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岩,一个从“85新潮”美术运动里,
走出来的前卫艺术家,
因为亲眼见证了中国乡村的凋敝,
最近的13年,一直在做乡建。
近5年,他又开始了南方的青田项目。
酷暑,一条来到青田。
这是广东顺德一个质朴的岭南小村,
行走其间,
那些修旧如旧的祠堂、书院、池塘、长街、碉楼,
那些重新回到家园的当地人,
那些逐渐恢复起来的民俗、信仰活动,
会让你逐渐明白渠岩所说的:
“乡村才是我们的根子所在,
支撑了中国人的生命和精神意义。”
编辑 陈星 责编 倪楚娇
5年前,渠岩第一次进村,对这里的记忆也是一样的。因为没有名胜古迹、地理闭塞,这个平平无奇的小村,没有受到旅游选址的青睐,反而保留了南方乡村“小桥流水人家”的所有样貌。
在这里,渠岩和乡建团队、村民、乡贤、政府一起,进行他艺术生涯的第二次“艺术乡建”。
他回顾自己过去的十年,后5年在青田,前5年在许村,一南一北,一水一山。艺术可以修复衰落的乡村吗?
渠岩给出了他的回答:
我对乡村的迷恋,是从宋代夏圭的《西湖柳艇图》开始的。
我从小是在徐州长大的,5000年的古城,现在连一个平房都没有了,全都拆了变成楼了。
渠岩的摄影作品《生命空间》
2000年,我当时就毅然决然地到乡村去了,拍我的乡村三部曲摄影作品:《权力空间》 、《信仰空间》、《生命空间》。
偶然遇到了太行山最深处的许村,就开始了中国最早的艺术乡建。
我们做艺术节,建许村美术馆,几百幅当代艺术作品,全部作为礼物,反馈给乡村、村民。
批评家看了之后,就说这就是中国,这才是国际上最前卫的艺术。
起源是2015年12月,我受政府邀请来考察南方的乡村,我说你们能带我看一个,你们认为最破烂、最普通的,既不是历史古村落,也不是著名传统村落的村子吗?
400多年前,刘氏两兄弟开青田村,以风水布局。村子的最北头,有一棵榕树遮天蔽日,是玄武树。南面的荷花塘是朱雀塘,前朱雀后玄武。
全村有九条巷子,俗称“九龙在位”。巷子南边紧挨着一条石板长街纵贯东西,沿街就有关帝庙、酒亭。每天早上他们祭神,祭祖先。
——青田是一个完整的天地人神风水构建的理想家园。
青田跟大多数的乡村一样,空心化非常严重
但同时这个水乡,中国乡村所有的问题都在这里被呈现出来了。
乡村凋敝,年轻人都进城,空心化非常严重。
你不把乡村还原成家园,你给再多钱都没有用,没有人愿意回来。
艺术家做乡村建设,一没有权,二没有钱。所以我提出的是文化建设,是情感介入。
为了融入村民,我们一件事就是做在地学徒,调查走访。
所以我们决定先从整体的村貌上入手,也许是最快可以立竿见影的。
千石长街,年久失修,地面下陷,凹凸不平。居民的屋檐下也搭了杂乱无章的电线,我们把路重新修平,重新铺设排污管道。
青藜书舍,有兼祠堂的功能
两个书院,有兼祠堂的功能,因为漏雨逐渐废弃了,我们保留了原来的石材和青砖进行重修。
总之,我们修复的是“青田乡村”,而不是“青田新村”。
这些事情慢慢地起到一个效果。村民开始愿意回来了。
顺德所有的生产、生活、精神活动,都离不开水。
所以我们试图恢复这些民俗的活动。
每年都会赛龙舟,各村龙舟争奇斗艳
端午五月初八是龙母诞,我们在龙母诞的前夕召集艺术家们,一起造了一个艺术龙舟,和村民一起赛龙舟。想启发村民敬水、爱水。
一众艺术家和村民造了一艘艺术龙舟
那天所有参加的村民,都非常高兴,大家都目睹了对方的喜悦,也更加亲密了。
我们邀请了两位行为艺术家苍鑫和吴高钟,创作了《净水仪轨》、《一口口水》行为艺术,提倡对水的一个重视。
《一口口水》,就是用“倒虹吸”的原理,让每个人都喝一口河水,反复吸水吐水,直至装满500毫升的玻璃瓶为止。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却异常考验大家,因为河道的水质污染,会让参与者产生心理抗拒。
我们与水的亲近方式竟然这么胆战心惊,让很多参加的村民更明白了我们对水的破坏,其实会辐射到自己身上。
烧番塔活动,少男少女都有参加
烧番塔是中秋庆丰收的一种民俗,大家比谁的火苗上蹿得高。火苗越高,就越代表村子来年风调雨顺。这也是当地村民的成人礼,完成烧番塔,就意味着作为一个男人可以成家立业了。
一群小朋友在青田学划龙舟,属乡村研学活动
我们还会定期举办一些讲堂,还有自发举办的乡村音乐会,青田演唱会,甚至时装秀,这个东西都是我们的“乡村文明复兴”。
整个社会现在都在提乡愁,背后是因为我们对乡村有一个共同的想象:山水、血脉、家园的文化概念,和宋代、明代、清代士大夫的笔墨印象,层层叠加凝结。
艺术介入社会,这一种改良温和的方式,或许可以提供一种新的可能。
我把在青田尝试做各类方法,归纳成“青田范式九条”,试图构建中国乡村文明的复兴路径。
这小小的青田村,蕴藏着中华文明最重要的密码。