmert)也加入了他们的团队。戈默特以在空无一人的众议院发表激烈演讲而闻名,他曾起诉副总统迈克·彭斯拒绝干预选举证明而败诉;阿拉巴马州众议员莫·布鲁克斯(Mo Brooks)是一名律师,他乘着茶党浪潮进入国会,后来被一名民主党众议员以煽动1月6日骚乱的罪名起诉。

佩里曾是一名陆军直升机飞行员,与乔丹和梅多斯关系密切,当时他实际上是一名中士。为了让特朗普继续留任,他协调了许多努力,包括一项用一名更顺从的官员取代代理司法部长的计划。他的同事称他为佩里将军。

梅多斯是北卡罗来纳州的前国会议员,他在2015年与人共同创立了自由党团,与这六名议员非常熟悉。他作为特朗普的得力助手,在总统执政的最后几周混乱的日子里,极大地增强了该组织的力量。

梅多斯在他的《统帅的幕僚长》(The Chief’s Chief)一书中坚称,他和特朗普只是在试图揭露有关选举舞弊的严重指控。“他只是想有时间弄清事情的真相,得到一个公平的(选票)数,”梅多斯写道。

国会的共和党人一直在反对1月6日委员会的调查,但越来越明显的是,特朗普依赖议员们帮助他维持权力。根据多诺霍的通话记录,当司法部官员说他们找不到选举大范围欺诈的证据时,特朗普并不在意:“就说选举舞弊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和我的共和党议员吧。”

11月

11月9日,也就是美联社宣布拜登胜选两天后,在弗吉尼亚州阿灵顿的特朗普竞选总部召开了危机会议。

佩里和乔丹与包括梅多斯在内的白宫高级官员进行了接触,包括特朗普的高级顾问斯蒂芬·米勒,竞选经理比尔·斯特平,以及白宫新闻秘书凯莉·麦肯尼。

据两位知情人士透露(这些内容以前没有报道过),该团体形成了一个战略,将成为亲特朗普者在国会行动的蓝图。其中着重强调选举被污染的观点,宣布竞选团队正在采取的法律行动,并以欺诈的指控来加以支持。

在当天晚些时候的新闻发布会上,麦肯尼传达了这一信息。

她说:“选举还没有结束,远远没有。”

乔丹的发言人表示,这次会议是为了讨论媒体策略,而不是为了推翻选举。

在有线电视和广播节目以及集会上,议员们用未经证实的舞弊指控来宣传选举被窃取的观点。布鲁克斯说,他永远不会投票证明特朗普输了。乔丹告诉福克斯新闻,选举结束后,宾州的计票工作违反了该州的法律。

戈默特在费城声称,存在“猖獗的”选民欺诈行为,后来又在YouTube上表示,美国军方已经夺取了德国用于翻转美国选票的计算机服务器。



路易·戈默特。Gage Skidmore from Surprise, AZ,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CC BY-SA 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戈萨尔敦促亚利桑那州州长、共和党人道格·杜西(Doug Ducey)调查多米尼恩投票系统公司制造的投票设备。特朗普及其盟友散布的几个虚假阴谋论,都是围绕该公司制造的。

根据其中一名参与者提交的法庭文件,戈萨尔极力拥护欺诈指控,以至于他的幕僚长汤姆·范弗莱恩在一个阴谋论开始流传后赶到凤凰城的一个飞机库停车场,说一架从韩国运送选票的可疑飞机即将降落,也许是为了从特朗普手中窃取选举结果。这一说法被证明是毫无根据的。

范弗莱恩因没有回答有关这一事件的详细问题。

尽管欺诈指控越来越离奇,司法部长威廉·巴尔(William P. Barr)还是授权联邦检察官调查有关投票违规行为的“重大指控”。司法部内外的批评人士抨击了此举,称此举违背了司法部多年来的规范,削弱了司法部的可信度。

但根据多诺霍的证词,巴尔私下告诉顾问们,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都忽视这些指控,因为其会破坏人们对选举的信心。

据多名前官员称,无论如何,政府官员和议员当时认为,这些说法对特朗普将权力和平移交给拜登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11月9日,多数党领袖、肯塔基州参议员米奇·麦康奈尔等主流共和党人表示,特朗普有权调查违规指控。“总统的几次法律调查并不意味着共和党的终结,”麦康奈尔说。

12月

2020年12月1日,巴尔公开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事实:司法部没有发现选举大规模舞弊的证据。拜登是合法的赢家。

司法部长的声明似乎只给了这六名议员以动力。戈默特暗示,联邦调查局调查选举欺诈信不过。比格斯说,特朗普的盟友需要“坦白地说,司法部的批准”,才能赢得声称存在欺诈的诉讼。

他们把注意力转向了1月6日,也就是彭斯正式宣布拜登获胜的日子。当乔丹被问到总统是否应该让步时,他回答说,“没门。”

议员们开始争取支持,以阻止权力移交。



The White House from Washington, DC,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戈默特起诉彭斯,试图迫使他取消选举结果。佩里向麦康奈尔和众议院共和党领袖、加利福尼亚州众议员凯文·麦卡锡分发了一封宾夕法尼亚州议员写的信,要求国会推迟认证。“我不得不同意,”佩里写道。

梅多斯仍是主要领导人。据两名组织者达斯汀·斯托克顿(Dustin Stockton)和詹妮弗·林恩·劳伦斯(Jennifer Lynn Lawrence)说,当支持特朗普的集会“停止偷窃”(Stop the Steal)的组织者之间发生纠纷时,他介入调停。

有一次,梅多斯帮助解决了关于是否在1月6日举行一场还是两场集会的争执。组织者决定,特朗普将在椭圆形草坪演讲中,就选举舞弊发表一份相当于开幕词的声明,然后议员们将在国会程序中陆续站起来,拿出他们收集到的关于所谓舞弊的证据。

(斯托克顿说,该计划最终因国会遇袭而流产。)

12月21日,特朗普会见了自由党团的成员,讨论他们的计划。乔丹、戈萨尔、比格斯、布鲁克斯和梅多斯都在现场。

戈萨尔在Twitter上写道:“这些煽动叛乱的言论将被制止”。



戈萨尔推特截图

当被问及这类会议时,戈萨尔的幕僚长表示,这位国会议员和他的同事“有且完全有权利参加集会和演讲”。

范弗莱恩补充说:“所有成员都没有预料到(1月6日)发生了什么”。

佩里正在想办法对司法部施加压力。他把特朗普介绍给了克拉克,后者是司法部民事部门的代理主管,后来成为“阻止偷窃”运动最热心的支持者之一。

然后,在圣诞节之后,佩里打电话给多诺霍,分享了他的选举舞弊档案,这些档案集中在宾夕法尼亚州毫无根据的选举舞弊指控上。

多诺霍后来向参议院调查人员作证时说:“在那天之前,我从未听说过他”。他认为特朗普把自己的私人手机号码给了佩里,也给了那些急于向司法部官员施压,让后者支持选举被操纵的错误想法的人。

多诺霍把这份档案交给了宾夕法尼亚州西区的联邦检察官斯科特·布雷迪,并附上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知道它有没有价值”。

布雷迪认定,这些指控“没有充分的根据”,就像特朗普竞选团队挖出的许多薄弱证据一样。

1月

1月5日,乔丹仍在努力。

那天,他转发了一条短信给梅多斯,这是他收到的一名律师兼前五角大楼监察长发来的短信,概述了推翻选举的法律策略。

短信中写道:“2021年1月6日,副总统迈克·彭斯作为参议院主席,应根据国父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的指导和司法优先原则,应该宣布所有他认为是违宪的选举人票,因为根本没有选举人票。”

1月6日,华盛顿阴云密布,微风拂面,数千人聚集在椭圆形草坪,听特朗普和他的盟友散布谎言,这个谎言在此后的几个月里成为了战斗口号:选举的胜利果实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被偷走了。

早上,身穿防身衣的布鲁克斯走上讲台,说他是在白宫的要求下发表这番讲话的。人群开始沸腾起来。

布鲁克斯说:“今天,美国的爱国者们要开始扳倒那些人,狠狠揍他们一顿了。你愿意为美国而战吗?”

就在中午之前,彭斯发布了一封信,称他不会阻止认证。他说,选择总统的权力“只属于美国人民”。

不久后,特朗普走近讲台,说彭斯“没有勇气做本应做的事,以保护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的宪法”。

“我们永远不会放弃,”特朗普说,“我们决不让步。”



Tyler Merbler from USA, CC BY 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人群中许多人大声表示赞同,开始沿着宾夕法尼亚大道向国会大厦走去,选举人票认证工作正在那里进行。在集会上的演讲者的鼓舞下,人群嘲笑守卫国会大厦的警察,并向大楼的楼梯和入口处挤去,最终在下午1点刚过的时候突破了周边的安全措施。

此时,这六名议员已在国会大厦内,准备对该认证提出抗议。戈萨尔在下午2点16分发表讲话时,安全部队进入会议厅,因为大楼里有暴徒。

混战爆发时,犹他州共和党参议员米特·罗姆尼(Mitt Romney)对打算挑战选举的同僚喊道:“伙计们,这就是你们得到的结果。”

据了解此事的一名国会助理说,当乔丹试图帮助怀俄明州共和党众议员利兹·切尼转移到安全地带时,她把他的手打开了。

她对他说:“离我远点,这是你他X干的。”

乔丹的一名发言人反驳了部分说法,称切尼没有骂乔丹,也没有打他的手。

华盛顿邮报记者卡罗尔·莱昂尼格和菲利普·洛克早些时候在他们的书《我一个人就能搞定》(I Alone Can Fix It)中报道了这一交锋。

在这六名议员中,只有戈萨尔和乔丹通过他们的发言人回应了就本文发表评论的请求。

后续

佩里最近被选为自由党团的领导人,在共和党人有望在2022年中期选举重获众议院控制权之际,他被提升到了一个有影响力的领导职位。选举被窃取的声明现在是共和党的试金石,特朗普和他的盟友正在努力赶走那些拒绝支持它的人。

如果特朗普想在中期选举和大选之前保持政治影响力,这六名议员将成为关键支持者。布鲁克斯正在竞选阿拉巴马州的参议员,戈默特正在竞选德克萨斯州的司法部长。

如果共和党夺回众议院,像乔丹这样的一些人可能会成为委员会主席。1月6日之后,乔丹声称他从未说过选举被窃取。

在许多方面,他们试图改写历史。其中几名议员辩称,1月6日的骚乱类似于对国会大厦的游客参观。戈萨尔称袭击者是“全国各地的和平爱国者”,他们受到了联邦检察官的骚扰。皮尤的一项调查发现,近三分之二的共和党人表示,他们的政党不应该接受批评特朗普的民选官员。

不过,调查国会袭击案的众议院特别委员会似乎正在加紧行动,本周投票建议以藐视国会罪起诉梅多斯。此前,梅多斯从部分参与调查,转变为对该委员会发起全面的法律斗争。

他的抗争符合特朗普阻挠调查的指令。

但该委员会已表示,它将调查国会议员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据一名接受委员会采访的知名证人说,调查人员对自由党团成员与选举前后组织“阻止偷窃”集会的政治活动人士之间的关系感兴趣。

该委员会主席、密西西比州民主党众议员本尼·汤普森表示,该委员会将根据事实行事,包括对国会议员发起调查。

他说:“没有人不能被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